第33章 出征
傅宗書謀反之事算是告一段落。
除他本人被顏景白親自下旨飲鳩自盡之外,其他一概黨羽親朋,門生故吏皆被罷官免職,流放千里。
謀反是件大罪,這樣的處罰或許太輕,但誰讓現在是宋朝?這個朝代原本就有「刑不上大夫」這一不成文的規定。
顏景白雖然是皇帝,卻也不想隨意去碰觸一個時代的底線!
況且,他也不是個喜歡血腥的人,既然結局是他想要的,那麼饒了一些人的性命又如何?只要傅宗書一死,這些攀附他的人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了。
這次風波之後,朝堂上的官員去掉大半,但工作效率卻比以前提高了一倍不止,這也讓顏景白的官員整頓計劃得以順利實行。
對於這樣的情況,其實顏景白還是很感謝傅宗書的,若非是他的這次謀反,那些牆頭草,忠心度極低的國家蛀蟲又怎麼能讓他如此順理成章的就趕出了朝廷?
至於這是不是他早在知道這個世上有傅宗書此人的存在的時候,就已經計劃好的,恐怕就不足以對外人道了。
顏景白雷厲風行,短短半月之內就進行了兩次考核,提拔了一批底層官員,都是一些熱情有幹勁,有才華的年輕人,這些人一旦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也將是只忠於皇帝的直系班底。
對此,顏景白很滿意,這麼長的時間了,他在朝堂上總算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勢力。
御案前,顏景白手執狼毫,在雪白的紙張上落下最後一筆。
縷空的香爐中白煙陣陣,他剛一擱下毛筆,就聽人通報,顧惜朝來了。
顏景白微微一笑,合上摺子,親自起身迎接。
陽光之下,來人寬袖青袍,衣袂飄然,舉止之間盡顯魏晉風流。即使是目光挑剔如顏景白也不禁讚歎一聲,這人果然是好相貌,好風骨,天生是要傾倒眾生的。
顧惜朝自然是不知道他此刻的感嘆的,他撩起衣袍踏入殿中,一抬頭就對上一雙含笑的眼。
他心中一暖,趕緊上前幾步,就要行禮,卻被顏景白眼明手快的攔住了。
顏景白扶著他的雙臂道:「無人之時惜朝便不必多禮了,你我之間何須如此。」
顧惜朝笑笑,道:「禮不可廢,惜朝可不想恃寵生嬌!」
顏景白大笑。
笑聲稍歇,顏景白眨了眨眼,故作神秘的說道:「惜朝不妨猜上一猜,此次朕召你進宮的目的?」
顧惜朝挑眉,神情淡定,只簡單的說了八個字,「內亂已除,只餘外患。」
顏景白擊掌:「惜朝果然聰慧!朕的父親糊塗,被小人蒙在鼓裡,至今不知金人叩關的消息;而傅宗書也沒聰明到哪去,以為完顏宗弼只是假意南下,目的就是為了震懾邊關,好讓他順利篡位。哼!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金人皇帝野心勃勃,早有南下之心,這次太子又折在了大宋,他肯定是咽不下這口氣的。此次機會難得,他如果不藉此時機攻打,才是真正的老糊塗。」
顧惜朝點頭,「臣與官家不謀而合,傅宗書雖然倒下了,但他也只能算是末流,金人才是大宋的勁敵!」
「朕知道。」顏景白冷靜道:「金人大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民風彪悍,軍中士兵個個以勇猛著稱。朕雖然在北邊做了一些部署,但也不可能擋得住對方的鐵蹄!」
他慢慢的轉過身子,從桌案上拿過那張寫好的摺子,遞給了顧惜朝,然後在他疑惑的目光下,斬釘截鐵的說道:「朕需要一個有才能,懂軍事的人替朕鎮守北方,而惜朝你,是最好的人選!」
顧惜朝大驚,他連連擺手道:「這怎麼成?臣初入朝堂,才疏學淺,資歷淺薄,如何能當的起這番重任?朝堂眾臣是萬萬不會同意的。」
「其他人自有朕去對付,你只需要說出自己的意願就行!」顏景白頓了頓,又道:「莫非敵人太過強大,惜朝自認為不是對手?」
顧惜朝沉默,良久他才道:「可是,我是叛主之人......」
傅宗書謀反之事,雖然顧惜朝是最大的功臣,但他卻也是立場最尷尬的人。他是傅宗書的女婿,深受對方的器重,可以說傅宗書從頭到尾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可最後背叛他的卻恰恰是這個最看重的女婿。
雖然他是皇帝的人,雖然他這麼做可以說是大義滅親,不與叛逆之人同流合污,但不可否認的是朝堂上的人大多是對他頗有微詞的,望著他的目光是即厭又怕。
所以,顧惜朝的人緣確實算不上很好,哪怕他現在已經是皇帝身邊的紅人。
顏景白挑眉笑道:「倒是朕想錯了,我以為惜朝是不在意旁人的言詞的。」
「臣確實不在意。」顧惜朝揚起下巴,道:「旁人的說法與我何干!可是臣不在意,難道官家也不在意嗎?」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神情中褪去了這些時日的謙卑恭敬,彷彿又回到了當初酒鋪上那個談笑間指點天下,風骨傲然的顧惜朝!
他說的不客氣,顏景白卻並沒有生氣,甚至他的臉上還帶著些許的歉意,「皆是因朕之故,當初便不應該讓你去的。」
顧惜朝動容,他身子一矮,雙膝跪地,幾乎是有些哽咽的說道:「官家......官家......顧惜朝此生定不負官家!」
「朕自是信你。」顏景白親自將他扶起,然後輕輕的點在剛剛就被放在他手中的摺子上,道:「而且你放心,不會有人不服你的,因為你將是大宋僅有的幾位異姓王之一!」
顧惜朝大驚,他幾乎是異常失禮的一下子就打開了那張合起的摺子,摺子上的字他都認識,可是連在一起卻似乎讓他難以理解,最後他的視線定定的落在其中的兩個字上。
「義弟......」顧惜朝喃喃低語。
顏景白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輕笑道:「從此刻起,你就是朕認的義弟,是我大宋的靖安王!」
由一個低賤的青樓妓子之子,成為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異姓王,如此恩情,他又怎敢輕忘。顧惜朝低眸掩去眼底的一切情緒,彎腰道:「臣定會替官家守好北方,除非踏過我的屍體,否則金人休想南下一步!」
他的聲音很輕,彷彿沒有重量,但一字一句卻是斬金截鐵!
便是一心拉攏他的顏景白也不禁微微動容。
看著他的目光變得更柔和了一些,顏景白道:「事不宜遲,明日朕便為你冊封,三日之後你便出發吧!朕已經為你準備好二十萬軍隊和一切糧草軸重,朕不通戰事,北方之事便全權託付於你了!」
「是!」
兩人又談了一陣,將所有事情都商量妥當之後,已經是午飯時間了。
顏景白自然又拉著他的手請他吃了一頓飯。
在對方離宮之前,他更是關心的說道:「你妻子到底是傅宗書唯一的女兒,他們父女情深,你帶著她去見她父親最後一面吧。」
顧惜朝怔愣,原以為他不治晚晴的罪已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法外開恩,沒想到對方竟如此通情達理。
他再次深深的彎□子,「多謝官家。」
顏景白嘆息一聲,「你們夫妻兩,唉......」他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的走遠了。
唯留顧惜朝靜靜的站在原地,想著家中那個自從事情發生后就再也沒有同他說過話的妻子,默默地捏緊了拳頭。
三日之後,顧惜朝按時出發了,顏景白帶著文武百官親自前往相送。
二十萬將士兵甲森然,一隊隊一排排,井然有序,一眼望不到盡頭。
誓師之後,大軍開拔。
顏景白拉著他的手道:「你在前線儘管放心,你的妻子朕會派人把她接進宮來照料,定不會叫她出事。」
頓了頓,他又道:「你也要注意安全,顧惜朝只有一個,你的孩子還等你回來給他取名了!」
顧惜朝用力點頭。
顏景白親自為他牽過韁繩,最後說道:「那麼,一切都託付於你了!」
顧惜朝翻身上馬,深深看他一眼,鄭重承諾道:「請官家等我凱旋而歸!」
「啪!」鞭聲響起,一人一騎去的遠了,徹底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軍甲之中。
靖康元年七月初,謀逆罪臣傅宗書被賜死,一干黨羽門生流放三千里,永不錄用。
七月中,太上皇趙佶身體不適,回深宮靜養,從此再不過問朝堂之事,傳旨康王趙構榻前侍疾。
八月中旬,顏景白收到顧惜朝的來信,說太原府的情況比他想象中的好,守將王稟驍勇善戰,頗通謀略,金人並沒有討得了多少好。他去的時候與金人有過短暫交鋒,殺敵七百,自身傷亡兩千三百餘人。
九月,朝堂上的事已經完全恢復,所有官員幾乎撤換大半,到處都是生面孔,但每個人都是熱情洋溢,幹勁十足。沒辦法,不幹活不行,當今皇帝是個注重實事的人,你不幹活,可以,回家吃老底吧,有的是人想坐你現在的位置。
九月初,顏景白在從龍衛之外又建立了一個從龍暗衛,這是連冷血都不知道的,只對他一人負責的組織。主要負責刺殺,收集消息,監視等一系列不能見光的事情。
十月末的時候,傅晚晴懷胎七個月,因為一直心情抑鬱的緣故而早產,生下了一個身體虛弱的女嬰,他的父親來信,為她取了一個「顧唯意」的大名,而顏景白則私底下為她取了「雙雙」這個小名。
兩個月之後,這個小小的女嬰成了沒有母親的孩子,顏景白依照顧惜朝的意思,喂傅晚晴喝了太醫調配的,能夠讓人失去記憶的葯,然後將她親自交到了鐵手手中。
從此,六扇門少了一個重情重義的鐵手,多了一個單劍獨臂的戚少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