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林花著雨燕脂落

11林花著雨燕脂落

尉遲鎮面沉似水,心底驚濤迭起:小丫頭跟他相處的時候,口口聲聲說不太了解房中之事,之前「誤診」了他,倒是情有可原,但如今這又是什麼情形?

眼瞅著三弟尉遲順捂著肚子,驚聲慘叫:「疼!肚子好疼!」

無艷在旁看著,道:「三爺,你必然是說謊了肚子才疼的。」

尉遲順瞪她一眼,恨不得滿地打滾,瞬間竟出了滿頭地汗,順著臉頰邊兒往下滑落。

朱姨娘更是心疼的上去抱著兒子,一邊大罵無艷:「你到底給他吃了什麼!快點治好我兒子,不然我……」

無艷道:「只要他說實話,腹疼自然就好了,不然一直會疼到肝腸寸斷……」

尉遲順正搖搖欲墜,聽到「肝腸寸斷」四字,心驚膽戰,忍著劇痛叫道:「我說實話,我說實話,你說的對,我的確是力不從心,因為、因為……我有龍陽之癖!」

尉遲順心驚膽戰,說出這極隱秘的內情來,頓時之間滿屋子尉遲家的人都也呆了,三少奶奶聞言,呆若木雞之餘,忽地叫嚷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怪不得你一直不肯碰……」到底羞於啟齒,掩面哭著跑出門去,張夫人震驚之際,忙叫丫鬟跟上。

說來也怪,尉遲順說出這話之後,便覺得腹中那劇烈絞痛緩緩消退了,尉遲順逐漸站穩雙腳,喘了口氣,抬頭對上屋內眾人異樣眼神,內心一陣羞慚之餘,反笑道:「反正我就是個不成器的,多我不多,少我不少,這尉遲家的門風又不靠我支撐……」

朱姨娘反手一個巴掌,打得尉遲順一個踉蹌。

張夫人也自喝道:「你說夠了!素日你那些不上檯面的舉止,當我不知道呢!我只以為年輕人風流性情,你再長几歲自就好了,只當不知道的,沒想到你竟連你的媳婦也不碰了?怪道成親這兩年連個喜信都沒有!——你快看你養的好兒子!」

張夫人罵著,最後一句卻是向著朱姨娘的,朱姨娘打了尉遲順一個巴掌,聽了張夫人這句,臉色極為難看。

尉遲順臉色也是頹然,聽了張夫人這句,便破罐子破摔,道:「夫人何苦罵我娘,我成親兩年沒有喜信,可是大哥還一次也沒圓房過呢,他整日在軍中,廝混的可也都是男人。」

尉遲鎮一聽,劍眉蹙起。張夫人倒退一步,回頭瞪了尉遲鎮一眼,才要發作,那邊尉遲昆忙打圓場:「三弟,你瘋了!怎麼這麼說話,哥哥是要緊功業,你當他跟你一樣有那下作愛好呢!快些給夫人和哥哥賠不是!」

尉遲順給逼急了,才說出這話來,聽了二哥這兩句,才有些懊悔,便訕訕道:「是我氣急了,一時失言,哥哥別怪我……」

尉遲鎮只是淡淡一笑,卻聽旁邊有人悄聲問道:「大人,你真的也有那種愛好么?」

尉遲鎮低頭,正對上無艷水靈的雙眸,正好奇看著自個兒,尉遲鎮啞然失笑,便低了頭,不答反問:「你不是對這些不太懂么,怎麼竟還知道三弟『力不從心』?且還給你猜對了?」

無艷聽他問,又見他俯首下來,便踮起腳尖,手攏著嘴邊,在尉遲鎮耳旁低聲道:「師父有一本冊子,我偷看了幾眼……我看你三弟氣虛體弱有腎水不足之症,就猜他如師父所寫那樣『力不從心』…我只告訴你一個,你別跟其他人透露………」

若不是非常時刻,尉遲鎮真要大笑出聲,見無艷神秘兮兮說完,他便也一本正經道:「好,我誰也不說。」

無艷見他面色鄭重,她很是歡喜,暫時壓下心中一點疑惑,回過頭來道:「對啦,我還沒有問完,三爺,你害過鎮大人的娘子們么?」

這是她第二次說「娘子們」,尉遲鎮聽得耳朵發熱,卻也無可奈何。

尉遲順鎮定下來,道:「我不曾害過。」而後,便心有餘悸地捂住肚子,仔細體會了下,察覺腹中一片平靜,並未有絲毫痛楚,這才鬆了口氣。

剩下的,便只有老二尉遲昆了。

無艷道:「二爺,可以開始么?」

尉遲昆看看手中的藥丸,目光轉動,從無艷跟尉遲鎮面上掃過,然後道:「罷了,不用吃藥了,我認就是了。」

朱姨娘正在恍惚之間,聽了這話,驚慌失措:「昆兒,你說什麼!」

尉遲昆道:「慈航殿的大名,我也聽過,既然無艷姑娘插手,又有這樣的能耐,我自詡是無法瞞天過海了,事情是我做的,我認就是。」

朱姨娘震驚之餘,椎心頓足:「逆子,你說什麼,快些住口!」

張夫人卻冷冷地看著尉遲昆,尉遲昆避開朱姨娘的淚眼,撲通跪地,道:「雖然我們是庶出,但從小到大,哥哥對我跟阿順照料有加,一視同仁,從不曾恃強凌弱,我心中對哥哥自也是十萬分敬重。」

尉遲鎮淡淡不言。張夫人道:「既然如此,你卻恩將仇報要來害他?」

尉遲昆道:「我從來不敢謀害哥哥,那些葯,只對體虛的女子有效,我只是不想要哥哥成親後生下孩兒。」

張夫人皺眉:「何意?」

尉遲昆道:「夫人自也知道,老爺臨去之前有遺言,三年之後若是長子無後,便由次子繼承家主之位。」

張夫人胸口一陣冷意侵襲:「你、你是圖謀家主之位?」

尉遲昆抬頭看向尉遲鎮,面上露出羞愧之色:「我本來不敢跟哥哥爭,但哥哥心不在青州府,大娘又總是……於是我……想要為娘親爭口氣,所以才斗膽……」

癱軟的朱姨娘臉色一變,張夫人道:「是你娘指使你的?」

尉遲昆搖頭:「夫人誤會了,是我……不甘心我娘總是低人一頭,所以想……想讓她……」

張夫人聞言冷冷笑道:「原來是這樣。想必老爺臨終遺言的事,也是她跟你說的?」

朱姨娘神情獃滯,轉動目光看向尉遲昆:「我、我只是氣不平,這兩年,家中事務都是你跟老三在裡外活動,你且都有了兒子,我就想……你們該有個更好前程才是,我、我不過是隨口嘮叨的,你怎麼……能這麼糊塗?」朱姨娘說著,眼中淚滾滾落下,掩面大哭起來。

尉遲昆面色慘然:「娘別傷心,其實兒子也有私心,大概正因為哥哥太出色了,兒子也同樣不甘心,鬼迷了心竅,才……才狠心作出差事來。」

尉遲昆說著,膝頭轉動跪向尉遲鎮:「如今事發,我也沒什麼可辯解的,任憑哥哥發落就是了,但這件事跟我娘跟三弟都沒有關係,求哥哥跟夫人高抬貴手,不要連累他們。」

天邊的陰雲像是灰濛濛地翅膀,遮住清晨的陽光,小風寒嗖嗖地刮過,吹得窗扇時不時地搖擺,發出慵懶地吱呀聲響。

無艷百無聊賴地趴在窗戶邊兒上,見尉遲鎮高大挺拔的身軀自廊下轉出,他走路的姿態很好,加上身姿端正,腿長腰挺,整個人英武俊朗,十分奪目。

無艷一見他便露出笑容,從窗口探身出去,沖著他招了招手,尉遲鎮早看到她,便也笑笑。

尉遲鎮略微加快步子,走到門口的時候,無艷已經迫不及待地說道:「尉遲大人,你的家事料理完了么?」

隔著窗,尉遲鎮「嗯」了聲,方才因尉遲昆招認了,真相大白,尉遲家的家務,無艷自然沒心思參與,尉遲鎮叫了個丫鬟領她偏房歇息。

無艷道:「那夫人以後不會為難張家啦。」

尉遲鎮停了步子,不由笑道:「無艷,你可真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始終不放心張家么?」

無艷搖頭晃腦道:「那可是,我要了他們的東西,若是不好好替他們辦好了,怕他們反悔。」

尉遲鎮見她抬手撓頭的頑皮模樣,笑道:「你到底要了人家什麼?看不出,無艷姑娘竟是個小財迷。」

無艷道:「我要了他們一間鋪子。」

尉遲鎮的財迷之說本是笑談,沒想到無艷竟真的認了,一時吃驚:「當真?為何要一間鋪子,莫非你要留在此處?」

無艷擺手道:「才不是。」見左右無人,她便按著窗檯,縱身一躍,要跳出來,尉遲鎮知道她的功夫乃是三腳貓等級,生怕她有個閃失,急忙在她纖腰上一握,輕輕地將她放在地上。

無艷落地,道:「我見街頭上有些流浪孤兒,十分可憐,他們無家可歸,總會被人欺負,正好張家托我此事,且說不管我要什麼都行,我本不願答應,然後想想……師父說要『救人濟世』,於是我索性要他一間鋪子,以後的進賬之類,都用來照料那些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大人,你說我做的對不對?」

尉遲鎮心頭巨震,臉上的笑意也都斂了,重將無艷上下看了一遍,見她神態認真地等候答案,便才道:「對,你做的……很對。」

無艷見他回答肯定,這才笑道:「不知為何,我覺得大人你跟我師父很像,我正怕我做的不對呢,你說對,我就放心啦。」

尉遲鎮微微一笑:「你很聽你師父話呢。」

無艷道:「這是當然啦,從小到大都是師父最疼我了。是了,這件事既然完結,我就要走啦。」

尉遲鎮聽了一個「走」字,心頭竟然一涼:「要走?這麼……快?」

無艷道:「不快不快,我本該早走了,還要去跟張家說一聲兒呢……免得他們不放心,是了大人,你說張發財會不會賴我的帳啊?」

尉遲鎮正有些心神徘徊,聞言便又笑笑:「放心,他不敢,別說你是慈航殿的人,我……也會叫人看著他的,管保他賴不了你的帳。」

無艷聞言,大為放心:「大人,你真好。」

尉遲鎮只覺心中像是給人打了一下,酸酸軟軟,說不出奇特的感覺……無艷卻整理了一下衣裳跟腰間背包,道:「那麼我要走啦。」

尉遲鎮張了張口,竟說不出話來,無艷見他怔然,便沖他搖搖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大人,有緣再見啦。」

尉遲鎮越發啞然:「你哪裡學來的這些詞兒?」

無艷道:「是師兄們教我的,說下山要用到這些話,我用的對么?」

尉遲鎮嘆了口氣:「很對……」見無艷嘻嘻一笑,轉身欲走的模樣,尉遲鎮無奈之餘,忽然間也想起一件要緊事來,忙叫道:「無艷姑娘且留步!」

誰知無艷正也站住,自言自語道:「差點忘了……」

尉遲鎮對上那雙黑白靈透的雙眸,心頭跳動:「何事?」

無艷臉上露出忸怩之色,似有些害羞道:「大人,我是想、想要……對了,大人你叫住我是有事么?」

尉遲鎮見她欲言又止,頗有些著急,然而他是個穩重之人,當下便不露痕迹道:「是了,我方才才想起來,你給我弟弟們吃的那葯,真的有能叫人說實話的靈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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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與天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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