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11第十一章

歸宮之時已是之時,正陽宮人遠遠的見扶兮回來,迎了上去:「公主可算回來了,這大半夜的,奴婢們好生擔心。怎麼還穿成這樣?」為首的宮女言語中不免有些責備,扶兮撕去嘴上的鬍子笑道:「子卿,不必擔心,我出去辦點事,給我打水沐浴,明日有朝會。」

子卿在宮女中最為年長,點點頭招呼了兩名宮女去放水,再抬頭時,目光落到了扶兮身後的墨言身上:「這是……?」

「她叫九兒,我瞧他孤苦無依,又瞎又啞,便將他帶到宮裡來伺候我。」扶兮有條不紊的說著,在說到墨言又瞎又啞時,墨言的眉頭明顯抖了抖,原來他不但要裝女人,還要裝啞巴。

子卿打量了墨言一圈,湊到扶兮身邊壓低聲音:「公主,此人來歷不明,公主莫要掉以輕心。」

扶兮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他一個又瞎又啞的人,能對我怎麼樣。」

子卿不依不撓:「公主,可她……確實異常漂亮。」

「所以她又瞎又啞。」扶兮笑著隨子卿一同入了寢宮內,身後的墨言尋著聲音緩緩前行。後來便立在寢殿外的一根紅柱旁踟躕著不再走。

半響,有小宮女路過他身邊,見他站著不動,便一把將手中的換洗衣服遞了過去:「新來的,你怎麼杵著不動啊,給公主把衣服送去。」

墨言對她笑了笑,接過那些衣服。

小宮女不耐煩道:「你還愣著幹什麼啊,我得跟子卿姐姐給公主準備早膳去,你倒是快去啊,公主在寢宮內等著呢」小宮女說著推搡著他到了門口便走了。

殿內燈火通明,有些燃盡了的燭淚滴了滿盤,偶有一兩個宮女收拾完便路過他匆匆離去,掀起的一小陣夾雜著脂粉味的風勾入鼻翼,又幻化無方。

他什麼都看不到,這麼多年陪伴他的無非是清凈與黑暗,此刻卻又覺得靜的發慌。

輕輕的摸索著前行,直到聽到流水聲漸進,他才輕笑的搖了搖頭,立在屏風后,不知是近是退。

「子玄?來給我擦背。」扶兮的聲音在屏風后響起,墨言不語,進退不是,直到扶兮又催促道:「子玄?」

墨言這才放下衣服轉到屏風后,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海棠花香,扶兮背對著他,他的手探入水中,拿起布的手沾了幾朵海棠花瓣,舉起時又落入水中。

指尖觸碰到那凹凸不平的肌膚時,輕輕一顫:「你背後這些的傷,怎麼來的?」

話一出口,手下的人猛地一怔,回過頭來詫異的望著他:「你!怎麼是你?!」

「有個宮女讓我來給你送衣服,所以我……」墨言略抱歉的說。扶兮下意識的用手遮住身子,卻發現是多此一舉,她又將手放了下來,鬆了口氣,揚眉看他,似笑非笑:「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本公主在洗澡。你居然……若是旁人,我定會一劍斃命。」

墨言溫和的笑了笑,雙手負在身後:「我與旁人,有何不同嗎?」

「你是瞎子。」扶兮重新轉了過去,背對著他,頭擱在木桶上,安然闔眼,沾了水珠的眼睫靜靜的躺在秀麗的臉龐上:「給我擦背。」

「好」墨言重新將手伸進水裡,濕了布,落到她身上:「你的傷……」

「有戰場上留下的,有小時候不聽話被教訓的。」

「小時候被教訓的?」

「嗯,我母親死的早,這宮裡除了夫子,再沒誰真心護我,孟浩的女兒孟荷時常向父王告狀,說我的不是,有的是誇大其詞,有的是信口捏造,父王寵她,便讓人教訓我。鞭子抽,跪上三天都不叫事。」扶兮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墨言的動作輕柔,有些不可思議:「你與孟家有何深仇大恨,竟然對一個孩子下這麼重的毒手?」

「父王只有兩位夫人,一位是我母親,一位便是孟荷,我母親在世時,她覬覦我母親的恩寵,母親走後,她便將仇恨發泄到我身上。」扶兮嘆道:「年長后,她又害怕我的戰功會威脅到他兒子的地位」

頓了頓,語氣中多了幾分無奈:「她不知,我雖恨她,扶玉畢竟與我血脈相連。」

墨言靜靜的聽她說完,扶兮往身上潑了點水:「後來認識了黎歲,他是除了夫子外,第二個真心待我的人。他常常偷偷跑到宮裡來看我,給我帶宮外我沒有見過的好吃的,我被打時,他給我拿來上好的葯,甚至會難過的躲在一旁哭。」

扶兮話說完時,墨言低低的笑出聲,扶兮眉頭仄起:「你笑什麼?」

「男兒有淚不輕彈,我笑他躲著哭。」

扶兮剛要開口,他卻微斂了笑容,指尖劃過扶兮的肩胛:「若換了是我,定然不會讓她受這些傷害的。」

扶兮張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只換做了輕輕一笑。

空氣凝結,水池升騰起一片朦朧的水汽。

不知為何,扶兮總覺得有一雙眼睛,正目光灼灼的望著她。

卯時,雞啼。

天光漸明,東方的天空投射下第一縷金黃光芒。

皇城依舊古樸大氣,卻夾雜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沉重的壓抑。

玉明殿大門敞開,群臣魚貫而入。

扶兮端立一盤之首,另一旁本該屬於扶玉,卻因扶玉年幼不懂朝政一直空立著。

端立為首之後的便是左相穆衍和右相孟國舅孟浩。

楚王端坐堂上,頭冠上珠簾垂下,看不清神色。

朝會上所議的是禮部的張大人作為楚國的使臣前往齊國,卻一直不見歸來。

堂上眾臣有了分歧便立刻看出了隸屬哪一派,孟浩首當其衝,出列提議道:「陛下,臣以為齊國實在太不將人放在眼裡,好好的一個張大人就這樣被扣押,是生是死不得而知,臣覺得,陛下當討伐齊國,以振國風。」

「臣覺得不妥」穆衍隨後出列,駁道:「自與梁國一戰,我軍死傷慘重,齊國與楚國兵力不相上下,現在這種情況,實在不易攻齊。」

「左相這話,我不認同。」孟浩甩袖冷哼:「依照左相的話,難道我們就這樣白白等著嗎?若是等到的結果是張大人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客死異鄉,這結果,可不是你我能擔得起的。」

「右相此言差矣。」出列的是穆黎歲,他走上前,與扶兮並列:「臣以為,左相所言不無道理,現在天下大亂,若楚軍攻齊,且不論沒有勝算,若消息一旦叫梁國,秦國,燕國諸國知曉,無論哪一國在這時候攻楚,我方都無力應付。」

「穆將軍這話錯了」說話的是孟浩一派,戶部尚書盧安,他走上前,朝楚王深深俯身:「稟陛下,兵不足,可招。楚國健壯的男丁多不勝數。臣以為,右相的話有道理,可不能叫北邊那些莽夫小瞧了我們。真以為誰怕他!」

「盧大人這話,臣不認同。」兵部尚書沈祁走上前異議道。

扶兮沉默不語,靜看這些人急著撕破嘴臉,好日後收為己用。

沈祁說:「國之本為民,若將健壯的男丁都招去戰場,剩下都是老弱婦孺,如何延續香火,我楚國豈不是要逐漸滅亡了?」

盧安不服氣,頂道:「沈大人這話的意思就是要我們白白等著嗎?據我所知,楚國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孩童,他日這些孩童長大了,一樣可以為國效力!」

「盧大人也會說他日,天下一日不安定,這個『他日』都是危險,誰也保不準這些孩子能不能等到盧大人口中的『他日』到來,大人的口氣,義正言辭,莫不是也準備親上戰場,把家中的大小事務留給夫人,和毛娃娃?」

「你!」盧安氣的滿臉通紅,指著沈祁說不出話來。

楚王一言不發,任由堂下的朝臣議論紛紛。

忽然,他看向扶兮,開口:「扶兮,你怎麼看?」

頓時,堂上的目光紛紛投向了扶兮,扶兮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王的初衷是試齊,兒臣以為,這結果,是不是已經出來了?」

楚王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齊國確實與梁國交好?」

「兒臣不能肯定,張大人遲遲不歸,父王也該著手準備了。楚國不主動出擊,畢竟這事還沒有確定。若齊國一旦發兵,我們也好應接。」頓了頓,看了眼穆黎歲:「兒臣懇請父王讓穆將軍加緊操練軍隊,另招一些男丁入軍,招兵不可強迫,本著自願,一旦入了軍隊,以每月紋銀二十兩,米三斗,布兩匹送入將士家中,犒勞家屬。」

「公主實在大方,若真打了起來,這仗未免也太過昂貴了?」孟浩當下出言反駁,扶兮冷笑:「我方才聽右相主張打仗最為強烈,戰場上生死難控,撫恤軍屬理當。難道右相素來覺得人命如草菅,不當給這些銀子嗎?」

「你——!」孟浩不再看他,而是轉向楚王躬身道:「臣不贊成公主所言,為國捐軀是每一位楚國將士的責任,陛下三思,以免造成國庫虧損。」

「右相恐怕搞錯了。」扶兮與他並列,頷首譏笑:「父王,聽聞右相的愛子開的匯通錢莊分號已達楚國各地,不僅如此,孟公子手下還有酒樓。官員家屬從商,合情合理。只是家大業大,右相方才也說了,將士為國捐軀是責任,那右相為國捐些銀兩,應該也沒有什麼好為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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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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