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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所欲不可兼得,皆拋也。扶兮冷笑道:「你說的不錯,既然放不下,那麼帝位與復仇我都要。我定會親手奪回屬於我的帝座,親手嗜殺給與我恥辱的孟家,叛我之人必然會死在我的手下!」
「無一例外?」墨言問她。
腦中翛然一逝一張俊秀的臉,扶兮的手緊了緊,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她道:「無一例外。」
「如此……」墨言點點頭,笑意愈發明朗:「甚好。」
馬車又顛簸了會,才到了北門之下,入了這個門便是齊國的帝都了。扶兮情不自禁挑簾望去,想看一看這天下第一的齊國與楚國都城有何區別,卻見北門門禁森嚴,十來名京畿衛領著城門守軍各居兩旁,對進城出城之人一一盤查。
「想不到齊國的守衛這麼森嚴。」扶兮正說著,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她挑開帘子看見鄭雄與京畿衛交頭耳語,片刻後來了兩個面色黑紅,雙目如刀的衛官,掀開帘子掃視了眼扶兮,然後抱拳道:「最近城中不太平,公主雖為遠道而來的貴客,可例行盤查是屬下的職責,冒犯之處,還望公主贖罪。」說著目光飛快的打量著馬車之內,落到墨言身上時,情不自禁的握住腰間長刀,忽見他是個瞎子,握刀的手又送了。
扶兮聽了他的話,問道:「我瞧盤查這麼嚴密,不知城中究竟出了何事?」
衛官抬頭瞥了她一眼,道:「公主還是不要管這等閑事了——放行。」
鄭雄依舊面無表情,翻身上馬後領著馬車緩緩走過關卡。
北門之內,大道三折,直通城中心的皇城,此道名為祿錦,酒家肆立,民生繁華,行人摩肩擦踵,一派海內生平之景。
扶兮坐在車內,心思卻放在那個為官的話上:「想不到一來齊國便觸到這不太平,實在有趣有趣,只是不知城內發生了何事。」
「你想知道?」墨言忽然開口問她,扶兮點點頭:「我素來好奇。」
「太好奇也不見得是件好事。」他說著撩起小窗上的布簾,沉默片刻,溫言道:「姑娘,請問這城中究竟發生了何事。」因著馬車是緩緩行在街道之上,街道之上行人慾之則避,墨言開口留住了一位剛要避開的胖婦人,她穿著一身翠綠色的裙子,模樣已有三十多歲。
一聽墨言叫她姑娘,再看墨言俊美無暇的臉,她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腳下步子快了些,努力迎上墨言的笑臉,她道:「哎呀這位小哥哥,我瞧你這麼俊美,一定是外地來的吧。」
墨言雙臂撐在窗沿上,恰巧將扶兮擋在了身後,扶兮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俊美與外地來的有什麼關係?」
胖婦人並未聽見扶兮的話,墨言點點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溫柔些:「我是外地來的,那城門口戒備森嚴的,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軟軟的話好像雲朵飄進老婦人的心房,她覺得自己全身酥的都快站不起來了,她邊走邊氣喘吁吁道:「聽說半個月前二公子在府中被人刺傷了,陛下大怒,下令務必捉拿到刺客,可是刺客到現在都沒捉到。」
「延平侯辰戊?」
「是啊是啊。」胖婦人拚命的點頭:「你認識二公子?」
「不認識。」墨言搖了搖頭,微微一笑:「只是聽過。」
胖婦人一聽,立刻雙目發亮,雙手緊握著低在下巴上,好不崇拜的看著墨言:「你真的……好……好……好見多識廣啊……」
扶兮坐在車內聽得也快要暈了,她低聲道:「我知道齊王有三個兒子,還知道梁王有兩個兒子,這與見多識廣有什麼關係,這明明就人盡皆知了。」
墨言聽了,唇邊笑意更深了,他說:「姑娘,我眼睛瞧不見,沒法見多識廣了,只是聽人說起過。不過,謝謝你願意告知,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胖婦人的臉上已是酡紅一片,她不可思議的追趕著墨言:「你、你是要問我的名字?」
墨言點點頭。
胖婦人摸著自己的臉,難以置信的又問了一遍:「你是要問我的名字嗎?」
「我是。」
胖婦人一聽,興奮的追著馬車欲告知,偏在此時,行在馬車前的鄭雄見有人圍著馬車,以為是暴民對扶兮不軌,他讓手下去將她婦人吆喝走了。
婦人被趕走至馬車一段距離后,不甘心的再一次瘋狂的追跑著:「我叫翠花,我叫翠花……」街道上,人人可見,一個穿著翠綠色裙子的胖子在邊跑邊叫,就像一顆中了邪的菠菜。
馬車中扶兮驚疑的看著他緊閉的眼,問道:「你如何知道她是個女人?」
墨言笑道:「她身上有很濃烈的脂粉味。」
「那你如何又知道她是個中年女人……巧妙的討得她的歡心?」
墨言微訝道:「她是個中年女人么……」說著後悔的搖搖頭:「我並不知曉,我以為是個妙齡少女……就像阿扶你這樣的……唉,真是可惜可惜。」
扶兮無奈又好笑:「你真是造孽太深。」
「我如何造孽了?」
「你將她迷的七葷八素,還不算造孽。」
墨言無辜道:「我並未……」
話未說完,忽感馬車驟然一停,馬車外傳來鄭雄的聲音。
「大公子。」
「父王得知楚國公主今日到達,早早便命我在此等著了。」
話音落,便有人掀開帘子,那人穿著一身蟒紋錦袍,發束玉冠,也是個頗為俊逸的男子,遠山眉下一雙瑰麗的眸子正靜靜的看著扶兮,半響,他笑道:「在下乃齊王長子,淮慎侯明瀝,特來此恭候公主。」
「扶兮不過是個待罪之人,怎敢勞煩大公子。」
「公主是齊國的貴客,自然需要重視,中殿早已安排了宴席,就連衣食住行,父王也交代了,決不可比我們這些王侯差。」明瀝低眉順目的站在馬車前,恭敬的讓扶兮產生了一種自己並非來齊為質的錯覺。
齊王這麼對待她,到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更猜不明白,她勉強一笑:「齊王客氣了。既然如此,扶兮又怎好叫齊王等候,這就去拜見齊王吧。」說著,跨下馬車,身後,墨言一把拉住她,他說:「我去驛館等你。」
明瀝這才注意到車中還有一個墨言,他目光微微一怔,片刻,又兀自搖了搖頭。
扶兮點點頭道:「也好——那便勞煩鄭大人送我這位親信去驛館。」
坐上宮攆,入眼皆是琉璃梵宮,翡翠精舍。又想起年少時,看的也是這樣四方高牆之內的天空,吃的層層篩選的華貴食物,聽得華章笙歌,穿的雲錦羅衫,卻不比那腳踏黃土,耳聽八面的快意。想著,心不由自苦,笑意也苦澀了些。
但凡皇城,都是這般華而不實,猶如鐵籠一般。
明瀝騎著馬行在皇城中,路過王公奴僕紛紛行禮,繞過永巷時便是正東門,王侯皆要下馬卸刀。
扶兮隨著明瀝並肩徒步在宮道上,明瀝忽然開口道:「不知方才那位……」
「他是我的親信,叫墨言,一路隨我來齊。」
「哦」明瀝恍然大悟的點點頭,二人的身影在暮色下緩緩前行著,一路上再無對話。
小一會兒才走到中殿外,中殿大門大開,席桌早已備好,百官紛紛對號而立。
踏入大門內的那一刻,傳來一個清爽低沉的聲音:「這便是名震出國的巾幗英雄吧。」
扶兮抬頭,對上一雙透著精光的眼,五十歲上下的年紀,略胖的臉上堆滿了笑容,齊王實在不能算是美男子,可一雙精明的眼卻彷彿能洞察世事一般。
「扶兮,拜見齊王陛下。」她長拜在地,輕笑道:「陛下謬讚了,扶兮不過是個待罪之人……」
「不不不。」齊王朗笑道:「公主實乃天下女子的楷模,我齊國有幸得公主一位貴客,實乃大幸,公主快快請起。」齊王話音落,便有宮女上前扶著她走到西席。
「扶兮謝過齊王陛下。」扶兮故作矜持的看著四周陌生的面孔,群臣皆是滿臉笑意的看著她。
與她相對擺著的三張席,明瀝站在第一張,第二張也是為錦衣玉袍的俊美的男子,不過年紀卻比明瀝年幼一些,她暗暗猜測,這該是那位受過傷的二公子辰戊了。
齊王不是個美男子,可膝下的兒子卻個個出眾,她目光落在第三張席上,卻見是個空席。
正疑惑著,堂上齊王笑眯眯的說道:「好了好了,都坐下吧。公主遠道而來,寡人先敬你一杯。」
「多謝陛下。」扶兮端起白玉酒杯,一口飲盡杯中瓊漿。
幾杯酒下肚后,齊王又道:「你父王近來如何?」
「父王一切安好,多謝陛下關心。」
「好就好,好就好。」齊王分外開心,一雙細小的眼來來回回在扶兮身上打轉:「你父王年輕時也算個俊美男子,只是多年未見,不知是否還是風采依舊啊。」他邊說著邊點點頭,頗為讚許道:「倒是公主,生的如玉一般啊。不知公主今年多大了?」
扶兮心下一怔,不知他用意在何,面上卻仍舊笑意盈盈:「雙八又一。」
「嗯……」齊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尋常人家的姑娘,這個年紀,都已為人母了。」
心頭慢慢緊住,她故作愧道:「國不定,怎可成家。陛下見笑了。」
齊王懶洋洋的坐在龍椅上,他擺擺手道:「好了好了,如今齊楚結盟,那些邊陲小國,再無人敢肆意侵犯,這齊國往後便是你的家了。寡人膝下無女,承蒙你父親捨得把他的寶貝女兒送來,寡人定會對你視如己出……」
扶兮俏笑著低下頭飲酒,欲將他那一嘴虛偽的話拋在腦後,唇剛觸碰到酒杯時,齊王的聲音再一次遙遙傳來,他說:「既是視作親生女兒,公主的終身大事,也是寡人的心頭大事。」
手指一頓,扶兮微愣,他的意思,莫非是打算為自己指婚?
齊王沉吟片刻,又道:「吾兒懷璧,相貌出眾,戰功顯赫,乃人中龍鳳,一直也是深受寡人的寵愛,不過今年也二十有二了,一直未行婚配,他與公主也算是佳偶良配。依寡人之見,來個親上加親,只是不知公主賞不賞臉,做我齊國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