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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兮沒話說了,目光在他身上來來回回的轉了幾圈,愈發疑惑:「你當真去了楚國?」話一問出口又覺得自己問的儘是些廢話,墨言沒有說話,就這麼負手靜立著,大廳內空空蕩蕩的,扶兮的目光落在門外影影錯錯的燈火上,瞳孔也印了幾分迷:「好吧,東西也送了,話也帶到了,你……」
「還有一句話。」墨言打斷他,墨言伸手摸了摸身後的檀木桌,修長的手指輕輕的,動作輕柔表情平和,彷彿在摸一個剛出生的的嬰孩,「九重宮被一場大火燒了,阿清下落不明,我身無去處,勞煩夫人,借我間屋,給張床,讓我歇腳。」
「你說什麼?」扶兮一臉愕然的望著他,「九重宮被大火燒了?是誰幹的?」
「不知」薄唇輕輕吐出這兩個字,連帶著還有一聲輕微的嘆息:「可惜了我那株桃花樹了……有好些年了吧。」
「或許是孟家!當初我去求葯的事並不是秘密」原本憤怒的話說著說著,底氣又變得不足了,最終還是化為唇邊的一縷嘆氣,她無力的笑了笑:「即便真是孟家所做,我又能如何?當初也曾信誓旦旦說要復仇,要泄恨,可那昏君一樣出爾反爾,立了孟氏為後,夫子辭官,下落不明,這些,我聽在耳里,卻無能為力。」
墨言站在他身側,風揚起之時,彷彿能聞到他身上幽然的桃花香氣。那是春天的味道,桃花初生,還蘸著些晨間的露水,清淡極了。
「不怕。」他輕輕拍了拍扶兮的肩,他說:「阿扶,不怕。」
「我會幫你。」門外徒然闖入一個墨色華服的人,墨言耳畔聽得那數十年如一日的聲音,無話,只是笑了笑,將那句剛要脫口的『有我助你。』給生生咽了回去。
懷璧步入廳內,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墨言,話中有話道:「原以為半月前,閣下知難而退,不想還是窮追不捨,真是……不死心啊。」
墨言笑容不變:「若是輕易就死心了,豈非說明我對阿扶的情意有假?」
懷璧一臉嫌棄,皺眉道:「阿扶阿扶,叫的甚是噁心。她是我的夫人,你就不要再如此親昵的稱呼她了。」
「嘴巴長在我的身上,侯爺管的,太寬了。」
「我管的寬了?」懷璧冷笑一聲,「那就讓你瞧瞧,什麼才叫管的寬!」說話間,語調一高:「來人!」
幾名家丁應聲而入,懷璧指著墨言道:「你們看清楚了,這個人,這個男人,這個還算俊美的男人。往後再要拜訪誰,未得本侯允許,休得放入府內!」
「懷璧。」扶兮叫他,他回頭看了眼扶兮,往日那些相敬如賓合作關係餓客氣疏離全然不見,反而換了一副十分溫柔的笑臉,他柔聲道:「怎麼了?嚇著你了?」
那種虛偽的表情,噁心的聲音讓扶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你……你怎麼了?」
腦子壞了嗎?
還是瘋了?
「我?我很好,倒是你,夜晚風大,還穿的這麼單薄,凍壞了身子,讓為夫擔心。」話雖是對著扶兮說的,眼角卻是看向墨言的,話音落,唇邊還隱隱含有得意之色。
可是墨言看不見,對他臉上那種有趣的表情全然不見,懷璧見他沒什麼反應,也不知道這戲該不該繼續演下去,半響,才冷哼一聲,對看戲的家丁們揮袖道:「下去下去!」
家丁們莫名其妙的看了眼侯爺,又紛紛退下。
「你呀——」懷璧無奈的搖搖頭,牽起扶兮的手,溫厚的大掌包裹住她冰涼的手掌:「手這麼涼,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下人們都是怎麼伺候的?!」
不知道他今日發了哪門子瘋,扶兮十分不適應的要抽回手,懷璧見她掙扎,握的更緊了,順帶將她帶入自己懷中,下巴抵在她柔滑荏弱的髮絲上磨蹭,冷漠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若是病了,把身子折騰壞了,怎麼給我生孩子……」
扶兮在他懷中眉頭皺緊,好半響才狠狠的推開他,剛要開口,懷璧卻對墨言說:「天色不早,我和夫人要休息了,閣下是否也該離開了?難不成,要我讓人請?」
一直靜靜聽他說話的墨言終於開口了:「半月前得知侯爺偽作活死人一事,在下可是隻字為在外提過,算是為侯爺保了密,作為答謝,侯爺不該如此驅趕恩人。今日我來侯爺府,就是要跟侯爺借個地,歇腳。侯爺若是不借……」墨言摸索到一張椅子旁,撩袍坐下:「我就不走了。你是趕也好,打也好,傳出去,丟臉可不是在下。」
「你!」懷璧面目清寒,臉色十分難看,一拂袖,冷冷的站在一旁。
扶兮見這二人各自不語,一個別著臉站在那,一個若無旁人的用手指在桌上打著圈圈,轉身就走。
「等等!」墨言耳朵尖,在聽到腳步聲時,開口叫住了她,他依舊坐在那,問道:「上次給你的葯,吃了嗎?」
說起墨言給的葯,只是一顆米粒大的紅色藥丸,也不知道是什麼所制,可是吃了后,畏寒的確有所減輕,半個月竟沒有再發過一次。
於是她停下了腳步,嗯了一聲,轉身又走。
「再等等。」墨言又叫住了她:「廂房在哪?」
扶兮看了看懷璧,又看了看他:「找個丫鬟帶你去。」
說完生怕這兩個不怎麼對勁的人再叫她,飛也似的跑掉了。
原本是三個人的大廳內,最後卻變成了兩個人。
懷璧收斂了方才的不正經,漆黑的眸子在墨言身上來來回回的掃視,最後定格在那抹妖冶無比的火焰之上,他冷笑一聲:「你還知道回來!」
「噢?」墨言聽了他的話頗為驚訝:「處處是我家,侯爺這聲回來,倒叫在下有些茫然。」
「少給我來這套!」墨袍一甩,他道:「你四海為家,過得好不逍遙自在,怎麼這會又回來了?是為了扶兮?」懷璧說著,雙眼微眯,忽然朗聲一笑,他點點頭走到墨言身邊,「我總算明白了,父王這一招實在是高啊。」
「是高。」墨言修長的手指換換收緊,臉上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表情,不溫不火到懷璧每見一次都不爽一次,可偏偏又無可奈何,他看了眼門外說:「從前求你留下,你死也不留,如今倒是賴著不肯走了。真是有趣,有趣。」
「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他忽然抬頭面對懷璧,即便是閉著眼睛,失去了眼睛,依舊讓懷璧感受到他有雙目時的那種風華,那樣驚艷,那不怒而威的震懾力,可他的語氣卻總是那樣溫溫柔柔的,彷彿天地間沒有能令他生氣的事,他說:「物是人非啊,變得又何止是你我。」
再冷的臉對上這麼一般溫柔的聲音與面孔也冷不下去了,懷璧嘆了口氣,目光平和許多:「我懷疑大哥與賀慕南勾結,背地裡做著一樁很大的買賣,可是苦無證據,也無從下手。」
「那你就繼續懷疑著,等到哪一日你把腦袋想破了,再也不想想了。」
「那你就當真什麼都不管了?」懷璧似有不滿。
墨言點頭道:「天下事,了猶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正如你從前所說的那句話。」
「什麼話?」
墨言喉嚨微動,淡淡的吐出一句:「關老子屁事。」
懷璧臉色頓時沉了,十分難看的轉過臉去:「行了行了,這茬子事怎麼還記得?」
唉,這些都是他堂堂一個冷麵三公子的血淚史阿……
他還說過什麼,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唯記得那年,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還尿濕了褲子,光著腳丫子在泥地里奔跑著,一手抓著尿濕的錦衣,一手抱住墨言說:「老子不管了!關老子屁事!老子只要有就有肉有媳婦……媳婦……你在哪……」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自己都不記得了,現在想起來,就好像年久失真的一張昏黃舊紙,筆墨都花開了,恍恍惚惚看不真切。。唯有這副丟人的模樣被墨言笑了半天一直銘記於心,暗想哪日再報復回來。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好不容易得著個機會,娶了個他感興趣的女人,他還是這副不溫不火要死不活的樣子。
懷璧不禁懷疑他對扶兮是否真心,他問:「你當真喜歡扶兮?」
「為什麼要有假?」
「把你……認識她很久了?」
「反正,比你早些。」
懷璧不屑哼道:「那又如何,她現在可是我的夫人。」
墨言笑了笑,乾脆不理他了。
想到二哥對自己下毒手,懷璧又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我也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人了,可惜啊,若是能有你助我……」
「我有什麼用?不能文不能武的。」
「可是大哥要是真跟賀慕南勾結,你總該為父王想想。」
墨言嗯了一聲,淡淡道:「那是你父王,與我有幾個銅錢的關係?」說完起身走向門口。
「媽的!」懷璧有些惱火,上去追住他,脫口就是一句粗話:「我低聲下氣的來求你,你就這態度?咱兩沒完!」
「求我?」墨言一把推開他:「求人要有誠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