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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意?」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懷璧故作疑惑的看著他,錦袍下的手抬起拍了拍墨言的肩:「你以為你還有什麼值得我去求你的?你已經不在是那個手握百萬雄師,讓人聞風喪膽的公子……」
「那你攔我做什麼?」墨言打斷他的話,很有耐心的問他。
世人皆知齊三公子高傲冷漠,遇事從不低頭,哪怕是有求於人也總要說的凌駕於他人之上,說的是別人巴巴的要來幫他,而不是他低三下四的去求。
錦袖一斂,收了手負在身後,他笑:「我不過看你衣不如昨,風光不再,連個住的地方的都沒有。我抬舉你。」
「你覺得,我會在乎一個侯爺的抬舉么?」墨言說的慢悠悠,一字一字的說著,表情清淡。
「你——!」懷璧的拳頭在袖中漸漸地握緊,臉上也沒了笑容,青紅一陣的。
他定定的看著面前那個面容俊美到讓人嘆為觀止的男人,恍惚間,好像回到了當年。
當年的他啊……
真的是名震天下,手握百萬雄師,走到哪都像那名貴的夜明珠一般,閃著耀眼的光芒。
更可氣的是,他玉面清冷,長眉入鬢,烏髮飄飄,風姿郎朗到只要一出現在齊國的街市上,便引來數不清的女人圍觀他。
而自己呢,雖說不如他俊美,也是個十成十的美男子,偏偏跟他一起風頭就被搶的一點不剩了。
最可惡的是,他雖面上一副溫溫和和的樣子,唇邊總是掛著淺淺的笑容,可他的心卻是九天寒冰做的。
見過他殺人不眨眼,見過他面帶笑意的騎在馬背上,抬頭看城中萬象,聽百姓痛哭的嘶吼聲,可聽著聽著,他那漂亮的薄唇就慢慢吐出兩個字:屠城。
無論老弱婦孺傷殘一概不留。
自己聽到這消息時著實驚了驚,而他呢,卻慢悠悠的拉著韁繩,白馬踏著數不清的屍首越過了那座城,還是面帶笑意,彷彿屠城是一場動人的戲曲。
也見過他對那些投懷送抱的姑娘們清清淡淡的,明明是緩緩走在街上,可那些姑娘們卻無人能近他的身。
有時候遇到姑娘們故意在他身邊暈倒,以為他會抬手扶一把,他卻輕輕的移開一步,看姑娘痛的皺眉斥責他,他只是淡淡的說了句:不是沒死。
這些事過去都有數十年了,還歷歷在目。
後來有一天,傳來消息,說他死在戰場上了。
記不得何年何月,只記得那日哭花了無數小姑娘的臉。
他死了,全天下人都可以傷心,可以哭泣。
可他懷璧偏偏就非常高興,被他打壓了這麼多年,聽到他死的消息,他非常高興。
那一夜,他獨自一人拎著數十壇花雕坐在宮頂上喝的那叫一個痛快。
夜晚寒風侵淫著空蕩蕩的供頂,烈酒入口醇香溢齒,那滋味至今記憶猶新啊。
「我什麼?」
悠悠的在屋內踱步,懷璧的眼睛瞥著他。看他站的筆直如松,正歪著頭對著窗外一方夜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懷璧看著他,腦子裡忽然浮出一雙氤氳著水汽的雙眸。那眸子倔強又溫柔,好像春天的朝露一般,撇開了他的問題,懷璧問道:「若是為了扶兮,你會不會幫我?」
「我會幫她。」墨言輕嘆的收回俊顏,他道:「可是,她並不是你的籌碼。」
「怎麼說的跟真得了什麼痴情的毛病一樣。」懷璧朗朗一笑,笑著笑著,看墨言那沒有笑意的臉上,又突然不笑了,「說吧,要怎樣的誠意,你才願意幫我?不得不承認,哪怕以你現在的本事,助我一臂之力,也會大大的提高我的勝算。」
「可是懷璧」墨言開口道:「你的心太黑。泱泱大齊你看不上,你想要的是這亂世鐵蹄下的江山,為了扶兮,我怎麼幫你?」
懷璧一愣,他啞口。的確,他的心一向很大,大到壓根看不上區區一個齊國,現如今的亂世缺的就是個治世的明君,救百姓於水火之中。而他自認為有本事擔得起這個重任,統一天下,吞併諸國,開闢一個新的太平盛世。
「就是因為她是楚國人?你擔心她會恨你?」
「並非。」墨言搖搖頭,他笑道:「怎麼你一口一個夫人長夫人短的,卻對你的夫人半點不了解?莫非你那些情誼都是假的。」
「我……」懷璧不知如何應答,墨言又道:「她的心裡有的遠不止滔天的愁怨恨意,她與你一樣。」
「你是說……她要楚國的帝位?」即便一開始便知道扶兮心懷大志,在聽到墨言這麼說之後,懷璧還是微微的有些詫異,腦中浮出那張秀氣的臉,新婚之夜那淺淺的笑,胸有成竹的話語,還有……還有躲在他懷中那種無措感。
點點滴滴像一顆悄悄投入靜湖中的小石,掀起了漣漪。
墨言沒有發覺他的異樣,他說:「你們倒是想象的兩個人。」
懷璧回過神來,有些詭譎的笑道:「即便這樣,你能袖手旁觀,看她登上帝座,然後立你為夫?身邊還有其他的男人?哼!我不信你甘心。」
「自然不甘心,也不會不管不顧。」
「那你……?」
「你方才不是問我要和誠意嗎?」墨言想了想,沉吟道:「最起碼的奉茶磕頭。」
此話一出懷璧臉色一變,心知被耍,眼中燃著怒意,只見他上前,一把揪住墨言的衣襟,狠狠道:「你別得意,欺人太甚!」
素雅的青紗被揪的不成樣子,墨言不慌不忙的反扣住他的手,一把將他推開。理平衣襟后才說:「你這種禁不起開玩笑的傢伙,生活定然是無趣透頂的。」
「你!」懷璧冷哼一聲,無話可說。
「你明日去上朝時,幫她某個差事,最好在你手下。」
懷璧略詫異,想不到他們竟然想到一起去了。
「也算是借你的手去幫幫她吧。」
「我答應你,有什麼好處?」
「什麼好處?」墨言訝然:「做不做隨你。」
他娘的!懷璧暗咒一聲,黑著臉問:「那我與你說的那事?」
「你讓你們家的下人好吃好喝的伺候好我。」
「這沒問題,然後呢?」
「我可以考慮考慮。」
「……」
*
翌日,懷璧上朝時開口提了這事,因念及曾允諾扶兮會答應她的要求以作報答,再思及扶兮扶兮當初那事鬧的諸國皆知,加上扶兮卻時是個有勇之人,齊王應允了懷璧的請求。准扶兮副將一職。
而扶兮在府中聽聞下人說墨言外去了,莫名其妙的竟然也跑了出去。
天光尚好,日頭洋洋洒洒的照在身上,風中夾雜著點滴冬末春初的味道。
走著走著,忽然見前頭一陣吵嚷,人全擠到了一起,她雖是好奇心極重的人,可偏偏不愛湊熱鬧。
她笑了笑,正打算走過人群時,卻聽任大喝一聲:「你這該死的瞎子,敢偷本公子的東西,還將他弄壞了。不要命了?!」
瞎子?
扶兮挑挑眉,轉身走進人群。費力的擠了進去,才看見那個墨發束在腦後,卻懶散的散落下幾縷,垂在臉旁。襯著那一雙溫柔的眉臉,彷彿一記驚雷,重重的打在她的心上。
不是墨言還能是誰。
他的手被一個衣冠楚楚的少年公子抓住了,少年公子身旁跟著四五個隨從,他一臉桀驁的指責墨言偷了他價值連城的玉佩。並且摔碎了,扶兮一瞧,他手中確實握著一個碎成兩瓣的上好翡翠。
可即便證據確鑿,扶兮也相信絕對不會是墨言偷得。
驀地,看著那個清瘦的身影,心中一頓。
何時,自己竟便得如此信任他。
人群中的墨言苦笑道:「這位公子,你也說我是個瞎子,好好走路都成問題,如何偷你的東西?」
少年公子頭一揚,冷道:「不是你這玉佩怎會在你身上?休得狡辯!」
旁邊有個隨從哼哼道:「眼瞎了!你可知他是誰?他是曹國公的兒子,二公子的表弟!」
墨言不畏不懼,無奈道:「我的眼睛本來就瞎了。你們家公子方才就說過了。」
此話一說,引得周圍一陣鬨笑,隨從的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他臉一別,不說話了。
少年公子拂了面子,提了那隨從一腳,隨後調高眉毛對墨言道:「本公子不管你說什麼!玉佩碎了,你就得賠!賠不起,就別怪本公子不客氣了!」話說著,他身後的隨從紛紛捋起了袖子。
墨言問他:「這塊玉佩值多少錢?」
「錢?哈哈」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他笑:「本公子會卻錢嗎?你弄壞了我的玉佩,必須賠個一模一樣的給我!沒有的話,那就給個更好的!」
「哦。」墨言瞭然的點點頭,少年公子見他這樣子是拿不出東西來了,身旁的隨從做好了開打的準備,扶兮皺眉欲上前,卻見墨言從袖中取出一枚通體透明紋路清晰的玉佩。
隔著人群,扶兮可見那玉佩上刻著一個『璧』字。
那是懷璧隨身佩戴的。
「這個可以么?」墨言將玉佩遞去,少年公子也算是個識貨的,一見那玉佩上的璧字,臉色大變,指著他說:「你是永憲侯的什麼人?」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或許是懼怕,亦或許是家中的人交代了不許和永憲侯的人起衝突,少年公子臉上青紅一陣的,半響,咬牙切齒道:「我們走!」
人群漸漸散了,墨言重新收回玉佩。
扶兮走上前叫了聲:「墨言」
「公子——?」
一個更高的聲音蓋過了她的聲音。
她與墨言一同轉身,日光下,一個背著包袱的少女站在那,水藍色的粗布裙子絲毫不掩清美秀麗,白皙的肌膚,那雙靈動的鳳眸,小巧的薄唇,瞳仁彷彿一口無盡的古井,溫柔中帶著一股強大的吸住力,讓扶兮移不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