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93章――
喬嫣然說話很算話,駱承志再次醒來之時,喬嫣然就靜靜地伏趴在他的床頭,一睜眼即望到想見的人,那感覺如此美好,駱承志只覺身上的痛楚,都零消散去不少。
見駱承志睜眼睡醒了,喬嫣然輕聲開口,關懷問道:「你餓不餓,我喂你吃點東西吧。」
聞言,駱承志眨眼淺笑,嗓音低微道:「好。」
吃的東西早已準備現成,就溫在房內圓桌的小火爐之上,喬嫣然盛了大半碗粥,端著坐到了床邊,再淺語輕聲道:「我以前病中食慾不好時,喜歡吃有一點點鹹味的瘦肉羹,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將勺子遞到駱承志唇邊:「你先吃一口看看味道。」
駱承志依言吞下粥后,神情舒緩道:「很好吃,是你做的么?」
喬嫣然秀眉輕彎間,又舀出一勺熱粥喂於駱承志,閑聊著問道:「如果不是我做的,便不好吃么?」
駱承志低語綿綿道:「只要是你喂我的,自然都好吃。」
喬嫣然沉語片刻,才慢慢出聲道:「駱承志,你這樣冷性子的人,怎麼也會說油嘴滑舌之語。」
駱承志微微一笑,眼神甚是溫暖,道:「聽你三哥神神叨叨了這麼些年,自然入耳三分,略有所得。」
凝視著喬嫣然,有說不出的歡喜之意:「況且,我心裡本就這麼想,自然也會這般說。」
喬嫣然再舀一勺粥喂於駱承志,低聲道:「你若想吃什麼,直接告訴我,我都做給你。」
駱承志望著喬嫣然,眼神是春風化雨的柔和清淺:「好。」
一時喂完粥,駱承志午後初醒,精神比清晨略好了一些,喬嫣然便搬了矮凳,伏趴在駱承志的床頭與他靜靜閑話,窗外初夏的陽光明亮灼灼,室內則溫涼適宜。
喬嫣然雙臂交疊,枕於頜下,低語笑道:「我三哥是不是很無聊,他趁著你睡著,偷偷把你的鬍子全颳了。」
駱承志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喬嫣然,聞言,俊臉突然微微紅了。
白麵粉臉突然變成紅雲霞臉,對比太過鮮明,於是,喬嫣然很納悶不解,甚為驚奇道:「駱承志,你……又臉紅什麼?」
駱承志沒有吭聲,只伸出了左手,將指尖搭在喬嫣然露出的指尖上,喬嫣然坐直起了身子,下巴自然離手臂而起,駱承志便輕握了喬嫣然的左手,拉貼向自己的臉頰。
喬嫣然莫名其妙中:「……」
完全不懂這跟你臉紅有啥關係。
下意識地輕撫兩下駱承志的臉頰,還有些濃濃的潮熱之意,喬嫣然再低語開口道:「我認識你這麼長時間了,還不知道你到底多大,生辰幾何?」
駱承志被喬嫣然摸了兩下臉,只感滋味妙不可言,便乾脆不放開喬嫣然的手了,依舊握在掌下與臉頰之間,眼眸微動道:「我大你三哥整整兩歲。」
喬嫣然重複道:「整整兩歲……」腦中靈光一閃道:「你是說,你與我三哥同一天生辰,都是三月十三么?」
駱承志抱著喬嫣然的一隻手,含笑眨眼輕應道:「嗯。」
喬嫣然「噢」了一聲,再道:「我若早知曉,那日便也多給你煮一碗長壽麵了。」
那語氣頗有懊惱之意,卻直入心底,駱承志忽然笑得十分心滿意足,憔悴的臉都泛起了溫潤的光華,黑黝黝的眼珠子熱切地盯著喬嫣然。
這樣放肆不加掩飾的灼灼目光,讓喬嫣然微微犯囧,只覺呼吸都有點不太順暢,不由道:「你別老盯著我笑,感覺怪怪的,你還是跟以前一個樣吧,我看著比較習慣。」
駱承志自己都收斂不住笑,嘴角勾勾道:「我晚上想吃面。」
喬嫣然眉間溫儀婉和,端嫻生姿,頷首應道:「好。」
駱承志心頭一動,想起之前看過喬嫣然的畫像,顧盼間眉目生姿,一顰一笑都好似真實地呈現在眼前,目中染滿輕暖的柔意,低聲道:「等我好了,再替你雕只木像,作為回禮……你三哥說你很喜歡那些木雕。」
喬嫣然忍不住低笑:「我每次生辰,三哥回回都送我稀奇古怪的東西,難得他送一回正常的生辰禮,我自然喜歡。」
再輕撫駱承志的臉,喬嫣然輕聲期盼道:「你現在連床都下不了,怎麼替我雕木像,你要儘快好起來。」
駱承志柔聲應道:「好。」
喬嫣然再低低哄道:「好啦,你再休息會吧,這樣才會好得快些。」
駱承志再次睡去,卻沒有放開喬嫣然的手,春困夏乏,喬嫣然一人獨坐了許久,乏意繞頭,便伏在床邊睡著了。
喬庭然躡手躡腳地進來,見倆人雙手交握,均雙目輕闔,不由輕嘆了口氣,上步前來將兩人分開,掰開兩人的手之時,喬嫣然依舊沉睡不醒,駱承志卻警醒了過來。
輕噓一聲,喬庭然低聲對駱承志道:「嫣然身子本來就不好,這幾日因一直擔憂你,睡眠也不好,我送她回去歇會,她若累病了,可麻煩得很。」
駱承志自發地收回手,待喬庭然抱走了喬嫣然,微微凝握了空蕩蕩的左手,似乎喬嫣然柔嫩的手,還被握在掌中心,極致的華潤凝脂。
明寅五年,四月二十入夜,喬嫣然與方錦珍同榻共眠。
方錦珍很不待見喬庭然,那態度就好似冷麵的晚娘,卻待喬嫣然分外友好和善,不讓她住貴客廂房,直接讓她睡在自己閨房,同床共枕幾日,已經睡成了閨蜜。
喬庭然對此表示,很羨慕。
方錦珍願與喬嫣然親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喬嫣然對於她獨特的女兒家本色,一不反感,二不嫌棄,三不鄙視,反而還非常感興趣,頓感惺惺相惜。
這晚,二人一道洗了鴦鴦浴,方錦珍散著長發在床上打滾,笑嘻嘻道:「嫣然,你煮的面味道很不錯嘛。」
喬嫣然坐在床邊,拿著干毛巾擦拭頭髮,笑道:「只是剛好對了你的口感罷,我三哥不就覺著味淡得很,一個勁兒地嘟囔,嫌我放的鹽巴少。」
方錦珍停止了打滾,雙手托著下巴嘆氣道:「我曾經也給我爹煮過一次面,唉,可惜,最後竟煮成了一鍋糊塗麻花辮,不過,我爹還是很給面子地全吃掉了。」
望著喬嫣然,笑意凌綃清韻,道:「你明天教教我好不好,我再見到我爹時,一定要給他做一碗香噴噴的麵條。」
喬嫣然眉目彎彎,說不出的動人:「好啊。」
見方錦珍的頭髮還泛著濕潤的光澤,不由道:「錦珍,你快把頭髮擦乾吧,小心感染風寒。」
方錦珍不甚在意道:「不會啊,我沐浴完都這樣的。」
喬嫣然擦頭髮的動作頓了頓,聲音里有些黯然:「我忘了,你身子很健康,不像我這般,從小就是抱著藥罐長大的。」
方錦珍一骨碌爬起來,蹭到喬嫣然身邊,直接抓過喬嫣然手裡的毛巾,幫她搓頭髮,急脾氣道:「哎,你擦個頭髮都這麼慢,還是我來幫你吧,一會就好。」
喬嫣然微微笑著致謝:「謝謝你啊。」
方錦珍露齒一笑,靈動可愛:「不用謝,就當你明天教我煮麵的報答吧。」
第二日,方錦珍跟著喬嫣然在廚房裡搗鼓了許久,終於做出一碗像模像樣的麵條,然後樂顛顛地捧著碗,給她舅舅岳陽府尹馮鶴年送去品嘗了。
喬嫣然凈了手,去探望駱承志。
駱承志清晨自醒來后,就眼巴巴地盼著喬嫣然過來,只是左等也不來,右等還不到,一張俊臉便愈發冰塊了幾分。
駱承志留給陳容臨的印象,是極端的寡言少語,陳容臨雖知喬嫣然與這冷麵將軍的關係,現在有點難以言喻的曖昧,畢竟,這孤男寡女共處了一夜,又經歷了同生共死,月下生情倒也極有可能,但關鍵問題是,駱將軍,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怎麼幫你喂。
喬嫣然一來,陳容臨便被駱承志的目光,自覺地冰凍到了外頭。
駱承志望著喬嫣然,輕聲道:「你來啦。」
喬嫣然照例挪了矮凳,放在駱承志的床前,流目婉轉:「嗯,剛剛在教錦珍怎麼煮麵,你今日可有感覺又好些?」
伸手摸一摸駱承志的額頭,喜道:「額頭已經不燙了。」
駱承志笑了笑,溫聲保證道:「我會很快好起來。」
喬嫣然單手撐著下巴,語調有點懶洋洋的舒悅,道:「駱承志,你別總是笑,我看著不太習慣。」
聞言,駱承志果真板起了臉,只是,眼睛里卻儘是融融的笑意。
時光安穩靜好,喬嫣然問靜卧床榻的駱承志,神色微憫:「一直躺在床上,是不是覺著很無聊?」
駱承志輕輕「嗯」了一聲。
喬嫣然將心比心低嘆道:「我小時候,一年的時間裡,有大半年都在床上度過,最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駱承志目光定定地看著喬嫣然,柔聲道:「那我們現在也算同病相憐啦。」
喬嫣然眼神清凈,明眸流轉道:「誰和你同病相憐,我現在可好的很。」
駱承志故作苦聲道:「你說的很是,你能下廚煮麵,還能走路摔跤,我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做木頭人。」
喬嫣然瞪眼道:「什麼叫我走路還能摔跤?」
駱承志又不自覺地笑了笑,蒼白的臉上布滿回憶之色:「那晚,我讓你找些樹枝來,你不是走著走著就摔了一跤。」
喬嫣然微斂目光,語中有后怕之意,低聲道:「你別再提那天晚上。」
駱承志心下明悟,當下靜靜道:「好,我以後再也不提。」
喬嫣然又撫一撫駱承志的額頭,依然的溫熱正常,懸了多日的心,終於沉澱放鬆下來,再對駱承志道:「駱承志,你該休息啦。」
駱承志搖搖頭:「我還不困。」
喬嫣然眼波盈盈,溫聲言道:「養病不是困了才休息,你放心睡吧,我不離開,錦珍房裡有一張古琴,下午,我給你彈琴解悶。」
駱承志放心地睡了過去,而當日的下午,他卻未能如願聆聽到喬嫣然所彈得一曲琴音。
皆因午間時分,京中前來接應的人,已快馬加鞭趕到岳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