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二章 春意
秦連橫發獃發得稍久了些,直至夏侯宣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剜了他一眼,他才一個激靈醒過神來,飛也似的拔腿溜了。一邊溜還一邊拍著自己的胸脯、吐著舌頭想到:公主殿下在西邊吃了幾個月的風霜雨雪,霸氣程度又上了一層樓啊,隨便一個眼神都透出幾分凜然的殺意!這樣看來,對於駙馬爺而言,「重振夫綱」仍舊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真的只有他老秦一個人覺得那對夫婦很彆扭嗎?明明就是哪哪兒都不對勁嘛,可惜現在不好多問,否則他肯定會被公主殿下宰掉的,還是識相地「滾」吧。
目送姓秦的那廝麻利地滾遠了,夏侯宣重新看向自家駙馬,神情頓時就柔和了下來,並毫不遲疑地送上了一枚飽含思念的深吻,以至四下里的氛圍頓時就從「寒冬臘月冷颼颼」過渡到「春意融融、桃花朵朵開」了。
好半晌后,夫夫倆才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四目相視,心頭都是一片火熱……幾個月不見,他們當然有很多話想說、想跟自己的心上人好好傾訴一番。可見面之後,覺察到彼此間的默契半分不減,似乎又可以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說」哪有「做」更實際?夏侯宣很清楚自己當下最迫切的需求,那毫無疑問是「飽餐一頓」啊:餓了大半個冬天是什麼滋味,還需要他來解說么?
眼見著自家心上人的目光越來越具有侵略性,齊靖安心頭一跳,頓時覺得他必須說點什麼了,隨便說點什麼都好——「那個,你、你怎麼如此低調地回來了?一點兒也不像是你的風格。」
瞅著自家駙馬略有些局促的小模樣,夏侯宣眉梢微挑,曖昧低笑道:「因為我太想念你了,所以就把大軍甩在了後頭,一個人快馬加鞭地趕回來,好勻出些時間與你親熱親熱。」
齊靖安聞言一呆,旋即漲紅了臉,羞惱道:「胡說八道!倘若你當真做出了那樣的蠢事,我立馬休了你!」
「不是吧,這要是換了某位將軍夫人聽到她征戰歸來的丈夫這麼說,可不得感動得淚流滿面了……怎麼我家的這位反而要休夫了呢?」夏侯宣故意擺出一副苦惱沉思的模樣。
「去你的!」齊靖安毫不客氣地給了夏侯宣一拳,哼笑道:「你就這點兒出息?就算你想當昏君,我還不樂意當禍國藍顏呢!」
「哈哈,」夏侯宣一邊大笑,一邊緊緊地抱住他的藍顏知己,大有恨不得與之融為一體的架勢,良久才笑嘆道:「就知道我的靖安最是賢惠,誠我之幸,亦是天下之幸。」
齊靖安歪著頭枕靠在心上人的肩窩處,繼續哼哼道:「什麼賢惠,我這叫能幹!外加智勇雙全,果敢霸氣!你可知道,在我們分別的這幾個月里,我究竟為你鋪了多少路么?」
夏侯宣點了點頭,毫不吝嗇地讚揚自家駙馬,道:「我這一路急趕回來,離你越近,得到的消息越多、越詳細,便也教我愈發地驚喜和自豪——我的靖安,你可真是我的寶貝,無價之寶!」
他們夫夫倆分別的時間其實並不太長,可京里卻發生了一件又一件大事,而且每一件事都會對夏侯宣的前程造成難以估量的影響。偏偏他本人遠在西疆征戰,即使是想要做些什麼動作,手也伸不了這麼長;更何況這期間還有個最大的阻礙,那就是消息的滯后性,任憑夏侯宣如何了得,碰上這樣的情況也只能「望洋興嘆」了。好在還有齊靖安坐鎮京都,他不僅與夏侯宣心意相通,本身的能力更是非凡,牢牢地抓住了每一件大事所帶來的機遇,堅定而果決地高歌猛進,硬是把這條通向皇座的路給鋪平了!
而至今時今日,夏侯宣幾乎已經是脫下戰袍就可以直接穿上龍袍了!
娶妻當娶賢,古人真是誠不欺我。夏侯宣既有感慨,又很得意。
「嘿,你知道就好了,我的本事,真不是吹出來的!」
聽了心上人直白而熱烈的表揚,齊靖安也很得意,笑得那叫一個甜——香甜可口,教夏侯宣看在眼裡,越發覺得自己很餓……
齊靖安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趕忙又把話題扯回到正事上來:「對了,你的征西大軍呢?還有陳大小姐的爹爹,都沒個消息,總不會是真的被你甩開了吧?」
「當然不是了,我若昏聵如斯,豈不就配不上你了?」
夏侯宣微微一笑,牽著齊靖安的手來到書案后的軍事輿圖前,點了點圖上的幾處地方,直觀地解說道:「十幾天前,我領著大軍才剛到壺口關的時候,就收到了陳老侯爺離世的消息,以及你對燕賊即將急襲京城的判斷,所以我立時就把騎兵和步兵分開,自己領著八萬騎兵加急南下,而令陳將軍領著十餘萬步兵繼續西行,到平寧關去……守株待兔了。」
齊靖安眼睛一亮,「平寧關?哈,你這是料准了鄭其英要逃,於是早早地就抄了他的後路啊!」
平寧關就在寧京以南百里處,百餘年前,燕人在那裡設下一道雄偉的關口,為的就是拱衛他們的燕京,防止魏軍反撲。可最終,昭聖長公主還是率軍破了那座關口,打得燕人落荒北逃,奪回了大魏的龍興之地。再後來,那座關口就被命名為平寧關了。
及至如今,平寧關已百餘年未經戰火了,更是成為了文人墨客憑古吊今的一處名勝,鄭其英若想以最快的速度逃回北燕去,就肯定會選擇穿過平寧關——他如何能想得到,那裡竟會有埋伏?!
「可不是么,我料想那鄭其英自私貪權,見勢不妙肯定會逃,事實證明……我果然夠了解他,天註定他要栽在我的手裡!」
夏侯宣豪邁一笑,隨即又略有些遺憾地說:「可是我卻也沒想到他會逃得這麼快,哎,我帶著八萬兄弟穿山越嶺疾奔而來,而且從幾天前開始就馬口銜鐵、馬蹄裹布,悄悄潛至左近,本打算在今天他再攻永定關的時候橫殺出來,就像當初在寧京城下那樣,給他來一下狠的,打得他倉惶北逃,再追上去,與陳將軍兩面夾擊,徹底跟他做個了斷……誰知他剛好也選在今天逃跑?害我平白失去了一個表現的好機會,想高調也高調不起來了。」
「喲呵,看來你不僅很了解他,就連選日子也跟他很有默契嘛。」
齊靖安並不希望夏侯宣因為這麼個無傷大雅的小差錯而心情不暢,在他看來,自家心上人已經很棒了,消息滯后那麼多,還能早早地做下如此妥當的安排,不愧是他所愛的人。於是他眼珠子一轉,說:「其實你真正料錯的是我的能耐,你沒想到我會如此了得,只憑不到十萬的正規軍就能把他打得信心全無,甚至讓他等不及跟你打個照面,就灰頭土臉地逃了!」
齊靖安故意用一種酸溜溜的語氣來說話,還把話題往自己身上引,果然逗得夏侯宣忍俊不禁,抱住他狠狠地親了幾口,並調笑道:「原來如此,是我的寶貝靖安從前在我的面前藏了拙,以致我既低估了你,也料錯了敵人的動向……嘖,快來讓我好好地了解了解你,也算是補償我的損失了。」說著,他的手就不老實了,開始毫不客氣地吃起了豆腐。
「誰藏拙了?哼,明明是你太愛表現了,所以我懶得跟你搶風頭,讓著你呢。」齊靖安咕噥了一句,心裡卻是清楚,心上人在身邊的時候,自己不需要表現得那樣鋒芒畢露,其實更覺得鬆快些,還感覺很踏實;而當心上人不在的時候,他雖然也可以霸氣側漏,但「漏」多了也會累的,尤其是總把心提著,那種落不到實處的感覺可不怎麼美妙。
他和夏侯宣,就是要相輔相成才最和諧,誰也少不了誰。
不過,某人此時的動作似乎有點不大和諧?齊靖安回過神來,一把抓住夏侯宣解他腰帶的手,羞窘道:「喂,正事要緊,我們是不是應該立即糾集兵馬去追那姓鄭的?他手裡畢竟還有三十多萬大軍,即便會中陳將軍的埋伏,也未必會全軍覆沒……」
「不急,既然我都已經高調不起來了,乾脆就低調個徹底,根本不讓那鄭其英知道我已回來了,省得他福至心靈地繞開平寧關。」
夏侯宣攬著齊靖安往後院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我們先歇兩天,一方面把這永定關內的正規軍集結好,不要搞出太大聲勢,只悄悄地與我那八萬兵馬會合,再去追敵;另一方面還要把附近的斥候和探子都給清掃掉,鄭其英的斥候不能留,朝廷的探子也不能留,我可不希望我哥哥他們坐著大船游幾天江就又回來了,礙手礙腳的……」
先歇兩天?說得好聽……齊靖安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夏侯宣拖去洗白白,心裡暗暗腹誹到:歇息兩天之後,你肯定是精神了,我卻絕對會更累!
夏侯宣似乎聽到了齊靖安的心聲,便笑著親了親對方的臉頰。事實上,駙馬爺此時此刻那春意蕩漾的小模樣已完全出賣了他的真實心情,公主殿下又怎麼會看不到呢?
這個冬天,著實就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