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但是葉小天知道，徐姽娥自然是恨皇后入骨的。

——現在已過了兩天。

還有一天。

要吃飯就得煮飯。要有學問就得書。

要殺皇后，首先得要接近皇后孟薰。

如何接近皇後娘娘？這點似乎不難。

徐姽娥和東方天霄之所以選葉小天來執行狙殺皇後娘娘的行動，除了因為葉小天的武功高強、行藏朱受注意、並跟官府朝廷毫無瓜葛之外……

——還有兩個重大的原因：

一，他聰明機敏。

二，他是雷婷父親的門人，而雷婷又是皇後身邊近乎於朋友關係的屬下，就憑這個關係，由葉小天來執行暗殺皇後娘娘的計劃，當然是最適當的人選了。

因為他有一百種理由去接近皇後娘娘，並且絕對能接近皇後娘娘。

問題只是：他殺不殺得了皇後娘娘？

這問題，葉小天答不出來。

至少現在還不知道。

有很多問題，現在還沒有答案的，但只要過了一段時候，答案就自然會出現，時間，無疑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時間本身才是最大的問題，所以，沒有什事情是時間所不能解決的。

所以葉小天在等。

等時間來為這問題下答案。

他在等下令。

等殺死皇后孟薰的命令！

命令怎麼還不下來？

——下來了。

命令是由姽娥身邊的親信——暮煙，所下達的。

暮煙身邊有八名后亮花頂、前開雛袍的武官，都是非同小可的人。

暮煙本來不是喜歡張揚的「人」，但是如今他卻不得不如此。

因為他是姽娥身邊的人，徐姽娥是當今最有權力的女人。

他們必須做一場戲，再葉小天的面前做一場舉世無雙、沒有瑕疵的戲。

但在這項行動里。他們只成了傳達訊息的人。

命令在中夜遽至。

「皇後娘娘於今晨卯時到」

到哪裡？

自然是一個地方。

叫做「催命堂」的地方。

這又是個什麼地方呢？其實姽娥對這個地方，遠沒有葉小天來得清楚。

因為那裡，正是葉小天同皇后常常接頭的地方。

葉小天待命而發。

他整衣系劍、正待出發，忽然又接到命令：「有變。皇后改赴」青牛宮「，改於今晚亥潛入」青牛宮「行刺為宜。」

葉小天居然還了個呵欠，倒頭就睡，準備養足精神，準備是夜行刺。

但他尚未睡看，指令又至：「刺殺皇后一事，目標已生警覺，行刺一事全盤取消。」

葉小天看到這指令，反而沒有睡。

他在等。

果然在丑時初又來新的一項指令：「皇后因商討要事，會在未時與夏小公公在**門會合。」

隨即消息再變：「皇後娘娘在末赴**樓之前，會先經過瓦子巷，那才是最佳妙的狙殺地點。」

葉小天開始擺動雙腳，搓揉十指，時正隆冬。

旁人看見，最多只以為他感覺得冷，而不是緊張。

他是不是有點緊張呢？

指令卻來得一次緊過一次。

——自然是非常緊張。

「皇後娘娘受涼病倒，病況樹大夫主治；先行格殺樹大夫，再假扮御醫，申時行刺皇后！」

葉小天看了這回的指令，喃喃自語：「忑也湊巧！」

隨即他心裡也有些發憷起來。

他知道，也很清楚，徐姽娥絕對不是一個可愛的女子。

興許她曾經也確實可愛過，但她現在卻絕對算不上可愛了。

她簡直可恨。

按著，又來了一道密令：信封上標明是「最後密令」：「蕭王爺邀宴皇後娘娘，酉初聚於孔雀樓。以蕭王爺碎杯為號，即行格殺。」

之後，就不再有任何指令。

不僅僅是暮煙，為了要傳遞消息，姽娥甚至連綠珠、蕭陽初都用上了。

但是葉小天沒有發現，一向與姽娥最為親近的屬下——秦雪，竟然沒有出現。

這本就十分蹊蹺。

但是葉小天太緊張了，所以他壓根什麼都發現不了。

葉小天在這個時候屈指一算，在子初到丑時末約兩個時辰之內，總共接到了七道命令，刺殺的地點、時間、方式，也一連改了七次。

無論再怎麼改，只有一點是不改的：人，還是要殺的。

皇后，還是一定要死的。

問題只在：王小石殺不殺得了他？

殺得了也得殺，殺不了也得殺。

他不殺皇后，平夷郡主——徐姽娥，以及當今皇上——東方天霄，連帶皇后和夏小公公為了避免出現細作。就都會同時對付「霹靂堂」。

就會逼城裡的江湖好漢無所容身！

而且，他們更加不會放過自己！

在情在理。

為人為己。

——都必殺皇后！

聽說，約會情人，要在花前月下，不管月上柳梢頭，還是夜半無人私語時，都要講究情調。

……那，殺人呢？

酉時。

沒有比這更幽美的時分。

人們工作了一天，各自拖著疲乏的身軀回家，家家升起了仕煙，人人圍在桌前晚膳。

孩子們在門前嬉戲，撲抓遍地的點點流螢，天空布起了會眨眼的星燈，戶戶點亮了會流淚的燭光。

溫馨無比，無比的溫馨。

沒有比這更憂傷的時刻。

看黑夜如何逐走黃昏，聽大地如何變得逐漸沈寂。

雪，在沒有陽光的融解下，如何要凍結窗內的燭火；人，在工作了一整天之後，如何讓疲憊去絕望了明天的期待。

幽黯無盡，無盡的幽黯。

這是個特別美麗和特別凄其的時節。

這時候，葉小天就在風刀霜劍里，來到「孔雀樓」。

他要殺人。

必殺皇后！

孔雀樓三樓九四窗挑出了一盞燈籠。

燈籠亮看朱印「蕭」字。

葉小天一看，立即上樓。

這時侯，孔雀樓上都是客人——食客。

一家大小來吃個飽的、跟三五友好來小酌的、跑江湖的、干一整天活的、潦落不得志的、當官發財得意的，全在這兒。

各據一桌，或各佔一座，聊天的聊天，充饑的充饑，醉翁之意的醉翁之意。

人多極了，幾乎客滿。如此興旺發達，豈能聯想到萬民疾苦、邊疆告急！

葉小天一踏著步子上樓，見到一個手裡看鳥籠的相師就問：「你喝的是什麼茶，」相師想也不想，即答：「檢查。」

葉小天立刻就上了樓。

因為那是一句暗號。

接著葉小天又問道：「點子在不在上面」。

「對方答：」在。「

——在！那他就上去。

不是想上去，而是非上去不可。

他上了二樓。

一上二樓，他就問那個不住打噴嚏的店小二道：」山有好樹，就有好水：一家好酒褸要用什麼方法才能留得住永久的客人？「

那店小二笑嘻嘻地答：」終生名菜。「

葉小天聽罷，即上三樓，因為那也是一句暗號。

葉小天問：」一切行動都照常嗎？「對方答：」照樣。「於是他上了三樓，到了北四房。

房前站了兩個人，腰系蟒鞭，背插金鞭，目含厲光。

站在那兒，他們就像兩座門神，一看便如是曾經刻意打扮。

其中一人，不知怎的，葉小天覺得有些眼熟。

隨即他又否認般地搖了搖頭。

——三樓都是為貴賓而設的廳房，雖人客滿，但人客都在房裡，反而很覺清靜。

——葉小天一步上樓來，即兩人完全不動、不看、不回頭，但葉小天卻感覺到他們已在留意著自己：他毫不猶豫的就走了過去。

直走向北三房。

還走過了北三房。

到了北四房。

他施施然經過那兩人身前。

走進了第五房。

葉小天一掀開子走了進去，在那一房人的詫異與詢問聲中，他已沖了進去。

他不等蕭王爺的擲杯為號，已一腳踢破兩房相隔的木板檣，牆倒桌翻。

他不是不聽那個號令。

而是已經來不及。

因為他已經暴露。

早已經暴露。

他只有出手！

此時，葉小天就看見四旁里有兩個人正離桌而起。

其中一人，紫膛國字瞼，五綹長髯如鐵，不怒而成，驚而鎮定，正是蕭王爺。

另一人，深目濃眉，瞼透赤色，倉惶而起。

最深處，有一個貌美、妖艷、且穿著金色長袍，奢華至極的女子。

皇后，孟薰！

——一定是她！

座上還有幾個人，但葉小天一眼望去，只看見這三人，葉小天沖了過去。

那金色長袍的女人大喝一聲：」拿下！。「

有三個人已欺近葉小天，另外一人已護在那女人身前。

那三名逼近葉小天的人，一人施展擒拿手要制住葉小天的攻勢，一人舉盾要攔住葉小天的刀光，一人以掃堂腿、攔江網猛攻他的下盤。

這三人的攻勢，葉小天絕對不是應付不了。

不過，如果他要應付這三人的攻勢，他的攻勢就免不了要一緩。

他不想緩。

——他不能緩。

他發出了刀和劍。

空手發出」隔空相思刀「、」凌空**劍「。

這三人立刻倒下了兩人。

可是葉小天背部也受重擊。

他的血涌在喉間，但還沒有溢出唇邊，他已沖近諸葛先生身前。

」皇後娘娘「身前的那名侍衛立即出刀。

一出刀，乃就斷成七截。七截刀分七個部位激射向葉小天。

原來那不是刀，而是葉小天拔刀的暗器，那是葉小天偷襲別人的暗器。

葉小天不是君子，從來不是。

刀光艷般地亮起，一如流星自長空劃過。

七截斷刀，自七個方向射出。

有人悶哼。有人哀號，有人自血光中倒了下來。

罷才三人中剩下的一人，和護在皇後娘娘面前的高手，一前一後，夾擊葉小天！

這時，皇後娘娘已躍到了窗前，準備跳下去。

——一落大街，要殺他就難若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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