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葉小天現在很著急。
十分的著急!
著急得不能再著急!
於是,在萬分著急之際,他猛地把雙袖忽然一卷,把一前一後兩名敵手都卷飛出去,撞向皇後娘娘!
如果孟薰這時跳下去,就一定給這兩人砸正著,以這種猛勢,只怕非死亦得重傷不可!
怪異的是,皇後娘娘的身形——
忽如游魚般一溜,避過窗口,背貼板牆。
那兩名高手不及半聲呼叫,已自窗口掉落街上去了。
葉小天身形展動,已到了皇後娘娘身前。
他只求速殺皇後娘娘——孟薰!
就在這時,他的胸際又看了一擊。
重擊,他悶哼一聲,那一刀像一記無意的顧盼、刻意的雷殛,直劈皇後娘娘,那刀光,就如同深深的恨,淺淺的夢,又似歲月的淚痕。
皇後娘娘忽然嬌叱起來。
那聲音十分動聽。
葉小天好像愣了一下。
因為那聲音絲毫不像一個女人該有的聲音,反倒像是少女般的稚嫩。
遽然之間,她只一舉手、一投足間,葉小天那一刀就不知怎的,給一種完全無法抗拒的大力,轉移了並空發了那一刀。
那一刀雖然空發,但刀勢依然擊落在皇後娘娘身上。
此刻皇後娘娘又是嬌叱一聲,輕盈地一個旋身,身後的牆便轟然而塌。
而皇後娘娘已退身到北三房裡。
這時,那兩名給葉小天推出窗外的高於,這時才——嘭、碰的二聲落到地面。
街外傳來驚呼,葉小天卻全然沒有工夫去理會。
他急急忙忙地跟進北三房。
北三房杯碎碗裂,有人驚呼,有人摔跌。
葉小天什麼都看不見。
他看不見其他的人。
他看不見杯,看不見碗,看不見酒,看不見桌,看不見椅,甚至連牆都看不見,他只看見一個人。
——皇後娘娘。
因為他今天,現在就要殺她。非殺不可!
於是他,葉小天拔劍。
他拔劍的時候,前面迎過來,後面追過來、左右包抄過來的至少有七個人向他發出了攻狠命的攻襲。
但當他拔出了劍的時候,那七人都已倒了下去,就只剩下了劍光。
那三分驚艷、三分瀟、三分惆悵和一分不可一世的劍光。
那一劍的意境,無法用語言、用圖畫、用文字去形容,既不是快,亦不是奇,也不是絕,更不只是優美。
而是一種只應天上有、不應世間無的劍法,這一劍刺向皇後娘娘。
這一劍勢無可挽。
如果前面是太陽,他就刺向太陽;如果前面是死亡,他就刺向死亡:如果前面站看是他自己,他就刺向自己。
但是「皇後娘娘」只做了一件事。
他突然分了開來。
一個好端端的人,不可能「突然」給「分」了開來。
他的頭和四吱,乍然間像是全「四分五裂」了一般。
然後驟然一分而合,頭和手腳,又合了回來。
但就在那一「分」之際,皇後娘娘已破解了葉小天那不可一世的一劍。
葉小天難免大吃一驚。
他一直知道皇后懂得武功,像她那樣位高權重的人,尤其還是野心勃勃的人,是必定要學些防身之術的。
但也只限於防身之術。
而這個功夫,就絕對不是「防身之術」所能概括的。
因為葉小天見過這種奇招。
因為曾經有一個人用過,但是這個人卻絕對不可能是皇后。
那就是唐門老爺子。
他怎麼會看到過唐門老爺子的功夫?實際上,他與唐門老爺子,並不是十分相熟。
但是唐老爺子卻與雷婷很熟。
尤其雷婷還常常做一些給他惹事的壞事。
這是唐老爺子的「兵解神功」。
兵解神功。
兵解神功,便是能把自己的四肢分成前後左右四個角度折裂,像驟然「斷」了,或遽了「長」了起來一樣,攻擊角度可以說是詭異已極。
現在「皇後娘娘」使的也正是這一招。
葉小天挨了這一招——這一記明明白白的、惡惡毒毒的「兵解神功」。
所以他的嘴角溢出了鮮血。
罷才受重擊的傷,到現在才流到唇邊。
「皇後娘娘」使了這麼一招「兵解神功」破解了來勢,並不戀戰,立刻疾退。
背後的大桌連看酒菜給撞翻。
至少有十一個人,連同剛才守在外面約兩座刻意裝扮過的「門神」——兩個穿著怪異的漢子,也向葉小天沖了道來。
但葉小天,不退。
從他闖入席間起,他從來就沒有退過半步!
此時他刀劍齊出。
而皇後娘娘如一隻白鶴般掠起,更加一隻鐵鶻般彈了起來,輕如一隻蜻蜓;那兩座門神的金鞭和蟒鞭,同時擊向葉小天。
不知道為什麼,葉小天他沒有避。
軟鞭卷在臉上,臉頰上便登時多了一道血痕。
金鞭打在肩上,葉小天哇地咯了一口血。
但他手上的三顆霹靂彈,已疾射而出「皇後娘娘」左右膝各中一枚,額上又看一枚,腳一軟,登時往前仆跌。
「皇後娘娘」真的中了霹靂彈?
不,那不可能。
因為她這麼輕輕一跌,便避開了那可怕的爆炸。
葉小天劍下刀落,就要砍下「皇後娘娘」的人頭!
——然而就在此刻,忽聽有人雷也似的暴喝一聲:
「住手!——」
接下來,只聽得「碰」的一聲,星花四濺。
原來是一人隨手抄來一把斬馬刀,竟格住了他的刀和劍!
葉小天一看,只見那人嬌柔嫵媚地沖他笑著,就那樣美美的、輕輕的、笑笑的,微微地將那把劍一推。
——不正是徐姽娥要他去殺死「皇後娘娘」的嗎?
葉小天覺得很憋屈!
——怎麼現在反而是徐姽娥來救「皇後娘娘」!
荒唐,簡直是荒唐!
「不許殺他。」彷彿有些撒嬌似的,姽娥嬌嬌地沖葉小天道。
葉小天大感冤屈,直大喊道:「是郡主你,自己要我殺他的!。」
「我們要你殺的,是皇後娘娘,」姽娥瞪圓了一雙杏眼,萬分無辜地嬉笑起來,「但她可不是皇後娘娘呀。」
現在,葉小天的樣子,簡直完全寫著了「啼笑皆非」四個字。
——他望看翻倒的桌椅、推倒的門牆、狼籍的碗筷、還有倒在地上起不來的七八個不知姓名的高手。
他的表情,就是完全無法接受徐姽娥所說的話之寫照。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他只好問。
他拼了一死,受了不輕的傷,要一鼓作氣的殺了皇後娘娘。
這需要多少的勇氣?!
結果,徐姽娥竟然說,眼前的皇後娘娘竟然不是皇後娘娘?!
「要不是這樣試一試你的話,」姽娥理了理衣衫,頗為慵懶地道,「我焉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要殺皇後娘娘?」
「呵,誰知道你殺不殺得了皇后孟薰呢?」那假的「皇後娘娘」把臉上的面具猛地一撕,果然露出一張清麗絕倫的美妙容顏來,不是秦雪又是誰?
她冷笑著說:「除此之外,其實我們也沒別的意思。」
——不正是徐姽娥要他去殺死「皇後娘娘」的嗎?
葉小天覺得很憋屈!
——怎麼現在反而是徐姽娥來救「皇後娘娘」!
荒唐,簡直是荒唐!
「不許殺他。」彷彿有些撒嬌似的,姽娥嬌嬌地沖葉小天道。
葉小天大感冤屈,直大喊道:「是郡主你,自己要我殺他的!。」
「我們要你殺的,是皇後娘娘,」姽娥瞪圓了一雙杏眼,萬分無辜地嬉笑起來,「但她可不是皇後娘娘呀。」
現在,葉小天的樣子,簡直完全寫著了「啼笑皆非」四個字。
——他望看翻倒的桌椅、推倒的門牆、狼籍的碗筷、還有倒在地上起不來的七八個不知姓名的高手。
他的表情,就是完全無法接受徐姽娥所說的話之寫照。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他只好問。
他拼了一死,受了不輕的傷,要一鼓作氣的殺了皇後娘娘。
這需要多少的勇氣?!
結果,徐姽娥竟然說,眼前的皇後娘娘竟然不是皇後娘娘?!
「要不是這樣試一試你的話,」姽娥理了理衣衫,頗為慵懶地道,「我焉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要殺皇後娘娘?」
「呵,誰知道你殺不殺得了皇后孟薰呢?」那假的「皇後娘娘」把臉上的面具猛地一撕,果然露出一張清麗絕倫的美妙容顏來,不是秦雪又是誰?
她冷笑著說:「除此之外,其實我們也沒別的意思。」
——有意思。
簡直太有意思了。
這意思,簡直呼之欲出。
無論是徐姽娥還是秦雪還是東方天霄還是徐姽娥身邊的所有人,他們所有的所有,都在懷疑著這個叫做「葉小天」的人。
這個認知,讓葉小天大呼冤屈,大感慘淡。
於是他情不自禁地慘笑道:「那麼,我現在有沒有資格去殺皇後娘娘了?」
「有,絕對有」徐姽娥輕輕沖著葉小天微笑。
她將自己手裡端著的酒杯。交給了其中一座「門神」。
「我們對你已完全放心。你已經過關了。」秦雪依舊冷冰冰的,只是那一雙眼睛里卻多了些什麼。
至於多了些什麼,就連姽娥也沒有看清。
「謝謝。」葉小天嘿笑道,「那麼,這個差一點便死在我手上的人——秦雪姑娘,你、到底是誰?!」
此人能在「舉手投足」間破去「相思刀法,再以」兵解神功破解「**劍法」。
這都不足為奇。
真正令他大感怪異的是,為啥她會懂得兵解神功?
而她,竟然只不過是徐姽娥手上一個「傀儡」、一個隨從、一個奴隸!
幾乎是代皇後娘娘——孟薰,而死的「犧牲品。」
「她是秦雪,但也可以說她不是秦雪。」姽娥輕輕的,吃吃的,嘻嘻的笑了:「但是秦雪卻是我身邊最為得力的助手。」
秦雪斜斜的睨了葉小天一眼,一張俏臉在此刻竟然脹得微微赤紅起來!
她的喘氣猶未平息,只忿忿的盯看著葉小天。
我想,如果她的眼神可以殺人,估摸著,這脾氣暴躁性格冷淡的秦雪大姑娘,早就把這個該死的葉小天剁為肉碎末了。
此際,秦雪卻沒有發怒。她只是用那雙眼睛看著葉小天。
其實,葉小天的拳頭和刀劍。畢竟不是好消受的。
就算是秦雪,也一樣禁受不起的。何況,秦雪還是個嬌滴滴的美貌大姑娘。
其實秦雪這次,死裡逃生,如今也是心有餘悸。
因為煙花巷的緣故,她在江湖上的地忙極高,在朝廷里,更是有徐姽娥在後撐腰。
徐姽娥雖然是個女人,但在宮裡頭,好歹也是一品大官。
然而,這般的秦雪,今日卻幾乎給人格殺當堂,只脹紅了臉,像一隻發怒的螃蟹。
半是害羞還是惱怒的紅,使她看起來竟然多了幾分人氣,更美了不少!
徐姽娥在下棋。
徐姽娥望著桌上那一盤還末分出勝負的的的殘棋。
她現在,算是半個江湖中人,因為煙花巷的大局全是她自己這個母后大老闆一力主持。
有時候,就像一局棋子一般:在自己虛弱遇險的時候,反而要虛張聲勢,大開大片,讓對方懾於聲勢,不敢搶攻。
這樣,才能望在以攻代守之中,喘得一口氣。
姽娥的纖纖素手微微停了一停,才接著輕輕撫摸著棋子。
她在想事。
她想:動的事物,難以看出虛實。
這就好比,一隻麻蜂的利器只不過是一根刺,要不是它飛動得快,就像地上平著一支針一樣,反倒不容易把人刺著。
——可是,真正的大大動,大起大落,反而是極靜的,例如星斗轉、日升月蓓,無不在動,但卻能令人恍然未覺。「
她又指了指棋盤,彷彿在思考些什麼。
她現在就是棋子,就像一盤棋局。
——就像一盤棋局裡:車是車、馬是馬、帥是帥,必要時,帥可作車用,馬可作車使。
但,在平時,各有各的規範,才是長期作戰和生存的打算。
徐姽娥南征北伐、如今更是憑藉著煙花巷的產業大壯聲勢,也許為的不過是掩飾自己的困境。
她有什麼困境?
她要幫助東方天霄複位。
這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因為現在朝廷大權、京城兵權都在皇后的手裡。
不過。
——不過,驚雷總是要在無聲處聽得,好花總是要在刀叢里尋。
其實,徐姽娥就算是一朵還算好的花。
因為她現在,來自刀叢。
但徐姽娥並不自滿於做一個刀叢里走出來的花朵,她還要成為平地里的一顆驚雷!
一顆振聾發聵、擲地有聲的驚雷!
招搖生事,樹大招風,在一些人身上是件愚行,但在一些人身上而反是明智之舉。
大動就是靜,人巧反而拙。
一個藝高膽大、聰明才智的人,就像一把錐子跟一堆鈍器都放在口袋裡一般,遲早會割破布袋,露出鋒芒。
但所謂」遲早「,那是可遲可早的事。
有些人能等,有些人不能。
把姿勢扳高一些,當然會給人當作箭靶,但既能成箭靶,就成了明顯的目。
——想要揚名立萬,這無疑是條捷徑。
不然,想要沉潛應戰,也得要沉潛得起才成。
——否則,江湖後浪逐前浪,武林新葉摧落葉,小成小敗,不成器局,死了喪了敗了亡了,也沒人知、無人曉。
對一些人來說,一生寧願匆匆也不願淡淡,即使從笑出人到罵由人至笑罵由人,只要率性而為、大痛大快,則又何如!
這其實,就正如下棋一樣。
有時侯,要布署殺局,少不免要用一兩子衝鋒陷陣,去吸引敵方注意,才能伏下眇看。
皇後娘娘和夏小公公的勢力,看似已經被徐姽娥和東方天霄的勢力打得只有招架之能,但決不可輕視。
棋局裡有極高明的一著:那就是到了重大關頭,不惜棄子。
皇后一方,的確棄了雷婷、雲等驚世高手。
但是同樣,相對應的。
他們的實力、勢力和潛力,全都因而保全了下來。
現在主事的夏小公公,曾低了那麼多年的頭。
能活在皇宮中已是不簡單。
而今熬出了頭:所謂:隱忍多年。所謀必大,那是個絕世人物,是決不可輕敵的。
要看對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應該要看他的敵人。
他有什麼樣的敵人,他自己就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朋友難得,敵人更為可貴。
但是現在徐姽娥,卻寧願沒有這樣的敵人。
因為她雖然算是半個江湖人,卻也終究只是半個江湖人罷了。
她其實沒有那份江湖人特有的不計生死、不顧安危、不算計、也不多想。
她現在,僅僅著急一件事。
——那就是幫助東方天霄複位。
棋局裡的一些妙著、伏子,開始下子時往往不知其為何,直至走了數步,或走數十著后,甚至在著緊關頭之際,才會見看妙用來。
妙招、伏子是誰?
葉小天嗎?
算是,但也不全是。
因為徐姽娥突然想到一個人,一個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過分使用過的人。
一個老前輩。
——唐門的老前輩,唐門老頭子。
她向來很敬重這位老前輩,這位看似市儈實則頂天立地的漢子。
但是她現在卻不得不利用這個老前輩,這個她敬重著、欽佩著的漢子。
」真沒想到,向來活潑歡脫的姽娥丫頭,也這樣愁眉苦臉的。「
」怎麼,這盤棋,就這樣難解?「
此時門外傳來一聲朗朗的問話。
這聲音很蒼老,但是卻透出了中氣十足。
徐姽娥幾乎是愣了,她很少會有如此愕然的感覺。
十分的愕然。
她為何要愕然?
因為這個聲音。
因為這個聲音的主人,正是唐門老爺子。
姽娥實在是想象不到,就這麼湊巧的,唐門老爺子自己就送上門來。
所以她很吃驚,因為她想象不到唐門老爺子會自甘成為棋子。
」大凡人為之事,無論爭強鬥勝,遊戲賭博,必有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姽娥的語氣輕飄飄的,她一雙杏眼複雜地望著唐門老爺子,像在看一個任性的孩子。
老爺子不置可否的笑笑,他的語氣向來很市儈,他嘿嘿地說:
——」有規矩法則,那就必有打破這規矩法則的方法和人。「
他的語氣分明很輕浮,說出的內容卻並不膚淺。
不破不立,是庸材也。
姽娥的表情又開始變幻莫測了:」我倒覺得,能破不能稱雄,要能立才能成大器。人要可破可立才能算人傑。老爺子,我徐姽娥是個既不敢『破』,也做不到『立』的庸人,你太看得起我了。「
老爺子搖搖頭,他笑著:」說什麼亂七八糟的『破』啊,『立』啊的,到最後還是回到無破無止,這才是圓融的境界,同時也自成一個規矩。「
——直至其他的人來打破這個規矩。
他在心裡道。
這樣如同」死「了一次。
姽娥現在就是打破了自己所立的規矩。
她要把一切重新來過,她必須殺了皇后,剿滅餘黨。
——其實,只要人不死,心不死,大可以也還可以重新來過、從頭來過。
所以對待皇后,斬草就要除根。
」有道理啊……「姽娥擇出了幾顆棋子,」現在我需要除去幾個棋子,非常需要。「
頓了頓,她又道:」如果沒有他們,說不定我的棋,早就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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