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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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主在公主府聽說了吳側妃的妹子送了去服侍二哥,愣了一下,然後就大笑起來:「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嫂子這一手太妙了!神仙也算不著!」
哪裡還坐得住,於是她又進宮去蹭她嫂子的午飯了,務必要聽嫂子把這事兒講圓泛。
周寶璐也爽快,噼里啪啦的就說了一通,與吳月華的雲里霧裡不同,周寶璐對著大公主就更為坦白,用不著端著裝無所不知:「我打發了吳二小姐去玉和園,自然是有吩咐的,她既打發下人出來,就有高手在隱蔽處聽她們說話,她也太天真了,這是宮裡,可不是她們吳家的后宅!」
還真是屏退下人就真的機密了不成?很簡單,周寶璐當然也不放心吳月華,如果吳月華肯接那巫蠱,現在也就沒有吳側妃這個人了。周寶璐和蕭弘澄絕對不會覺得名聲比性命更要緊。
整件事的起承轉合叫大公主聽的嘖嘖連聲:「好精彩,偏我不在!可惜啊,嫂子下回有這種好事千萬記得叫我!不過我真想不明白,吳家這兩個女兒,吳月華算不得好,老二的這個就更差了,林氏那樣一個正直人,怎麼就養出這樣的閨女來?」
端純郡主的娘是那個樣子,養出來的閨女也是那樣子,倒是一點兒也不奇怪,可是林氏也是那個樣子,怎麼養出來兩個這樣的閨女來?
大公主回味了一下林氏的事迹,問周寶璐:「遇到林氏這樣的人,只怕神仙也沒有辦法吧?」
周寶璐笑道:「對這樣的人,有一個最好的辦法。」
「什麼?」
「不理她!」周寶璐哈哈大笑,看大公主頓時露出『被嫂子玩弄了『的表情時,才解釋道:「這樣的人,她不會主動出手來對付你,就好像一面盾牌,你伸手去打它,疼的是你,可你不碰它,它也就不會來碰你了。就拿她們家來說,宋氏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只需把林氏供著,不就完了?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嗎?她非要去別這個瞄頭,爭那一口閑氣,有什麼用?你想想,她把林氏壓著或者供著,得到的有什麼差別?偏不用省力的法子!」
小櫻睜著眼睛,聽的似懂非懂的,倒忍不住笑道:「娘娘這麼一說,我倒覺得,咱們宮裡側妃娘娘,不也是這樣嗎?」
周寶璐知道她是說的自己進宮第一天吳月華就打擂台的事,便笑道:「我也是覺得很莫名其妙,才對她有興趣的!」
周寶璐露出她那一種與眾不同的惡趣味,大公主頓時掩面。她哥總說她不著調,可這嫂子就是好人了?
周寶璐笑道:「她明明是嫡長女出身,母親也還在,怎麼竟學得一身妾室味兒來,你就不好奇?要論起來,我家那位顧姨娘還比她強出十條街去呢!」
大公主特別老實的搖頭:「不好奇,只覺得煩人,安穩過日子不會?非要挑事兒,父皇以前還說我手善,有事兒沒事兒都捨得出手,我瞧著,我正經還不如她呢,一點兒好處沒有,不過是爭一口沒用的閑氣,也會出手。真是有閑工夫!」
周寶璐笑:「她這是一個屋子裡住著,耳濡目染而已,她雖說總是輸,不服氣,可越不服氣,越會不知不覺跟人學一學呢。」
大公主道:「什麼好的不學,哪怕學她娘呢,也好過這樣兒。」
周寶璐忙笑道:「那可不成,她娘那樣兒的,可不好伺候,要是她真學成她娘那樣了,當初選側妃就不會選她了。」
說的也是!那種人做側妃,就是嫂子,只怕也吃不住!大公主哈哈的笑,又問:「我哥怎麼說?」
周寶璐漫不經心的說:「我還沒告訴他呢!」
大公主頓時瞪大了眼睛,果然是伉儷情深,信任到這種程度了!
當然,周寶璐還是要跟蕭弘澄說的,她當天就挑了個蕭弘澄不那麼愛動手動腳的時候,把吳家的事說了給他知道:「前兒討你的意思,只是沒把來龍去脈跟你說清楚,先要你下了令去,今兒說明白了,過兩日就撿了日子,叫吳家把人給二弟送去。那裡頭外言不入內言不出的,別說遞東西了,見人都見不到一面,又有端純郡主坐鎮,她翻不起浪來。」
圈禁是有規矩的,當初,除了端純郡主,其他的侍妾和下人,自己的東西一概不許帶進去,不管內務府送什麼東西,都要經過重重檢查,跟坐牢真沒區別。
蕭弘澄只是點點頭:「很好。」
反正後宮的事,交給小鹿就能放心了嘛。
就算是兄弟,但蕭弘遠想要他的命,他並不怎麼在乎蕭弘遠能活多久,不過聽說蕭弘遠關了這一年,越發暴戾了,除了端純郡主不敢動,其他人就難說了。舊年冬天死的那個女人,對外頭說是病死的,不過蕭弘澄聽說是自己上的吊。據說可能是身上有傷,屍體都沒還給娘家,內務府就手就處理了。
只是父皇無所謂,他就更無所謂了。
周寶璐見他不關心這個,說完了就不再說了,轉頭說起計劃來:「我預備和吳側妃爭爭寵,看能不能把後頭那個人釣出來。」
這才是有興趣的事嘛,蕭弘澄哈的一聲笑:「真的?哈哈,要怎麼爭?快說來我聽聽!」
周寶璐白他一眼:「美的你!」
男人真不是好東西,就算沒那個意思,聽到爭寵就能美起來。
蕭弘澄見狀,連忙表忠心:「哎你放心拉,我對你最忠貞的,絕對不叫你擔心。」
「我知道我知道。」周寶璐壓根不當回事,又說:「還有個事,六月二十是三弟大婚的日子,也沒幾日了,我今兒把禮單擬出來了,你瞧瞧妥當不妥當。」
蕭弘澄懶得看:「這種事,你給我看也是白搭,當我明白似的,橫豎你做主,三弟又不會爭什麼長短。」
不看算了,周寶璐把禮單收起來,蕭弘澄道:「齊妃娘娘越發不好了吧?」
周寶璐嘆口氣:「可不是,昨兒我去瞧了一回,只坐起來半盞茶時辰,瘦的一把骨頭,不過說起三弟要成親,倒是歡喜的很,只望三弟這會子沖沖喜,竟能好起來就好了。」
蕭弘澄就說:「父皇打發太醫院每日十二個時辰輪著在恩華宮守著,怎麼著也要叫齊妃娘娘見到三弟大婚才是。你得空兒就去瞧瞧齊妃娘娘,說說三弟的事兒,叫她高興高興,或許要好些。」
周寶璐想了想:「你說的是,昨兒我去了,替王家姐姐帶了給齊妃娘娘的藥材,給四弟的玩意兒,我瞧著齊妃娘娘心裡就喜歡,或許趕明兒我請王家姐姐進宮來說說話,也去給齊妃娘娘請個安,不會犯忌諱吧?」
蕭弘澄說:「不妨,既賜了婚,那就是兒媳婦了,也是正經理由,如此也好,叫王家小姐寬慰幾句,也算是盡點兒孝心。」
這話題實在叫人難受,兩人說了兩句,對看一眼都覺得難過,蕭弘澄便說:「我這裡還有個事兒,昨兒你七姨父遞帖子要見我請安,我想著到底這麼親近的親戚,倒不好不見,就見了他。我聽他說話,主要就是想著把他父母給放回帝都來,當然,我聽著,他自個兒也想回來,只是沒好意思說,先說了東望侯。我也沒給實在話,留著問問你,你覺著怎麼辦好?」
那一日東望侯府鬧出了那樣的事,蕭弘澄一怒之下變相的流放了薛家,陳熙華就把陳七姑奶奶陳熙雲給留在了武安侯府。第二日,薛世元告了假,連夜趕回帝都,上陳家再三求情認錯表白,只說是他家老娘的主意,老背晦了,犯了糊塗,他並不知道,而他與陳七伉儷情深,壓根兒沒有和離的打算,在任上聽說了這樣的事,官兒也沒心思做了,連忙告假回京來見媳婦。
陳七大約本來就戀著薛世元,被他當著娘家人真情告白,還跪了一跪,感動的什麼都不顧了,陳熙華又告誡了薛世元一番,就讓陳七跟著他回去了。
和離這種事,本來就是高門大戶不願意有的,能過得下去當然就過下去,更何況陳七與薛世元還有一對子女,她自己也那麼捨不得呢。
陳熙華也無非是做做樣子,強硬一點,賺足了陳家的臉面,叫人知道陳家的姑奶奶不好欺負,也就罷了。
這一回,就算是陳七鬧出來的事,薛世元也不敢把陳七怎麼樣了,未來太子妃的親姨母,不說當祖宗供起來,那也得好生伺候著。
聽說這一次就把陳七帶到了任上,不久又賣了個不安分的姨娘,就在那邊窮鄉僻壤過起日子來了。
周寶璐聽了,無所謂的說:「七姨父既然求上門來了,總得給點子恩典,回來就回來唄。主要是你聽明白了,到底是他想回來還是他想他父母回來?東望侯回來也無所謂,東望侯夫人雖然是個心大的,不過這樣的人最識時務,這會子想必不敢惹事,再說,府里有舅舅,只要不去惹我娘,也就沒什麼要緊的。至於我姨母,算了,還是別回來,不然,還不知道又要生出什麼事來。四姨母沒了,外祖母就她一個親閨女了,只怕越發出妖蛾子,橫豎她這會子跟著七姨父呢,不比回來伺候婆母舒服?」
陳四姑奶奶陳熙妤當初病重之後,去了別院養病,也沒養好,不過一年,就病逝了。
「好,就照你說的辦。」蕭弘澄應了,隨即就丟開手,說:「咦,我怎麼覺得今天這屋裡比平日香呢?快來叫我聞聞是不是你身上的?」
然後就又開始動手動腳起來!
六月二十是三皇子的大婚,三皇子府已經建成,掛上了牌子:靖王府。
平定為靖,恭敬為靖。
本朝制度,皇子大婚,在其皇子府行禮擺宴合巹,但皇子迎親前,要先至宮中叩謝皇帝皇后太后並生母,是以周寶璐作為長嫂,一早就在宮裡候著了,蕭弘清三跪九叩拜了皇帝,再二跪六叩拜了已經病重的齊妃娘娘,齊妃娘娘也換了大禮服,兩個宮女架著,才能在寶座上坐著受禮,雖然瘦的骷髏也似,可見兒子成親,那深陷的臉頰也是笑容滿臉。
只能很勉強的說了兩個好字。
蕭弘清行禮畢,也顧不得禮儀,趨前握住母親的手,錚錚男兒淚流滿面。
稍後,換了禮服,帶了內務府官員並儀仗花轎,前往平國公府迎娶王錦繡。
周寶璐也隨即出宮,駕臨靖王府。
帝都的頂級豪門貴婦人們都在靖王府後宅,蕭弘清只有兩個嫂子,二嫂不能出來,就只有太子妃主持大局。
其實也不過是坐在那裡鎮神罷了。迎客等瑣事,自有禮部與內務府,誰也不敢叫太子妃親自迎接呀。
坐了一會兒,報武安侯夫人、世子夫人到,周寶璐便款款的站了起來,楊夫人與曾氏進來要拜,周寶璐忙吩咐免禮,攙起來,她向楊夫人微一點頭:「外祖母。」
隨即走下階來,拉著曾氏:「舅母~~」
真是一如既往的撒嬌。
這親疏區別的簡直自然的理直氣壯。
不過在場的眾人絕大多數都不覺得驚訝,能坐在這裡的,都是帝國最高貴的人家的夫人,對武安侯府那點子事沒有不清楚的,自然知道武安侯世子的夫人,一手帶大了太子妃娘娘。
而那位所謂的外祖母,則向來都沒臉沒皮,而且,她自己還當自己很有臉面似的。
周寶璐拉著曾氏問長問短,曾氏輕輕笑道:「如今你做了太子妃了,原該穩重些,這會子又這樣多人,叫人瞧著不像,還不快坐回去。」
周寶璐笑道:「就是太子妃,也是要認舅母的,我與舅母說說話兒,人家只說我念舊孝順,除了還能說什麼呢。到底是我親舅母,親近也是應該的。唉,我說,安哥兒就要十五了,舅母是不是在看女孩兒,挑兒媳婦了?看上了誰家姑娘,舅母告訴我。」
「還早呢!」曾氏道:「且最近也沒那空兒,你外祖父上個月來就有些不好,因著又是你大婚,怕不吉利,也沒跟你說,這個月越發不好了,兩三個大夫在家裡守著用藥呢。」
「怎麼回事?」周寶璐忙問:「是時節不好么?大婚前我去給外祖父請安那次,見外祖父還挺好的,精神也不錯,這是怎麼的?」
曾氏道:「你外祖父身子本就算不得好,這幾年越發有些癥候了,只是胸悶氣短,又常覺得出氣不好,最近說是胸悶的頭疼,前兒胡太醫說,不若請了侯爺去錦山別院清清靜靜的住一陣子,沒有俗事煩心,說不定就好了。只是你外祖父不想動彈,你舅舅勸了兩三回,總算應了,預備月底就去。」
周寶璐點頭:「既這樣,明兒我打發人去瞧瞧外祖父,送些東西去。」
兩人說了半日話,這廳里來的人越發多了,過一會兒,靜和大長公主也帶著陳氏、梁氏來了,周寶璐忙過去也拉著說話兒,越發熱鬧起來。
梁氏笑道:「娘娘真是越發端貴了,瞧這通身的氣派,我才進門兒那一眼還不敢認呢。」
話音剛落,楊夫人走過來,笑道:「娘娘,老身求娘娘一件事兒。」
這話聽起來就有點古怪,周寶璐知道這個外祖母常常像是有些癔症似的,著三不著兩,偏又打不得吹不得,不能叫她說出什麼話來叫人笑話。丟的還不是陳家的臉。
此時見在場的貴人們都還沒注意到,忙笑道:「外祖母這是什麼話,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只是今兒是靖王爺的好日子,便是有事,也不急在這會兒,明兒閑了,外祖母打發人來吩咐我就是了。」
曾氏是注意著這邊的,此時也忙走過去,笑道:「是啊,這會子都在忙,夫人先坐著,待娘娘閑了再說一樣的,自己的外孫女,什麼時候不能說呢。」
就要扶著她坐回去。
楊夫人卻是一把掙脫了她,冷笑道:「什麼時候才能說?這外孫女如今可不是尋常的外孫女了,我想見也見不到,不趁這會子好容易見一面,求娘娘的恩典,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見到呢!」
這聲音大起來,就整個廳里的人都聽到了。
這是靖王府的后宅正房正廳,今後王妃的起居之地,雖說王府規制高貴,正廳闊大,可誰家夫人身邊沒幾個伺候丫鬟呢,這裡坐了十幾位帝國品階最高的夫人之後,就顯得人不少了,餘下的夫人小姐們都在偏廳次間或者外頭和後頭的小廳廊下之類。
能坐在這裡的,都是不會高聲說笑的主兒,楊夫人只是聲音略高,就所有人都聽見了,一時人人都停了說話,目光自然的看了過去。
廳里鴉雀無聲起來。
周寶璐見來者不善,只是給身邊伺候的朱棠遞了個眼色,自己離了祖母和母親,轉身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來,整個廳眾人都不言不動,只是都看著她,她款款的走上去,動作有點慢,舉動中鎮靜柔和,端凝大氣,舉手投足只見大家風度。
她坐在了最上首,那已經是太子妃的身份了,周寶璐淡淡的說:「外祖母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