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浮不出水面的真相
時間倒回昨夜,九幽宮。
一個嬌小的黑影身手矯健地從窗外翻進室內。
「誰?」躺在床上的馮雪影猛然翻身。
那人摘下蒙面,看清來人馮雪影鬆了一口氣。
「妹妹為何大半夜過來?」
「當然是來看姐姐了!」楊婕妤唇邊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馮雪影卻未察覺,「妹妹你去幫我求求陛下吧!陛下每月都去你那兒,你就幫幫姐姐吧?我實在不想再在這鬼地方待下去了!」
楊婕妤嘴角勾出一個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姐姐放心,馬上你就不用在這兒待下去了!」
「妹妹什麼意思?」馮雪影皺眉。
楊婕妤從腰間抽出一條白綾,緩緩纏繞到她脖子上,面無表情開口:「妹妹今日過來就是帶姐姐離開這裡的。」
馮雪影拚命掙扎,奈何那白綾如巨蟒般緊緊纏住她,只覺口鼻中空氣愈來愈少,面色漲得青紫,她的雙手漸漸垂下,終於放棄了掙扎。
將死之人,腦子或許也靈光些。
她想起楊君儀之前邀她去騎射場馴馬,她本人最愛騎射之道,自是不會拒絕。
楊君儀那日馴的是匹難得的好馬,陛下賞賜的。
那匹馬性子極烈,楊君儀久久未能將其馴服,自己在一旁看著甚是著急,恨不能上去代替之。
她想起後來楊君儀狀似遺憾地說:「唉,可惜了一匹好馬,看來只能回稟陛下為它另擇主人了。」
看著那匹渾身雪白無一雜色的寶馬,她心中也甚為惋惜。
卻聽楊君儀繼續道:「我一向自詡騎術精湛都未能將它馴服,估計這宮中除了陛下也沒人能成為它的主人了!」
她不甘道:「妹妹這話就錯了,若不是我身子不方便,這畜生我定能讓它乖乖聽話!」
「姐姐莫自大,你是沒有騎上去試試,這匹馬烈的很!就算是姐姐上去也未必能行!」
她看著楊君儀眼中流露的不贊同,實在忍不住道:「我今日就讓你瞧瞧我是如何將這畜生馴服的!」
「姐姐,您莫要逞強,身子要緊!」
楊君儀這麼說,她更是要將那匹馬馴服了給她看看,於是便翻身上馬。
後來那馬就如同癲瘋似的四處狂奔,現在回想起來定是有人動了手腳,只可惜當時自己太天真竟從未懷疑到她的好姐妹身上。
再後來自己從馬背上摔下來,身上每日見血,陸太醫告訴她不出五日必將小產,她擔心陛下怪罪便一直隱瞞此事。楊君儀又似無意提醒她皇后軟弱,若是推到她頭上她定也不能反抗。
於是自己便等在皇后每日請安必經的路上,各種惡言刺激她希望引來爭執,誰知洛晴萱竟軟弱到那種程度,任自己如何挑釁就是不動手,反倒是自己一個衝動將她推倒暈了過去,之後她狠了狠心,順勢倒地,孩子便沒了。
此刻,馮雪影心中竟是無比清明,想她一向張揚跋扈,卻一直真心將楊君儀當作好姐妹,最終也正是這個好姐妹將自己推向深淵,怪只怪自己無腦,識人不清。
憋著最後一口氣,她無力道:「楊君儀,你的心……太野……可惜……洛晴萱再也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皇后了……」
楊君儀鬆開白綾,面上神色不清地開口:「念在姐妹一場,你才得了個全屍。」
鳳鸞宮寢殿外,一個纖弱的身影坐在台階上,單手支顎,星眸半闔,小小的臉蛋埋在狐裘領中,一身雪白襯地眉間一點硃砂更顯妖冶,陽光溫柔地在背後剪出姣好的身影。
碧茜從外院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美人,有時候精緻的面容只是錦上添花。
讓人一見傾心地也許只是一個模糊的側影。
這樣的人兒誰又能不動心?
面前的人似乎有所感應,清冷的秋水眸倏然睜開。
「娘娘,尺素姑姑求見。」碧茜上前一步。
「嗯,帶她進來吧。」
「娘娘,地上涼,您還是回屋休息吧。」
「嗯。」葉子萱隨意應了聲。
從得到影昭儀自盡的消息到現在,她就一直坐在台階上發獃。
尺素帶來的消息也有限,只知道今晨宮女推開門才發現影昭儀弔死在樑上。
尺素看葉子萱一直不說話,開口道:「娘娘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葉子萱搖了搖頭,「只是想不到她那樣張揚的人最後卻是這個下場。」
「娘娘,一入冷宮便意味著從此不見君王,直至容顏衰老也無人相憐,影昭儀此舉雖然極端,但自古以來入了冷宮的卻不乏像她那樣的,比起被幽禁至死,她們寧願死在最美的時候。」
葉子萱心中嘆息,這才是皇宮。
即便她有再大的能耐,在這宮中也不過是皇帝眾多女人當中的一個罷了。
她以後該怎麼辦?即便身在這華麗的鳳鸞宮,對她來說又與那荒涼的冷宮有什麼區別?
第一次她對以後的日子感到了迷茫。
罷了,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多年當警察的直覺告訴她影昭儀的死並非如此簡單,但她向來講究證據,更何況自己在這宮中處處受制於人,根本無法展開調查。
她想起影昭儀這件事中另一個重要的人。
「姑姑可知楊婕妤此人?」
「楊婕妤在宮中口碑甚好。奴婢雖然沒有與她打過交道,卻也常聽到手下的人說她待人溫和有禮,出手大方,在妃嬪和宮人間很是得緣兒。」
葉子萱暗忖,在這遍地人精的皇宮中如此得人心,這個楊婕妤不簡單吶!
思忖著開口:「楊婕妤家中背景如何?」
尺素心想皇後娘娘以前也太不問世事了,當初楊婕妤進宮也曾經轟動一時。
「楊婕妤在這宮中算是異類了,後宮妃嬪除了她以外無一不是有家族依靠的。就拿剛去了的影昭儀來說,她父親是官居正三品的刑部侍郎,祖父更是先帝在時的老丞相。其餘的像李淑儀的父親是鎮遠大將軍,手握邊疆大權,沈貴嬪的父親是兵部尚書,就連剛進宮的陳美人也有個兩廣總督的叔父。據說楊婕妤只是江南一個八品小吏的女兒,她一進宮就得了皇上得青眼,直接被封為婕妤……」
說到這裡尺素停了下來,她忘了眼前的人也是皇上的女人。
其實她後面還想說的是,楊婕妤自進宮以來一直榮寵未衰,當今皇上不好女色,一個月只去妃嬪那裡幾次,但是每月必不會少了楊婕妤那兒。
葉子萱只覺得尺素突然停下來,面上表情有些奇怪,「怎麼了?」
尺素猶豫了一下,「奴婢只是在想娘娘為何問起楊婕妤。」
她說話時眼睛不由轉向別處,葉子萱知道她沒說實話,卻也不點破,「本宮只是想起楊婕妤似乎和影昭儀私交甚篤。」
晚上,葉子萱躺在床上還在想影昭儀的事,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這幾天她又開始每夜做夢,夢裡交錯著各種場面,混亂而又真實,醒來后卻又什麼也捕捉不到。
那種感覺讓她覺得似乎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正一步步離她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