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顧三三的強迫症
【任務:尾隨悄悄離去的謝衣,看看他在做什麼。】
升級是一種本能,何況是窩在閨閣里悶了這樣久,好不容易出來闖蕩見了任務就好像萬花見到了落單的蠢羊一樣頓時就猶如脫韁的瘋嘰一樣撲騰了出去。
葉璣羅人小,大小輕功配合下行動又靈活,很快便追上月下疾行的謝衣。
銀輝照見半邊清俊面容,似乎是因為傷患未全,行動間頗顯滯澀,看他行走方向,卻是那株所謂斷魂草。
前方紅名攢動,葉璣羅困惑地看著行色匆匆的謝衣,他所過之處地上蔓生出無數青翠綠藤,柔韌枝條對於圍過來的活屍卻是只困不殺。
若是葉璣羅修習內功,便可以感覺到空氣中木屬靈力活躍非常。而縱然只是見此情景也是倍感奇妙。
她一直知道顧蘭嘯和二叔他們很強,就像話本里上可乘奔御風,下可點石成金,更是有五花八門的五行術法,但因為顧蘭嘯一向不願以術法作炫耀之用,她對這種內家異術也是一知半解,此時見謝衣御使萬木,當時她就震驚了。
觸手系什麼的不要太霸氣!
葉璣羅對於修習術法略有點蠢蠢欲動,但顧老師教導過葉璣羅學不在多而貴在精,既然已經天生擁有喪心病狂的外功心法,就不要貪多了。
藏劍心法下,輕劍問水決、重劍山居劍意,靈活與殺傷力並重,動則矯若游龍,靜似大巧不工,此生若能參透如何不能天下橫行?
葉璣羅冷靜了。
一路上由於謝衣在前面開道,葉璣羅倒是很順利地跟在他後面混到了不少閱歷經驗,可謝衣只困不殺一路上靈力消耗達到一種可怕的地步,走到那株噬魂木面前,臉色已然蒼白如紙。
「……師尊。」低喃一聲,謝衣閉了閉眼,右手緩緩放在左肩行了故鄉特有的禮節,眼底流過一種莫名的悲哀,手心燃起一朵青白相間的火焰。
這火焰似乎並不火熱,散發出一種灼灼生機,卻是謝衣本命靈火。
謝衣低喃出一段咒語,靈火散作點點熒光緩緩飛到半空,像是有規律地繞著斷魂草,不,此時應該是說斷魂木紛飛成一道迷離光帶,斷魂木散發出的黑氣一遇到靈火,卻是如同灼陽融雪一般消散。靈火落到樹枝上,立即沿著萬千枝幹燒成一張火網。
他是要這樣毀了這株樹。
靈火灼燒,謝衣唇上最後一絲血色消失,眼睛卻是緊緊看著正在一點點灰飛煙滅的斷魂木。直到背後弓弦聲一響,身形一晃避開背後暗箭,回頭卻見那名少族長並著幾個苗人大漢正眼光陰沉地看著自己。
「諸位……」
謝衣話音未落,那名少族長眼中陰狠之色一閃,說出一個字:「殺。」
話音一落,身後幾名苗人大漢交換了一個深色,並不親手動強,卻是退後幾步,露出身後那些遮遮掩掩的木籠,隨著一個奇怪的哨音響起,幾條全身覆蓋著鋼鐵鱗片的怪物從籠子里躥出來,猩紅豎瞳轉了一圈,鎖定在謝衣身上,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吼聲便逼近過去……
「你們……」謝衣本事想拒敵,卻是看見這怪物身上還掛著人類衣物,頓時臉色一變:「那些屍變村民竟讓你們下蠱變成如此……怪物?!」
少族長目光幽幽:「又如何?」
數月前那些異域之人帶著所謂神木樹枝來到黑苗,與大蠱師厲江渚密議過後便留下神木,起初神木便莫名給人以信仰力量,這處本來貧瘠的地域靈力日盛一日,一開始狂喜不已,但哪知寨中苗民慢慢變得嗜血,最後喪魂失智,變作活屍一般。恐慌過後,厲江渚卻是很快發現這些活屍三魂離散,正是尋求多年而不可得的人傀,用以寄蠱卻是極佳的材料,便一面籠絡族中歸附自己的勢力,一面暗地抓了活屍一般的族人作蠱屍……但寨中活屍密集,久而久之活屍便不「新鮮」了,厲江渚又借口須得獻祭活人給信仰之蛇神弭平活屍之禍,不想施術中途被路過雲天青打亂,蠱術反噬以至於修為折半,憤恨交加之下追到中原……或許是天理報應,厲江渚就此客死異鄉。
少族長想到兄長客死異鄉,本就心生殺念,但礙於不知底細一時間也無把握拿下,此時見謝衣病弱又孤身一人,便起了殺心。
謝衣猜了個七七八八,目露不忍:「同族之人,何必下此狠手?你身為族長置族民於何地?」
「愚昧之見,屍傀再進一階,我黑苗一脈便能憑此攻下其他諸脈,又何必蝸居此處?」冷笑完,少族長看著謝衣,眼光突然兇狠起來:「何必矯揉造作,你身上衣物和那些拿來神木的人這般相像,若不是你們,我族又怎會落到這個地步?」
謝衣默然。
葉璣羅和她的雞小萌都被這個神展開嚇壞了。
葉璣羅剛才還不知道謝衣為什麼急著要不顧自己燒毀這棵樹,但是她看到謝衣的藍條燒光了之後血條也開始一點點往下掉,頓時嚇著了。若不是這群苗人出來打斷,她也是要跳出來的。
但是看著那堆散發著『勞資狂霸酷炫叼炸天勞資皮厚耐艹不信給你一爪子』信息的怪物,葉璣羅深切感受到按照這個節奏,這時候跳出去,脫韁的瘋嘰馬上就會變成一個脫臼的瘋嘰。
——每一個成功轉完風車的藏劍背後往往有一個成功的奶。
——於是奶呢?
葉璣羅想起了被自己丟在小黑屋裡的顧三三老師。
雖說一直沒感覺見到顧蘭嘯實力的底但是心理上還是覺得先生他是個柔弱的儒生。
身為近戰里最喪心病狂的瘋狗dps之一,天生自帶兇殘屬性人頭狂魔是必須的,掄起風車來包括自己的繩命安全在內都不當回事,吧唧一下給拍死了就原地無限復活再戰,十秒之後又是一條硬漢。
未來一片黑暗有望成為摳腳蘿莉的葉璣羅在思考的同時就已經掄著重劍砸過去了。
——永遠不要讓一個藏劍看到扎堆抱團的紅名,他們嘰地一聲會立馬喪失理智,然後繩命里只剩下大風車。
少族長和他的狗腿子們看到一隻小黃雞掄著百十斤重劍砸過來時都驚呆了。
恍惚間就被重劍帶起的暴烈餘波暈了一瞬,緊接著就好像被無數雞翅不停地轉轉轉轉轉……轉你妹!
雖說反映在生命數值上傷害不高,但是被把重劍掃到誰不疼?
少族長第一時間狼狽地從葉璣羅風車範圍里撲騰出來,吹了個奇怪的蟲笛音調,圍向謝衣的十幾個蠱屍晃動了一下掉得半禿的腦袋,猩紅眼睛一轉便鎖定在葉璣羅身上。
大約是嗅到幼女血肉的香甜,蠱屍一張口,一束細長的肉粉色舌頭探出來,尖端分叉,分佈著點點粘噠噠的紫色的細毛,裹挾著一股甜膩的腥風撲過去。
勁風撲面,足下陡生藍色氣流,一提氣,身形生生扶搖上半空。葉璣羅頭皮發麻地看著腳下兩尺的距離,那團肉舌上滴落的毒液把地上的野草融得一片狼藉。
葉璣羅第一時間做好了十秒之後又是一條好漢的心理準備,但未曾想隊友太靠譜,自己還未落地,一條青藤便凌空甩過來纏上自己的腰把自己拽到他身後。
幹得好,給男神點三十二個贊。
「葉姑娘不該在這裡。」謝衣淺嘆了一聲,右手甩出一口青鋒長劍,「此一戰在所難免,你雖年幼,便是為了顧兄,葉姑娘也該保重。」
「呃?」
「顧兄病重,唯一牽念便在你,該如何自處吾就不便多說了,稍後我拖上一時,葉姑娘行動靈活便見機脫身吧。」
唯一……牽念?為什麼?熊孩子作業沒寫完的班主任之殘念嗎?
異色的眼睛里茫然了一瞬,葉璣羅胡亂點了點頭。
雖說靈力已枯竭,卻未曾想謝衣劍術精妙非常,進退之間,以一戰十,絲毫不露支絀。
少族長看在眼裡,殺意更濃,口中蟲笛越發急促,那些蠱屍聽到聲音,渾身鱗片像是在抽取體內血液一樣變做暗紅之色,凶性更為張狂。
劍刃入肉的聲音越發沉悶,最後竟如同金鐵相交半叮叮作響。
謝衣眉心微鎖,蠱屍凶性大發,一時不能輕取,只得護著葉璣羅步步後退。
葉璣羅盡量不給謝衣添壓力,小心以藏劍身法繞開掃來的指爪,直到背部撞上粗礪的樹榦,一股極致的陰寒順著椎骨漫上來,隨即難以言喻的疼痛從靈魂深處瞬息擴散……
背後被逐漸燒毀的斷魂木好似瀕亡的惡鬼,黑色的怨毒之氣與熒熒碧火相互撕咬吞噬,恍惚間竟似活物一般發出凄厲的哀鳴。
卻只有葉璣羅才能聽得到。
不同於以往所謂原地復活的狀態,這是一種死亡般的冰涼感。
葉璣羅想動一動,卻發現自己的思想不能控制自己的四肢,由內而外地慢慢僵硬……只得本能地睜大了眼睛。
不能閉眼……會死!
然後似乎是出現了幻覺一般,空洞的目光在某個暗處撞上一雙冷淡到了極致的眸子。
……就好像在等待獵物慢慢死去。
他等得太久了。
卻不知為何沒有在這個時候將饑渴的毒牙咬下,或許是……獵物的死狀太不舒服。
於是,低頭,手撥古弦。
一曲滌盪幽魂的古拙弦音緩緩迴響開,並不尖銳,而是低沉得近乎於無。
就是這般低沉的音調,卻在接觸到少族長蟲笛的尖銳詭異之時如山濤橫岳,瞬息崩散蟲笛音律。
少族長只覺腦中轟然一聲,隨即蟲笛不支開裂,驚駭莫名地四顧未及,見蠱屍個個神情猙獰,動作狂亂,面色變了幾變,竟然掉頭幾個縱身消失在叢林之中。
謝衣見蠱屍異狀,本來也訝異為何那名少族長就這麼走了,下一刻卻驚見那些蠱屍轉頭向那些退避不及的苗人壯漢撲去,尖銳的指甲劃破皮肉,瘋狂撕咬下,喉嚨里發出痛恨的吼聲,尖叫狂吼中,蠱屍們突然一個個七竅流血,含著怨憤不甘緩緩倒下。
須臾之間,已是一地慘狀。
「……這些苗人只怕與制蠱屍過程脫不了干係,蠱屍之死應當是提前設在蠱屍體內防止反噬的手段……不足惜。」喃喃自語,謝衣一回頭,驚見葉璣羅滑坐在焦枯的噬魂木旁,眼睛死死地盯住一個方向。
心裡暗道了聲糟糕,忙扶起葉璣羅一探脈,果然是險些離魂之狀,不過好在她似乎撐過了矩木的魂魄動蕩影響,稍事休養應該無甚大礙。
左右看了看,天色漸明,只得一手背了葉璣羅,一手掂了掂重劍……呃,實在是一夜鏖戰沒有餘力,只得就地插在樹樁旁,一步步走回苗寨。
……
林深暗處,步態溫雅地走過一地屍骸,所過之處,血污化作齏粉,慢慢走到已化作焦炭的斷魂木旁。
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重劍上,隨手化出一張斷了弦的古琴。
顧蘭嘯看著手上的斷弦,眸子深處泛出一種淡得如雪的厭惡感,然後似是自我嘲弄般喃喃……
「真是,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