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書信

就是這句話，讓趙言從高一到高三都沒有跟舒窈說過自己的心思，因為，他認真觀察過，高一的時候，舒窈真的是幾乎每周都會收到一封信，每次收到信的時候，舒窈都會很開心，然後咬著筆頭，笑著想著回信的內容。

彭玲玲說的這個舒窈的男朋友，就是陳朗。只是，彭玲玲和趙言一樣，根本不知道書信的內容。

舒窈到龍城一中的半個月後，她就收到了高中階段的第一封信。那上面，沒有具體的班級，只有熟悉的歪歪扭扭的爛字，舒窈猜到寫信的人是誰了。只有他的字才這麼丑。

「變色龍，每次老師拿信到教室都沒有我的，最後我沒有忍住問老師，是不是把我的信吃了。因為你知道我在這邊的高中部，可是你還是沒有寫信給我。是生我氣了吧，那個時候我沒有來得及告訴你，我外婆去世了，媽媽到學校來接我，說是回去見外婆最後一面，所以匆匆趕了回去。只是很遺憾，還是沒有見著最後一面。別生氣了好嗎，我沒有來得及告訴你是我不對，但是不是我忘記告訴你，我不會忘記你，就算我把全世界我認識的人忘了，我也不會把你忘了。你不在這兒了，我也不像以前了，觀察力和感應力急速下降，經常把我前面那個女生氣得丟我的書，我也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還有好幾個同學也不在這個學校念書了，可是我都不想給他們寫信，給你寫信就已經夠了，我不需要收到很多人的來信，只要你寫信給我，那已經夠了，我心滿意足。你給我回信的時候能帶一張你的照片嗎，如果不行就算了，我不會介意的。我會數著時間等你的來信。現在是9月11日晚8點2分，我算著時間。陳朗。」

這一封信，小小的一頁紙，讓舒窈開心了起來。她想，在這個陌生的環境里，有了陳朗的信，應該會好過一些。陳朗的信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但是舒窈能看明白，她知道陳朗想要表達些什麼，變色龍，是陳朗給自己起的外號，因為陳朗發現舒窈在老師和家長面前乖巧可愛得不像話，老師和家長讓她站著她絕不坐著，讓她往東她絕對不會往西，而在熟悉的人面前，她卻囂張放肆得不像話，變色龍這麼一個綽號應運而生。關於陳朗說到的生氣，舒窈是生氣，是真的生氣。就在中考前一天晚上，班上有一個畢業小晚會，可是舒窈在人群中看了又看，就是沒有看到陳朗的身影，同學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舒窈很生氣，陳朗怎麼能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呢。她從生氣變為擔心，再回歸到生氣。這個好朋友太不夠意思了，去哪兒都不說一下，消失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會擔心的嗎。

是的，好朋友，陳朗是舒窈的好朋友，不是彭玲玲說的男朋友。

舒窈鋪開粉色的信紙，落筆卻是中規中矩：「陳朗，你好。收到你的信，我非常開心。」然後，舒窈認真介紹了龍城一中的校園環境，告訴陳朗班上一共多少人，班主任是個頭頂沒有頭髮的人，舒窈還記得說了自己現在是在三班，一年以後分班的話，自己肯定讀文科，因為他覺得高中的物理和化學好難。最後，舒窈寫著：「對不起，現在沒有照片在身邊，所以這次不能寄給你了，以後吧，以後一定寄給你。再見。祝你快樂安康。舒窈。9月17日」

之後，舒窈和陳朗的聯繫就頻繁了起來，每周都有彼此的信件，他們在信件裡面說著各自的學習生活，偶爾一些小趣事也會被寫進信裡面和對方分享。比如說會跟陳朗說她也開始融入新的班集體，同桌彭玲玲是一個跟自己一樣，個子不算太高的女生，但是聲音很動聽，才剛進學校，就被選入了校播音室，每天下午，都能聽見她的聲音，甜甜的從廣播中傳出來。坐在舒窈後邊的是駱陽，一個知道很多知識的人，舒窈從他那裡借了好多書來看，比如《傲慢與偏見》、《飄》、《包法利夫人》等等，駱陽自己扛著一副800度的眼睛，在他的影響下，舒窈的眼睛也成功的有了近視的傾向。

看到她在信裡面談到自己可能有些近視這件事情，陳朗則在回信中寫道：「變色龍，我想對你說，我的雙眼好像是上天賜給我的。我的視力太好了，簡直有點看不起視力表，為什麼只有5。3，我的雙眼都是5。3，要是讓我看見你戴眼鏡的話，我會笑掉大牙的。我希望你不要近視，今後我沒有大牙，那就不好辦了。還有，好久都沒有看見你了，也不知道你變了沒有，都說高中的女生都不會長個兒了，我想你應該長得更漂亮了。」

每周都說著這些小事，兩個人也不覺得煩，反而樂此不疲。

趙言看著舒窈開心的寫信收信，終於相信了彭玲玲的話，舒窈有一個男朋友。那麼，趙言想，就這樣遠遠的看著她吧，不去打擾她的幸福。他仍舊堅信舒窈這樣的女孩兒是應該被人好好呵護的，希望那個人懂得珍惜舒窈的好。

可是，趙言還是掌控不了自己的心。他早已習慣讓自己的眼光跟著這個女孩兒。有籃球賽的時候，只要看見舒窈出現在球場旁邊，他都會超水平發揮，彭玲玲去播音的時候，他還是會主動留下來幫舒窈做清潔，搬課桌這樣累的活，擦窗戶這樣危險的活，倒垃圾那樣髒的活，他都不讓舒窈做。為此，舒窈還特地請他吃很好吃的果凍。雖然趙言認為這是小孩子的食物，可是當舒窈給趙言的時候，趙言還是很興奮的拿了回去，放在課桌里，一直捨不得吃，直到舒窈看見了，說「你不愛吃就扔了呀」，趙言才趕忙放到嘴裡吞進肚子里。這一系列動作，與他的陽光氣質很不符合，反而真正像個小孩子，惹得舒窈沒有形象的「咯咯」直笑。舒窈都沒有注意到，趙言是用近於痴迷的眼神看著她的笑顏。

後來，文理科分班，舒窈是鐵定的要讀文科班，因為她跟任何人都毫不避諱的說自己是個理科白痴。趙言本想跟著舒窈一起選讀文科班，可是家長會的時候，趙爸爸直接跟老師說，讓趙言去理科班。他作為本地最有名的外科醫生，想讓自己的兒子繼承自己的衣缽。儘管趙言捨不得舒窈，可是沒有辦法，他拗不過自己的父親。

分班之後，趙言也偶爾去文科六班，一會兒是去找這個同學，一會兒是去找那個同學，每次都毫不例外的要和舒窈聊上一會兒，慢慢的，舒窈也和他熟悉了。趙言一直覺得這樣也挺好的。可是現在，高三上期即將結束，已經是一月份了，六月份的高考一到，他可能從此就看不到舒窈了。也不知道舒窈和她的男朋友怎麼樣了，會不會早已約定考同一所大學，然後畢業結婚，長相廝守。想到這些，趙言很是嫉妒舒窈的那個男朋友。他找舒窈要一份禮物，是希望有個紀念，可是當舒窈此刻真正把禮物放在他的手裡時，他的心底有個聲音非常清晰：我要的不僅僅是一份禮物。為什麼不爭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