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愛恨間
章節名:第二十七章愛恨間
日子不知不覺過去了快兩個月。
成親后,我一直沒有離開過夾縫園。天氣開始變冷,我好求歹求,素意才勉強答應如果太晚便不再趕夜路回來。逐漸,他回家的日子越來越少,有時甚至三五天才能回來一次。我很想問他怎麼回事,好幾次話到嘴邊又被自己咽了回去,暗想,若不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他一定早就飛回家了。每次趕回來,連吃飯他都沒松過我的手。
這中間,瑞新和默言基本上是隔個兩三天的就來看我,吃的穿的往我這兒送,擋都擋不住。這天,我們一起吃著午飯,默言說梅姨下個月就要臨盆了,阿叔每天守著她寸步不敢離;瑞新說已經攢夠了開個小飯館的本錢,如今徐伯那兒生意差了很多,雖然請了個說書的先生串場,收效卻不大,瑞新已經開始留意街鋪上空著的鋪面,摩拳擦掌著準備踏上「大老闆之路」。
我的胃口越來越差,昨天中午還沒吃上幾口飯,就全給吐了個乾乾淨淨,見不得蒜頭和油腥子。阿嬤忙問我這倆月是不是沒來「那個」了,我一想,好像是自從住進夾縫園就沒來過了,阿嬤樂得是喜笑顏開,一會兒阿咪陀佛一會兒菩薩保佑的,我連問了幾聲她才回過神兒:「少夫人吶,您這是害喜啦,也就是懷上娃娃啦!哎喲喂,公子啊,您可趕緊的快點兒回來吧。」
阿木送瑞新他們走後,我坐在院子里拿起針線,眯著眼睛學阿嬤做些個小衣小鞋,本想過段日子送些給梅姨的小寶寶,再一想梅姨開的不就是綉坊嗎,還缺我這些個?且不提針角亂七八糟正反面到處是線疙瘩頭子,那綉上去的真看不出是花還是餅。我輕輕托起自已辛苦做成的一件小衣仔細瞧了瞧,忍不住又笑了一通,哎,好歹是自己辛辛苦苦縫的,留著將來給自個兒的娃娃穿在裡面吧,反正段素意笑趴在地上不知多少回了,若能讓他看見就笑一場,也挺好。
「阿嬤,還是教我做個簡單些的吧,要不您就教我做襪子!」我心想,襪子簡單,簡單些好哇,布是白的,線也是白的,線頭多針角亂不仔細你可看不出來,我給它多縫上幾圈,只要結實耐穿就好,乾脆多縫點兒,素意的,我的,旭峰和瑞新默言他們的,一算人還真不少呢!一想到大家穿的都是我做的襪子,嘻嘻,心裡不禁開始生出些小激動。說干就干,我捏了根小針,針眼咋那麼小呢,穿了半天穿不進,不禁有點惱火:「阿嬤,阿嬤!」
阿嬤剛說去廚房看看湯煲好沒,這小半天的了還沒出來,我又試著再穿穿看,嘴巴里小聲嘀咕:「奇怪,阿嬤咋一穿就進呢?哎,真難穿吶。」試來試去試得我眼睛想流淚,揉了揉,突然乍見眼前的地上竟一聲不吭多出雙大腳,差點沒把我嚇死,抬頭一看,竟是他--
我慌慌張張地站起身,擠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俊山,你怎麼來了?」
他站著沒動也沒吱聲,面色陰冷地盯著我,嚇得我渾身縮起雞皮疙瘩。
頓了頓,我低下頭咬牙小聲道:「俊山,我,我成親了。」
再抬頭看時,他正歪著頭鎖起眉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眼睛里射著嚇人的凶光,我給嚇得連退幾步差點兒沒拌倒,針線也抖落掉了地上,心頭直跳,支吾著:「俊,俊山,對不起,我,我,」他保持著那副凶樣一步一步慢慢朝我逼過來。
可能是太不習慣他對我擺出這副窮兇惡極的模樣,我忍不住吼起來:「桂俊山,我已經嫁人了!」
再瞥見他眼神里流露出的痛苦之色,心下又開始隱隱不忍,輕輕扶上他的一隻胳膊,柔聲道:「俊山,你別這樣行嗎?你的傷全好了么?你怎麼來的?這裡很難找,對了,連迷蹤林都困不住你,何況是這兒?瞧我笨的,還是你聰明,我當時一進來就眼花得不行。俊山,別這樣了好不好,求你了,我真嫁人了,你這麼帥,從小喜歡你的阿妹可以排成十幾隊,你看我,長相就那樣,眼睛又半瞎,再說你又不愛聽琴,你不是老說聽得想睡覺么?俊山,好俊山,別這樣,你這樣我心裡難過得要死,算我求求你了,行嗎?」
見他的臉色慢慢放緩,我暗自鬆了口氣,他期期艾艾地看著我,伸出老虎鉗子般的手輕輕撫上我的臉,接著,一把將我抱了個實,哪裡還推得動?
我能感受到,他現在有多麼的傷心難過。
這些日子雖也曾想過將來要怎麼去跟他說,可一下子來得這麼突然,讓我有些措手不及,又推了他兩下,身後猛然傳來阿嬤的尖叫:「淫賊,有淫賊呀!」
我趕忙使勁兒去搡開他,他還是像狗熊似的箍著我不放手,我這邊兒還沒來得及跟阿嬤解釋上,那邊兒已經抄了根棒子連打帶敲地對「淫賊」招呼上了:「打死你個臭淫賊!快放開我家少夫人!撒手!你給我撒手!」
我急得大喊:「阿嬤!這是我哥哥,您別打啦!」
誰知他像機槍炸了膛:「我不是你哥哥,我不是你哥哥!你跟我走!」一把扯過我的手臂徑直往外拖,阿嬤扔了棍子衝過來使勁兒去掰他的手:「放開少夫人,你這臭小子還不快放手,我怎麼沒聽過夫人還有個哥哥,你個死小子,再亂來,小心我家公子回來饒不了你!」
我暗想著完了完了,阿嬤呀阿嬤,您這不是扔出炮仗點火藥嗎!
果然,阿嬤話音剛落,俊山突然間像中了魔似的怒目圓睜齜牙咧嘴咆哮起來:「段--素--意--我整死你!」閃電般揮起一掌照著阿嬤的胸口就拍了下去!
「俊山不要!」就在我失聲驚呼的一瞬,阿嬤一個後仰摔倒在地,我撲過去扶她:「阿嬤!阿嬤!」親眼瞧著她驚訝地睜大著眼睛嘴裡噴湧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她痛苦地瞧了我最後一眼,朝我伸了伸手,隨即軟綿綿地癱了下去。
「阿嬤!」我扯著嗓子尖叫,跳起來揮舞拳頭雨點般砸在桂俊山身上,用力打他不停罵他,他痴了般呆在那裡任由我打罵了一陣,驟然間兩目凶光更盛,一把將我扛倒在肩大步向木樓走去。
「桂俊山,你這個死小子,你腦子被驢踢了,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嗚……」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踢死你!阿嬤呀……嗚呀,對不起呀,我對不起你呀,啊嗚……桂俊山!你想幹什麼!啊!你跑樓上來幹什麼!快點放我下來!老子今天跟你拼了!你媽的!」
他甩沙包似的直接就把我給重重甩到床上,害我全身的骨頭像跌散了架,一個俯身壓在我身上嘴巴正對著我的臉:「這就是你們的新房?恩?快呀,真快,原來他早就算好了日子,他以為把房子藏到這裡我就找不到嗎?哈哈……好!我就在這裡等著!靈曦,我今天就讓你瞧好,看我怎麼弄死他……」
我沒法相信,也相信不了,在我眼前的這人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桂俊山嗎?還是那個從小和我玩到大的小孩子嗎?
簡直像魔鬼,怎麼是這樣?他怎麼能是這樣!
「住口!你是人嗎?你是人還是鬼!桂俊山,你看著我!」隨著「啪」的一聲脆響,我的手在他臉上扇下了幾道深深的指痕。
響聲后,兩人頓時愣在當場:我不敢置信,他的臉上也寫著不信。
看著他的表情從暴怒至極的兇惡一點點變成憤恨傷心和痛苦,我很難過,卻不知該怎麼把他平撫下來。良久,我哆嗦著手,撫上他宛如猛獸在哭泣的臉,凄聲哀求道:「你別這樣。」
有眼淚劃過他的眼角,也劃過我的眼角。
他痴了般凝視著我,我聽見他的心噼噼啪啪碎成一粒粒四濺在地。
我小心著輕輕去掀開他,起身的時候瞥見他的目光被鋪在枕上的鴛鴦綉錦吸引住,再一看,那枕旁還放著我和素意的內衣,便不假思索地扯過綉錦將內衣蓋上--他突然一把扯過那幾件內衣揚手拋灑得四處散落,我正欲發作,他卻瘋了般欺身朝我壓下來……
他那眼底恣意燃燒起越來越烈的慾火,圓睜著雙目盯著被壓在他身下的人,我驚恐尖叫著朝他胡踢亂打,撕斗中,胸前被他疾點了兩下,之後身子一軟四肢再也使不上力;也不理會我的哭喊嚎叫,他伏身在那裡胸膛劇烈起伏地喘著粗氣,突然,他猛地潛下頭沿著我的脖頸一路向下狠狠吻去,越吻喘得越急,緊接著三兩下匆匆撕扯開我的外衣,驟然又是幾聲撕裂,我的身體頓感一涼,他像具發狂的野獸,失控地上下粗暴折磨起我的身體……
直到我閉上眼睛哭道:「俊山,我懷孕了……」
他終於住了手。
良久,當我再睜開淚眼,看見光著膀子的他正頓在那裡,臉上是一副似被雷劈過的古怪神情。
……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只記得他回過神后拉攏被子蓋在我身上,又哭又嚎又吼又罵,樓上樓下「乒乒乓乓」四處傳來摔爛打碎的聲音,院子里的花盆被砸得噼里乓當,最後花架子也被掀得「嘭嗵」大響。
我被釘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獨自躺在悄然來臨的黑暗中。
終於聽到外頭傳來了聲響,傳來了阿木的驚呼聲,黑暗中門外灑進些光亮,有人衝上樓來:「少夫人!」
「別,別過來,你別過來!」
「少夫人,你怎麼樣了?」
「別過來,別看!」
「好,我不過來,不看,阿木馬上去通知公子,夫人再堅持一會兒,我去請大夫!」
……
我害怕,極度害怕。
不僅是對俊山發了瘋的后怕,更怕自己往後怎麼面對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