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三人奕
章節名:第七十九章三人奕
當時李元昊雖是西夏之主,卻還沒有稱帝,我對他下跪:「默移克氏拜見王上。」
他變戲法兒似的從袖子里抽出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慷慨地送給阿理:「快去練武場找酷比葉試試看!」他兒子興沖沖地跑出去后,我淡然向他施禮準備走人,卻被他住堵了個實。門被悄然關上,他的手下集體隱了身。
場面立陷尷尬,我咬唇緊張不安,他邪笑燥動難耐。
我暗問:你想做什麼?
他唇角邪魅一勾:何必明知故問呢?
跟六年前一模一樣,我們「情不自禁」地再次玩起「貓捉老鼠」的遊戲:我往左邊跑,他就堵左邊;我向右邊跑,他就堵右邊;我後退,他前進;我不動,他也不動。彷彿,他早就急過頭了,也不乎現在這一時半會兒解「燃眉之渴」。
他故意把我逼到一個半人高的木櫃那裡,使我面朝他背抵著柜子,他得意地哈哈大笑:「沈靈曦,你要不要試試看,看能不能再抓到根雞毛撣子?」
一時忘了自己的「武器」,我直接狠狠翻了他一個白眼。
「果然是你!」他挑起我的下巴,盯住我的眼睛,就像要從我眼睛里抓住某根線索,某種媒介,好讓他能穿越時空,實現當年他極其想做卻沒做成的「好事」。
心一急,我就慌了起來。
他雖然長得帥,雖然十分厲害,有勇有謀能征善戰,他改變了西夏,成就過一代偉業,可他在歷史中有多荒淫好色,自己多少是清楚的。
他曾殺了自己的生身母親;他的表姐,也是他的第一任王后,當年為他生下過一個兒子,僅僅就因為別人說這孩子長得不像他,一個連名字都沒來得及取的小生命,直接喪生在他手上,一個做父親的手上。他的女人,沒有一個好下場,不是抑鬱就是自殺,古麗塔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的手在我身上摩挲了起來。
我不敢喊,怕事情鬧大,可越胡亂掙扎他就越「激動」,三兩下將我掀倒阿理的床上,在我身上撲倒,既不急著「下口」,也不急著「下手」,只是盯著我的眼睛瞧,像是在細細品讀我眼睛裡面的「味道」。
我想,或許這就是當下,他和他弟弟之間的「不同之處」。
「沈靈曦--沈天音--張美人,可惜最後還是落到本王手裡。」
我不敢對他吼:放開我!因為那就相當於在提醒他:抱緊我。
惶恐驚懼,我卻默然無聲。
不是嗎?你千萬別對我說,女人,你這個時候一定要自潔,要掙扎,要抗爭!那隻能說明,你不是女人;或者,你想都沒想過,更別談遇過那種喪心病狂殺人如麻,根本不跟你講什麼憐香惜玉,什麼愛不愛的男人!
雖然不知道,後面自己會落得多慘,可現在,我已經是他砧板上的菜,他想怎麼來,我再掙扎也是徒然,索性閉上眼睛不去看他。
沒想到這一招竟起了奇用,他離開了我的唇,也停住了熱切的手。
他好奇不解:「怎麼不喊救命了?你從前喊救命的聲音可是響遍全城。」
我沒理他。
他掐住我下巴,四目相接下,我竟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些茫然,而後是得意:「你是怕本王了,還是喜歡上本王了?」
都不是。
他居然發起愣,目光迷離,就像一個從沒體驗過什麼叫「愛」的野獸,竟然生出些柔軟。
抓住機會,我凝起一汪清淚,聲音如水滴:「怎麼了?王上怎麼不繼續了?你不想我回甘泉宮,再被李成遇毒打嗎?」
他不可置信:「他怎麼會?他敢!」
我微笑地撫上李元昊的臉反問他:「你們兄弟,難道不是一樣的嗎?如果別人動了你的女人,那人又是你惹不過的人,你還會對那個女人好嗎?再說,打不打,這也不是第一回了。反正,我被大理太子拋棄,被宋帝拋棄,我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你喜歡的少女沈靈曦了。不如,完事以後你就殺了我吧,免得我再回去受苦,只求今後你對阿理好,阿理就像是我自己的兒子,畢竟他也是你的親生兒子,行嗎?」
他的表情從懷疑不解,到極為震驚,最後居然漸漸轉成了愛憐和心痛;這個視女人為玩物,視人命為草芥的野獸居然摟起我,伸手輕輕拂掉我眼角的淚。
他放過了我。
可那並不代表,我的厄運,我的「險情」就結束了。回想起李成遇的「手段」,就算我的心再麻木,可我的肢體還是會痛楚的。又或者,以李成遇的性格,一個讓他最為介意的人,動了他最不能忍受別人「分享」的「東西」,最後的氣,他是一定會想方設法出的。
怎麼辦呢?
我身邊的僕從,全是他的「眼子」,我前腳留下眾人,獨自進了阿理的房間;後腳夏王就到了,也屏退了他所有的僕從,連阿理都被打發了出去;兩人關在房裡這麼長時間不出來,還能幹什麼呢?
就算我跟李成遇解釋,誓發得再毒,說破了天哭破了喉嚨,他也是不可能信的。
即便他這次打死我,照樣消不了他的氣,而下一個遭央甚至會受極刑的,就是古麗塔;他一定會認定,是古麗塔為了阿理,慫恿我去勾引李元昊。
回到甘泉宮的時候我已經想好,是死是活賭一場。
一下轎,在他的「眼子」還來不及向主人彙報的第一時間,我搶進李成遇的書房,當時他正在看駐地那邊發過來的緊急軍報。
見我突然闖進來,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慍怒;我小心翼翼地在他身邊坐好,對他淡淡微笑,也不說話。
他一把摟過我,似怒似寵:「怎麼啦?想本王啦?」
我也沒掙扎,就勢將他抱緊了一會兒,再鬆開他柔聲道:「你肩上的舊疾還痛么?別忘了叫下人給你上藥。」
撫了撫他的臉,我沖他深情地凝望了一眼,就像是在跟旭峰,在跟大宋的皇上無聲決別,淡淡道:「臣妾先下去了。」
也不待他相問,徑直奔了出去。回到我和他的寢宮,吩咐下人們全退出去,說我要休息;飛速從衣櫃里找出從前早就準備好的白綾,那是我為自己預備的,不堪受辱時選擇的最後一條路。
繫上紮實的死結,沒有片刻猶豫,就像搶時間買票,生怕閻王殿關門打烊,繩子套上我的脖子,我的腳輕輕蹬掉橙子。
隨著一聲極小的「哐咚」聲,我的脖子被驟然勒緊,彷彿魔鬼一把卡住我的氣管,死亡可不是開玩笑的。
一種強烈的窒息性極度痛苦,使我不自覺地在空中亂蹬,片刻潛意識地掙扎后,我的大腦緊急充血,肢體和頭部的中間段被硬生生地撕脫扯斷。那是一種難以忍受之痛,分不出餘力再去作任何思考,我在無以復加的極度難受和痛苦中,在走向死亡的快感中,漸漸垂下了頭。
……
我醒來的時候,脖子是痛得不能再痛,腦子暈得不行,頭動也不能動,人只有硬挺挺地躺在床上。
還沒等我來得及求情,負責照料我生活起居的,連同下午和我一起去阿理那兒的幾個下人,全部被李成遇怒不可竭地處死了。
我難過,這是我算漏的,我以為他們都是李成遇的「眼」,卻不想,用這個比方還是高估了這些下人們在李成遇心中的地位。因為,他的「眼」是無數的,是可以一生再生的,剜掉幾個沒用的,根本不足掛齒無關痛癢。
李成遇什麼都知道了。
沒敢去找李元昊算帳,也不知他是在哪裡出完了氣,回來的時候,居然對我格外的好。那不是「寵」,而是「好」。「寵」不需要心,不需要愛,不需要付出感情,只需要你有實力;而「好」,是需要由本心來發出,必須要押上「幸福」「傷心」的籌碼,以「感情」作為支出成本的。
他居然沒有趁這個空去寵幸那幾個望穿了眼的西域美女,而是憋著需求連續幾夜躺在了我的床上。
正好,別幾夜我也沒別的事干,白天我在想事情,晚上專門一條心練習,什麼叫「虛與委蛇」。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原本,西夏王和鷹睿王,彼此都握手對方的牌,也在對方那裡安插了許多耳目。這件事沒被李成遇包住,還是捅了出去。如今已是世人皆知,只是眾說紛紜。
在善良的人們看來:有人說是西夏王垂涎默移克王妃的美色,有人說是鷹睿王虐待神女葛狄卡,反正兄弟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在權利者,大男人主義者看來:如此尤物,自然是「能」者得之,只是鹿屬誰手,還是西夏王贏面比較大;問題在於默移克氏居然尋了死,聽太醫說就只差一小口氣,神仙也救不回了,畢竟是「活物」,雙方還是小心些搶比較好,死了,就沒辦法再搶了,誰也撈不到。
接下來,一場對奕賽在李元昊和李成遇之間悄然,又悍然地展開。
只是沒有人知道,對奕的其實是三個人。他們在用無數人的生死博奕;而我,在用自己的生死博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