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數星星
於安也站起身，打開了飯廳的門，背對著身後的郁千野，心情愉快地說道，「那麼我們今天的晚餐，到此為止了。飯是我煮的，碗由你洗。」
他緩緩地轉過身，眉角微微一挑，「可以吧？小舅子。」
雙手重新放回口袋，輕鬆地邁開步伐，「等等。」後面的聲音叫住了他，他的腳步停下，卻沒有轉過身來。
過了許久，郁千野緊緊咬住的牙根里才跳出一句話，明顯的心有不甘，「今天我不是輸給你，而是……輸給了我姐。」
要不是她把那件事泄露給於安也知道，他絕對不會這麼容易就妥協的。
於安也嘴角微揚，繼續邁開停住的腳步，誰知道那件事是什麼事呢，他只不過是亂猜的而已，還真讓他猜中了。
他記得還沒有放暑假的時候，他無意中聽到郁小冉在和夏以琪笑嘻嘻地說著些什麼，好像就是郁千野無意中帶著她的芭比娃娃出去玩結果黑著臉回來之類的這些話，至於其間到底是什麼事，他也不清楚。
所以他剛剛在和郁千野說的時候，真正說的也沒有說什麼，最讓郁千野致命的，是他本身對於這件事的抗拒感，所以他敢打賭就算他真的要想說些什麼，郁千野也不會讓他說下去，結果事實，確實如此。
不過不管怎麼樣，確實是郁小冉幫了大忙，郁千野要那麼說，也沒有說錯。
不過反正不管過程怎麼樣，目的達到，就夠了。
他悠悠地走上樓，在他身後的一個角落裡，卻一直站著一個人影，身形有些佝僂彎曲，只是在微弱的燈光里，仍然看不出有任何風燭殘年的跡象，身子骨透出的依舊是硬朗，眼角有些下垂，眼神卻不顯渾濁。
剛剛於安也和郁千野兩個人的對話，雖然不多，但是卻依稀落入她的耳中，看著於安也身影，搖搖頭，雖說無奈，眼裡卻是掩飾不住的讚賞，「這小子。」
她轉過身，走向廚房裡，既然要洗碗，這個當姥姥的，怎麼著也要去幫下手，好歹是自己的孫子，只不過當她看見鍋子裡面還有未完全盛上去的兩條魚和依舊帶著溫度的魚湯時，愣了一下。
過了許久，她搖搖頭，笑了一聲，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讓她越發看不懂了。
在樓上的郁小冉，對樓下發生的一切，絲毫都沒有察覺到，只是滿頭大汗地翻箱倒櫃，找著於安也跟她說的雞翅。
只是她都找到廁所去了，都沒有看見雞翅的身影，怎麼想，於安也都不會這麼惡趣味吧，會把雞翅藏到廁所裡面去，雞翅味還要混搭一下廁所特有的傳統味道，這愛好還真是……
「喂，在這裡找什麼呢？」醇厚好聽的嗓音在她的身後響起，帶了絲戲謔。
郁小冉扭過頭，一聽於安也這說話的語氣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總有一種上當受騙的錯覺，「於安也，你說的雞翅呢？什麼柜子的第三個抽屜，我找遍了都沒有找到。」
「哦，這樣啊。」於安也摸摸鼻子，無辜地聳聳肩，靠在門沿上，「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吧。」
什麼記錯了，明明就是他故意整她的，好你個於安也，魚不讓她吃也就算了，就連讓她聞聞味道也不肯非要打發她走人，看來這日子是過不下去了。
她朝著他一瞪，就朝著門口走，只是在經過門邊的時候，她的手腕就被站在門口的於安也一把抓住了，「要去哪裡？」他低下頭笑看著她。
居然還敢笑，她扭過頭不看他，「去看不見你的地方。」
看樣子，這小妮子怕是生氣了，於安也苦笑了一聲，半哄著，「好了，我承認錯誤，好不好？」
其實郁小冉也不是真的生氣，就只不過在吃不到自己想要吃的東西，還被別人騙這種感覺才是不爽的，就只是不爽，算不上生氣。但是……
於大神在跟她說他錯了，他錯了，這可是多少年才能等到一次啊，用了一條魚來換，這真是太值了，在心裡的她早就已經歡呼雀躍了，只是臉上還是要死撐著那副不爽的模樣，擺出個死魚眼，像是個領導一般斜睨著他，「知道錯了？錯哪了？」
於安也哭笑不得地說道，「是，我不該不讓你吃魚，不應該讓你連魚的味道都聞不到，還要讓你特地來廁所找雞翅。」
郁小冉臉色一變，這話怎麼聽怎麼覺得奇怪呢，「算了，我，我也不是那種為了吃而遷怒於人的人，這次，就先放過你好了，敢有下次你就死定了。」
「好，我保證行了吧。」於安也的嘴角微揚，牽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抹去她額上的汗水，調侃地說道，「瞧你為了吃的，弄得滿頭大汗。」
「叫你騙我。」郁小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在她的心裡，就算不是為了吃的，只要是於安也的話，她都能一句當成好幾句牢牢地記在心裡，只要是他說的，她總會毫不猶豫地去相信，這樣子的她，他又怎麼忍心去騙她呢，當然這次是例外，他笑笑，「好了，找個地方去乘下涼吧，小心中暑了。」
二樓有一個露天的小陽台，在邊緣不是水泥圍成的欄杆，是用籬笆編織成的一個保護層，頭頂上是漫天的星星不斷地在天空爭寵著拚命地眨著眼睛，在腳下，是一大片的菜田，耳邊傳來蛐蛐的叫聲。
兩個人坐在藤條椅子上，郁小冉的頭靠在於安也的肩上，仰起頭看著整片的夜空，於安也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蒲扇，在郁小冉的脖子間緩緩扇動著，褪去了郁小冉身上的汗。
恬靜的夜晚，醞釀著一種安閑的氣氛，伴隨著一絲絲的甜蜜與愜意，一輪彎月高高掛起，月下兩人相偎相依。
郁小冉眨著大大的眼睛，腦海里閃過無數之前在電視上或者小說里看過的情景，在這星空下，兩個人應該要做出數星星然後說說牛郎星織女星，講述一段你濃我濃的愛情生死戀，兩個人便會對彼此做出你若是牛郎我願為織女的海誓山盟。
想到這裡，郁小冉不由得偷笑了一聲，側過頭看著於安也的側臉，「於安也，咱們來數星星吧，你數這邊的星星，我數那邊的星星。」
於安也的眼睛里噙著笑意，一抹壞笑蕩漾開來，「親愛的，星星我來數，你智商不太夠，就數月亮吧。」
笑靨如花的郁小冉瞬間臉部僵硬，她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掐住了於安也的俊臉，「叫你看低我智商。」
「好好好。」於安也求饒，手上給她扇扇子的動作卻依舊沒有停下，只是空出來了一隻手擺出投降的姿勢，「那我數月亮你數星星可以了嗎？」
「不要。」郁小冉懶洋洋地鬆開了她的手，「星星太多了，數著太累，你數月亮太便宜你了，我星星數不完，數到一半你就要接下去替著我數，不數完不許睡覺。」
「這看起來還真是個嚴峻的任務。」於安也若有如無地說道。
「哼。」郁小冉輕哼了一聲，叫你看低我智商，喜歡數星星是吧，那就讓你數個夠。看著這漫天的繁星，她想，就算於安也數到天亮，都數不完的了。
「好。」於安也的眼睛里，盛著像繁星一樣耀眼的寵溺，摸摸郁小冉那頭俏皮的短髮，「好，星星我承認摘不下，但是星星我陪著你數，數到這繁華殆盡，數到天際隱沒，數到天邊出現第一道朝霞，我都會守在你的身邊，為你數盡這廣闊無垠的星華，滿意嗎？」
「說的這麼肉麻幹什麼？」郁小冉不以為然地說道，可是心裡卻像被蜜灌滿了一般，試問有誰不喜歡聽著自己鍾情的人對著自己說著掏心窩的話，就算再沒心沒肺的郁小冉，也不過如此。
她想，就算他們沒有訴說牛郎織女的傳說，沒有那些小說里應該有的浪漫情節，可是於安也依舊用著他的方式，讓她的心狂跳不已。
她側過頭看著他在月光下越發柔和的側臉，那輪廓分明的五官讓人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一想到那看上去讓人依賴不已的結實肩膀是屬於自己的，心裡的幸福感又一個勁地秒升。
小心翼翼地靠上，伸出手指向星空，數著那一個一個璀璨的星星。
「一顆星星，兩顆星星，三顆星星……」
涼涼的習風吹過，吹去了燥熱，身旁坐著摯愛的人，不用去顧慮其他，滿滿的安全感，在這夜裡，她慢慢地閉上了雙眼，逐漸進入了酣睡，如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停下，低沉好聽的嗓音在她的耳邊緩緩響起。
「第一百零一顆星星，第一百零二顆星星……」
於安也看著身邊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入睡的女孩，嘴角彎彎勾起，那一張開就帶著如星星般閃亮而狡黠的眼睛在閉上的時候，卻也帶了分恬靜，長長的睫毛在眼窩打下了一層薄薄的陰影，巴掌大的臉龐在這個時候越發顯得精緻可愛。
這個女孩，真的是沒有手下留情，這無邊無際的天空星星何其多，而她就只數了一百個就已經累得酣睡了，而接下來的一千顆，一萬顆，甚至一百萬顆都是他的。
還好，星星他摘不下來，可是他卻擁有著最亮的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