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痴與傻(3)

第一百九十一章 痴與傻(3)

荊不夜並未問,李解憂已接著說到,「自己作的孽,終究要自己承受!「李解憂說話的同時受傷仍不停忙碌,緩了一陣又道,「有情皆孽,也許真的很適合你們!」

荊不夜沉思了片刻,「青兒現在這樣和我有關是嗎?」

李解憂眉目微沉,「我早就提醒過她,咒術反噬是很嚴重的,有時候甚至會比那個咒本身更強。但她一心要解除你身上的咒,逼著我也要讓我解咒!」

「她帶我回來就為了這件事?」如果他沒出現在邊城被她逮住,她是不是就不會受這份苦?

「我不知道有沒有別的事,但我這裡她只交代了這件事!在她去大漠尋找重生草之前,她就堅定了這件事!」

所以,即便他沒正巧出現被她發覺,她還是會來抓他來一趟?他該感動,但他的心中卻只有一陣疼,而那疼也不完全為了她做的這件事,疼過便是心酸——何苦來哉!

李解憂見荊不夜神情晦暗,幽嘆了一聲,語重心長道,「荊公子,我尚能算你的長輩,可否容我說句話。你若不贊同也不要太介意,這是我個人的想法,和姐姐沒有任何關係。」

「李島主請說吧!」

「事到如今,如果你們還真心相愛,你還愛她的話,那就放開過去的恩怨糾葛如何?」

「李島主,這話如果是她說也許我會考慮,但她一定不會說。曾經我勸她放棄報仇,她始終無動於衷,最後她和我立約,如果我能讓寒月宮的荒地重生草木,她就放棄,但……約定的時間還未到,她就違約先動手了。」

「所以你不打算原諒她的違約?」

荊不夜輕搖頭,「我到如今才理解了她當初執意報仇的心思。我遇見的人都說我們師徒之間很不像師徒,因為我和她的性子十分不合,但有件事上我們卻很像,我終究是她教養的。」

「什麼事?」李解憂竟也一時迷惑不解。

「寒月宮被滅,她和江姑姑獨活下來,報仇在她心底就比一切都重要,尤其比她自己重要,要她為了自己一個人的幸福快樂放下報仇,比拿刀殺她更殘忍。她只要活著就必須報仇,因為只有以報仇為支撐她才能原諒自己還活著!寒月宮被滅,她恨所有踐踏了寒月宮的人,但她最恨的那個人是她自己。她是最想死去的那個人,而她卻必須活著,活著就要去報仇!她是為了報仇而活著,也是為了活著才不能停下報仇!」

李解憂沉默了半晌,望著荊不夜問,「你現在的想法和她一樣嗎?你也是為了報仇而活著?所以你要向她報仇,直到你們之中有人死去?」

荊不夜卻搖頭,「我殺不了她。」

「不,你其實能殺了她。有話說情是穿腸毒藥,你看她現在的樣子,你如果現在動手就能輕易殺了她。」

「我說過,我殺不了她。」這句話的意思並不只是她武功比他高,他殺不了她,而是就算她的命就在他手上,他也不會下手,「殺了她是讓她解脫,我也不會那麼做。」他自己也分不清從來沒想過要殺她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恨,這是仁慈還是殘忍。

「荊哥哥,既然你殺不了傅姐姐,那你為什麼要來?」李可兒一臉迷濛不解,「你不是來和傅姐姐和好的,你又明知殺不了她,那你來是來做什麼?」

他是來報復她的,但方法他之前都沒有想好。他從來都沒信她從未愛過他,但他一再確認,確定了她如今仍深愛他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報復她的辦法——就是讓她愛的他死在她面前。這是他以為的對她最深重的一種報復,她最懼怕的無非是再失去誰,只是如今想來如此其實便宜了自己。在他心底,若她是有罪,那他則更是罪加一等的!

李解憂良久又長嘆了一聲,「如果你還愛她,不能好聚就好散吧!如你所說,你其實根本不用做什麼,她活著就已經是痛苦了,你既不忍心加害又何必招惹?」

荊不夜悶聲不語,李解憂的說辭他並非贊同,但心下只覺得好像被點破了什麼迷霧。

李解憂幽然嘆息了一聲,沒有再多言。

他在試探她之時曾說,就讓他們一起下地獄吧,那句話是真心的,但對於他們而言,在這人世間活在悔恨自責中的每一天何嘗不是地獄?荊不夜不知道他心下浮出的這個選擇是成全他們誰,但也許這是目前可行的一個處理方式。但他並未就此下決定,他要等她醒來,看她態度才會決定兩人的走向。

月光依舊盈落窗上,只是已比前幾日亮了許多,地上的影子偏斜的角度也已不同,屋外天上那月已追著它的圓滿而去,屋內的人卻是早定了要往破裂而去的命運,只是仍需考慮割裂的方式罷了。

「青兒,不要想輕易想解脫,我們該承受我們該受的懲罰!」荊不夜說著話,拿毛巾替傅青竹擦拭手臂散熱。

不久,江雅言端著熱水進來,不禁先問,「公子,小姐醒了嗎?」

「還沒有。」

江雅言來到床邊放下熱水,「公子,你還是歇歇吧!」

「沒事,我這一遍很快就擦完了。」

從荊不夜醒來已經過去了數日,而傅青竹一直在睡夢中痛苦掙扎卻始終不曾醒來,高燒來來回回頑強不退,需要一直有人看著,發現她發燒就立刻要一遍遍地替她擦身散熱。因為如今不夜門內只有李解憂一人能負責處理門內事務,她實在分身乏術,所以照顧傅青竹的事被荊不夜和江雅言自願承擔了下來,其餘人如李可兒時不時會來幫下忙。

荊不夜替傅青竹擦完了身體,從床邊退開,江雅言立刻接替他繼續。

忽然,一陣啼哭聲由遠及近,荊不夜立刻就知道誰來了。傅青竹昏睡不醒的這些日子一天總會有幾回會這樣的情況,他和江雅言都見怪不怪了。

傅青竹走到內室的門口攔下了來人,他還沒說話,對方就帶著失望語氣道,「她還沒醒啊!」

荊不夜點了點頭,並道,「她幫不了忙,胡姑娘你還是抱月兒回去吧,不要吵到她。」

「真吵醒她不夜挺好的嗎?」

荊不夜無法反駁。

「我真的要不行了。」胡依依泫然欲泣道,「不如讓月兒靠靠她,說不定接近她,月兒感應到是她就能安靜了。」

「胡姑娘你當青兒是月兒的安神香嗎?」

「死馬當活馬醫!」

荊不夜冷了臉,沒等他說什麼,胡依依立刻察覺了,解釋道,「我是說月兒,不是說她。你放心,傅宮主不會有事的!」

荊不夜稍鬆了眉頭,其實胡依依那話原本他該聽出和傅青竹無關的,只是這些日子他莫名有些忌諱死字,他不知道胡依依為何能如此篤定傅青竹會沒事,但一直照顧傅青竹的他最清楚她的情況絲毫不見好轉,他總時時不安著,所以才忌諱提起死字。

「我可以跟你保證,她不會死!她命硬著呢,閻王不敢輕易收她。」

胡依依見荊不夜仍緊著眉頭,並未有信她分毫的樣子,巴了下嘴,又道。「她現在受的苦呢,大概有句話可以形容,天將降大任與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荊不夜輕搖頭,什麼也沒說。他以為胡依依是那種任何事沒道理都能扯出道理的人,所以她說的話他不會輕易信,都當耳邊風,過了便過了。

「我都透露天機給你了你還不信?」胡依依有些急了。

「你說她一定不會有事,我很開心!」無論真假。「你又說天將降大任於她,故而要她如今受苦,我卻不能信。有什麼大任等著她去完成?」她心裡也只執著於報仇而已,她活著就會報仇,她是為了報仇而活,可報仇這算是什麼天降的大任?

「不能多說了,俗話說天機不可泄露,說多了會遭報應的!」

「那胡姑娘就別說了!」她不能解釋清楚,而他不能信,這件事眼下本也不緊要,真假誰都無所謂。

「你這人……真招人嫌!」胡依依氣惱道,「我不惜泄露天機安慰你,你卻不信。你這人怎麼越發不討人喜歡了?現在你除了這幅皮囊好看外真沒一處讓人瞧得順眼的。」

「我不愁讓胡姑娘喜歡。」曾經他希望與所有人為善,他希望自己能做到最好,不讓任何人挑出毛病,以免讓師門蒙羞,但現在的他是個連最基本的自己都沒做好的人,也許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所以任性妄為了。

胡依依氣得險些沒撲上去咬他,暗自嘟囔了幾句,之後因為懷中月兒洪亮的哭聲終於被提醒了她此來的目的。胡依依也不再和荊不夜計較,從他身側竄進了內室,徑直來到床邊,將月兒往傅青竹身上一放了事。

正在替傅青竹擦洗下身蛇尾白鱗的江雅言略愣了一愣,回神后便要勸阻,「胡姑娘……」

「江姑姑,先由著她去吧!只要不耽誤你就行。」荊不夜隨後來說到,「若實在礙著了就讓她抱開便是!」

江雅言點了點頭,無視月兒的哭聲繼續忙。

荊不夜轉頭又對胡依依道,「青兒現下剛剛有些退燒,過會兒指不定還會身體再升溫,你留神注意點,別讓月兒沾染上什麼。月兒還這麼小,身體不比我們這樣的大人。」

胡依依豪氣地一揮手道,「哎呀,月兒這丫頭啥都不好,就是身體好,從她出生到現在,除了哭這個毛病沒生過別的毛病!」

荊不夜一時無言。關於月兒的身世,他有過懷疑,但他問胡依依,胡依依都只說是她肚子里來的,其餘避而不談,荊不夜也不好多追問,便作罷了。

小月兒趴在傅青竹身上,一邊哭一邊扭動著身子蠕動,小手亂抓,偶爾抓住傅青竹的衣襟,但沒一會兒就鬆開了,小手仍亂抓……

胡依依站在一旁眯道打起了瞌睡,荊不夜本要提醒她,誰知道胡依依先到,「你先幫我看會兒她,我累了,得去眯會兒!」說完,胡依依就往旁邊椅子一坐,趴下去萬事不管了。

荊不夜也不多說身,擔心小月兒會從傅青竹身上摔下來,便小心地在一旁看著,哪知小月兒忽然扭了下頭望向他,停哭了一瞬,然而繼續哭著朝他伸出小手亂抓,荊不夜伸手過去,小小軟軟的手只能捏住他一根手指,但她抓得緊緊牢牢的。

小月兒忽然不哭了,好奇似地捏著他手指頭玩。荊不夜此時才仔細端詳了小月兒,小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黑葡萄大眼,小鼻頭小嘴,模樣霎是可愛,看一眼就讓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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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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