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所謂必要
銀色的月光透過厚厚的窗帘縫隙在暗色的地毯上拉出一道光線,帶著歐式奢華風格的房間里,粉色長發的女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穩。她白皙的額頭上遍布著密密麻麻的冷汗,眉頭緊鎖著,手指用力地抓緊身下的床單。
「!!!」淺井沫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氣。剛剛從夢中驚醒的她還沒有緩和過來,琥珀色的瞳孔茫然而找不到焦距。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似乎是終於弄清楚了自己此時的狀態,女生緩了口氣翻身下床,走到窗子旁邊唰地一聲拉開窗帘。
淺井沫站在窗子旁邊,纖細的手指攀上牆上的玻璃。夜晚室外低冷的溫度透過指腹下冰涼透明的固體傳遞過來,赤著腳踩在房間厚厚的地毯上有些微癢。
窗外,輕柔的月光給樓下的花園和精緻的雕塑籠罩上一層薄紗。
明明白天的時候那個地方還是一堆廢墟……看著花園裡那一大片在銀色的月光下怒放的紅色玫瑰,女生有些恍然地想著,幻術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違背常理,欺騙時間。
在窗子旁邊靜靜站了一會兒,淺井沫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張華麗的大床歪頭想了想,決定下樓去倒一杯牛奶。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再回到床上,繼續去溫習夢中那些面目猙獰的屍體和鮮血淋漓的斷肢殘骸……女生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原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本以為跟著澤田學弟他們一路下來,無論再遇到怎樣的戰鬥場面她都可以淡然接受。可惜,在真正的現實面前,她所謂的以為不堪一擊。
她從未有如此清晰地意識到無論是她還是澤田學弟都是被九代目嚴密保護著的,跟黑手黨世界真正腥風血雨的爭鬥比起來,他們經歷過的所謂的戰鬥就像小孩子的過家家。他們一直,都身處透明的溫室花房,享受著別無二致的陽光,就以為自己長大了,可以承受任何日晒雨淋。
於是現在,當這個世界的現實掀開花房的玻璃吹進第一縷寒風的時候,她這朵從小在溫暖環境下長大的嬌花就有些承受不了了。
嘆了口氣輕輕地走下樓,老實說淺井沫其實感覺有點挫敗。
捧著一杯熱騰騰的牛奶,淺井沫站在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花園發獃。嬌艷的紅色玫瑰在銀色的月光下宛如一位位盛裝打扮的淑女,在參加著一場夜色籠罩下的華麗舞會。即便知道這是幻術製造的景象,淺井沫還是看得有些入迷。身後暖黃色的燈光突然亮起,玻璃上映照出的影子模糊了花園的景象。女生微微一驚,立刻轉過身,指間的大空指環飛快地閃過一道亮光,目光警惕地掃了過去。然後,她就看到了站在樓梯口身形修長的黑髮男人。
「恭彌……」習慣性地脫口而出之後,淺井沫頓了一下,搖了搖頭,「雲雀先生怎麼在這裡?」
她真是被白天的場景刺激到了,想想也是,現在彭格列的最高戰力基本上都集中到了這棟別墅,哪有那麼逆天的牛人能夠在他們眼皮底下悄悄摸進來還不被發現。唔,也許白蘭可以。但是她感覺那貨絕對不會這麼做,直接開匣放白龍衝過來,然後笑眯眯地打招呼「晚安,彭格列的各位,今晚的月色不錯喲。」倒是有可能……
想到這裡女生微微一怔,她為什麼會知道白蘭的匣武器是白龍?
雲雀眯起眼睛掃了一眼轉過身跟他打了個招呼之後就怔愣在那裡貌似是在走神的女人,走到沙發上坐下倒了一杯水。
淺井沫回過神來之後,就看到黑髮男人在客廳里坐著喝茶,想了想習慣性地走到他身邊坐下,然後繼續捧著杯子發獃。
雲雀的目光掃過她手中的牛奶,狹長的鳳眼輕挑。他記得不久之前也有一個女人坐在這裡捧著牛奶走神,跟現在一模一樣的環境和時間,只不過一個是坐在他對面一個是坐在他身邊,同樣的身體,靈魂卻已經換了人。
好像無論哪個世界這個女人都很喜歡牛奶,也喜歡發獃……
察覺到自己竟然在注意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雲雀皺了皺眉,移過了視線。中途不小心瞟到了女生小腿上的那些細小的傷痕。
那是今天為碧洋琪擋下攻擊時滑倒在地上被尖銳的石塊擦傷的,並沒有被怎麼好好處理,傷口的邊緣已經泛起淺淺的緋紅。
輕輕垂下眼,雲雀站起身走向客廳的櫃檯。被他的動作驚醒,淺井沫有些茫然地看著黑髮男人提著一個醫藥箱走到她身邊,然後蹲下動作輕柔地幫她處理傷口。
老實說她有點驚訝,如果是她的世界的恭彌,他會這樣做她一點也不會奇怪。雖然根本看不出來,但是那個少年其實是一個對身邊的同伴非常溫柔的人。嘛,只不過他表達的方式過於曲折和彆扭,同時也絕對不會承認自己還有同伴這玩意兒。
可是她現在身處的這個世界……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她已經不是恭彌的青梅竹馬了……
淺井沫安靜地垂下眼,心情突然就有些失落。
「吶,雲雀先生,這個世界的我,跟大家是什麼關係呢?」
男人的動作頓了一下,「不是朋友。」他的語氣冷淡,抬起頭掃了一眼女生似乎黯淡了一下的眸子,「也不算敵人。」
「是這樣嗎……」淺井沫有些迷茫,「果然我之前太過熟稔的態度讓大家為難了吧。」
「那個,如果之前的舉動困擾到了雲雀先生的話,非常抱歉。」
女生看著他的眼神非常認真,琥珀色的眼睛閃著細碎的光。雲雀站起身,目光掃過她小腿上的某箇舊傷,沒有說話。
淺井沫也沒有在意,她抬頭掃視了一圈周圍已經恢復原狀的客廳。
記得今天上午的時候,獄寺君還在這裡跟一個中年男人對峙來著,周圍倒了一地的廢墟和……屍體。和恭彌肅清風紀的時候留下的不一樣,真正的,沒有呼吸的面目猙獰的冰冷屍體。
胃裡突然翻騰了一下,喉間湧上一陣噁心,淺井沫立刻低下頭喝了一大口牛奶,將那一瞬間冒出的不適咽了下去。
果然,即便是上輩子都是在和平的世界長大,從來沒有見過多少死人的她還是無法適應這樣的場面。手指輕輕捂著唇,女生感覺有些挫敗。
如果連這個都接受不了的話,她以後要怎麼去肩負起彭格列家族門外顧問的擔子?那不是說說就好的,那個位置真真實實地承擔著數千數萬人的生命,不是小孩子的兒戲。
手指緊緊地攢住沙發上的坐墊,淺井沫微微低下頭,某些灰色的情緒在心底蔓延了出來。
身邊的男人在她動作突然地捂住唇的時候就看了過來,現在看著她沮喪得像一隻做錯了事的貓咪的樣子,結合女生現在14歲的年紀和過於輝煌的身份,大致猜到了她在想什麼。
灰藍色的眸子閃過某些看不清的光,雲雀輕輕地抬手。
感覺到自己頭上被放上了一隻溫暖的大手,淺井沫抬起頭,看著眼前表情淡漠看不清情緒的男人。
「沒有必要。」雲雀注視眼著前茫然得籠罩上了一場灰暗色調的琥珀色眼睛微微蹙眉,
「你本來是怎麼樣子,保持就好,沒有必要去改變。這些不是你現在該考慮的事情。」男人的語氣依然生硬而冷淡,但是淺井沫還是從中讀出了他要表達的意思。
這是在肯定她之前的那些舉動嗎?淺井沫眨了眨眼,所以說她其實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失敗?
看著面前的男人冷淡卻讓人安心的表情,女生的眼睛漸漸地亮了起來,閃動出某些動人的暉光,緩緩地她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嗯!」
看到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又恢復了之前閃動著莫名地吸引人的漂亮光彩,雲雀輕輕的垂下眼,收回了手站起身走向樓梯。
淺井沫抬起頭,目光跟隨著男人轉到樓梯口。她看到他突然頓了一下,「另外,我並沒有覺得困擾。」
看著雲雀離開的挺直背影,女生有些晃神,好半天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也就是說他不介意自己那些習慣性的熟稔舉動和對他的稱呼?緩緩地勾起唇,她突然覺得很高興。
「麻煩你了恭彌。」年輕的彭格列首領靠在樓梯的拐角處,揉了揉太陽穴,又側頭看了一眼客廳里那個纖細的身影,嘆了口氣,那個孩子,太過於堅強了啊。
雲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必要。」
看著黑髮男人沒有停頓地越過他回了房間,澤田綱吉挑了挑眉,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六道骸,「他的意思是說我沒必要跟他客氣還是說淺井的事沒必要讓我來跟他道謝?」
「kufufu……誰知道呢,個人認為是第二種哦,彭格列。」骸斜靠在牆面上,挑眉看了一眼客廳里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的女生,「雲雀對那位貓咪醬可是挺上心的哦。」
「唔,他說他是睡不著起來喝水,你信嗎?」澤田綱吉戲謔地勾唇,「反正我不信。」
「kufufu……我也不信。」六道骸勾唇輕笑。「一直這麼彆扭的話,小心你家貓咪醬被別人搶走哦。」他挑了挑眉看著去而復返,抱臂靠在門邊的男人。
他淡漠的目光掃過臉上帶著某種八卦笑容的棕發男人和某蕩漾的鳳梨,「你們可以繼續在這裡多聊一會兒,她要上來了。」
「哦呀,最多讓她發現彭格列的首領和霧守喜歡偷窺和八卦而已,我不介意的哦。」
「唔,其實我想說,淺井桑看我的笑話好像看得已經太多了……好吧,我進去。」看著黑髮男人微微眯起來的狹長鳳眼,澤田綱吉無奈地聳聳肩,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六道骸。他正站在樓梯口,再過幾十秒淺井沫走過來就該看到他了。
藍發男人維持著他蕩漾欠抽的笑容走過雲雀恭彌身邊,突然停了一下,「我其實有些好奇,你到底是比較喜歡哪一個,十年前的還是十年後的?」
雲雀灰藍色的眸子冷淡地掃了他一眼,直接甩上了門。
六道骸摸了摸他差點就被門板拍到的鼻子,唇角勾起一抹饒有興緻的弧度,「哦呀,竟然沒有直接一拐子抽過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女生已經走到樓梯口被燈光拉長到走廊的纖細影子,目光閃了閃,轉身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