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十年後六道骸番外

在淺井沫死亡的消息傳到總部的時候,六道骸正在辦公室里整理文件。

密魯菲奧雷總部的房間隔音效果很好,好到他完全沒有聽到門外那些慌亂得彷彿天要塌下來了的腳步聲。直到一個同事用力地撞開門，沖著他大吼，「雷歐,緊急集合。」身後是尖銳的蜂鳴,刺耳得像某種被敲響的喪鐘。

他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對一臉世界末日的表情的同事點點頭。「好的,我馬上過去！」

在同事君帶上門離開之後，六道骸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白色a4紙一張一張按順序整理好，邊緣在桌面敲了敲對齊,然後用文件夾固定。動作緩慢優雅,配上他現在乾淨乖巧的優等生的外表有種詭異的違和感。不過辦公室里空蕩蕩的，也沒有人會看到這位平時有些安靜內向的同事此時的不對勁。

順手再將辦公桌也整理了一下，六道骸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看了一眼閉合的辦公室大門。考慮到自己現在套的這個殼應該是不會做出集合的時候還遲到或者偷溜這種事的，他終於慢悠悠地站起來，將白色制服的拉鏈拉到頂，推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里混亂還沒有消散，穿著白色或者黑色制服的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神色緊張地在討論著什麼。幾句零碎的話語飄到了目不斜視地走過的六道骸的耳邊，似乎是關於某個重要人物的死。

所以說，剛剛的緊急集合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他微微地垂下眼，感覺有些無趣。他所在的第六部隊是專門負責情報工作的，雖然當初混進來的時候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這個身份比較方便他接觸到密魯菲奧雷的機密，但同時平時的工作也相當的無趣且枯燥。特殊時刻還會忙得要死，例如現在。

到達會議室的時候，長桌前已經圍滿了人。似乎第六部隊有一點身份的全部到齊了，包括那個經常神出鬼沒看不到人的隊長。

哦呀，看來這次死的還是真是個重量級人物。

在額前藍色碎發的遮掩下，六道骸的眼底閃過一道諷刺的光。

站在最上手的男人一臉嚴肅，語氣鄭重地開始宣布這一次緊急召集的緣由。雖然看起來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但是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出他的強作鎮定。

六道骸瞟了一眼他現在應該稱之為隊長的男人微微顫抖的雙手和煞白的還沒有恢復過來的臉色，輕輕地低下頭。撒，他還是來想想幾天之後的葬禮他該怎麼混過去吧，要他為密魯菲奧雷家族重要成員的死表示哀悼……別開玩笑了，就是彭格列死了多少人都不關他的事……

「所以，這就是將大家召集到這裡的原因。現在請大家先看看發下來的資料。」

終於，最上面的那個男人講完了。六道骸拿起那疊明顯是新印刷出來還帶著墨香味的紙，看似認真地翻了翻，他有些惡劣地希望等會兒翻開下一頁的時候會看到某個白髮男人的名字。雖然他也知道這只是妄想，要看到白蘭死，恐怕他還得多等一段時間。

然而，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想到，他會在資料的最後一頁，看到淺井沫的名字。

非常清晰且醒目的幾個字，還被加粗放大了。拜白蘭那不知源於何處的重視和偏向所賜，在這個女人被帶到密魯菲奧雷之後，總部的所有人員上至17個部隊的隊長，下至掃地的清潔人員，都將這個名字死死地刻在了心裡，絕對不可能認錯。瞬間，會議室里響起了一片抽氣聲。那位淺井沫小姐竟然會死在白蘭位於弗洛倫撒的私人莊園！而且不是他們的首領動的手……

誰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密魯菲奧雷，將迎來它成立以來最大的一次清洗……

帶上辦公室的門，六道骸隨手將身上那件寬大的白魔咒制服拉鏈拉開，脫了下來扔到了椅子上。然後走到沙發旁邊躺了下去。

頭頂是白色勾纏著銀色花紋的天花板。白蘭傑索一貫的風格，囂張奢華。

白蘭……想到那個總是笑眯眯地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的男人，眼前又閃過那個被加粗放大紅得滴血的名字，六道骸勾起一抹頗具諷刺意味的冷笑。

你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嗎，白蘭傑索……

密魯菲奧雷總部現在亂成一團，據說頂層的首領辦公室氣氛壓抑得完全沒有人敢走近。一批一批的死亡名單從頂樓簽下來發放到各部隊隊長手裡。死的人比上次進攻彭格列總部壯烈犧牲的人還多。

對此，六道骸很想大笑一場，只可惜他扯了扯嘴角，發現自己好像笑不出來。

白皙修長的手指搭上眼睛，辦公室里白得刺目的燈光透過指縫照下來被暈染成一種溫暖的橙黃色。有點像淺井沫火焰的顏色。

空有稀有的大空火炎屬性和僅次於彭格列首領澤田綱吉的強大炎壓，最後竟然會死於槍殺這種上個世紀才會流行的暗殺手段，這其實就是個冷笑話吧。

果然淺井沫這個女人無論過多少年都沒有絲毫長進。蠢得讓人發笑。六道骸閉了閉眼，纖長的眼睫掃過掌心，然後他悲哀地發現他還是笑不出來。

非但笑不出來，這種心底空了一塊冷得透風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他發現他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愚蠢的死亡。

好吧，不算無關緊要。畢竟他認識了淺井沫將近十年了，還吃過那麼多次她做的飯，雖然有超過一半是加了料的。

只不過是15歲的時候用櫻花把她家麻雀坑了一把而已，記了這麼多年，這女人心眼真小。而每次竟然都乖乖地吃下去了的自己絕對是被她那個糟糕透頂的料理弄壞了腦子。

六道骸從沙發上爬起來，摸了摸肚子覺得他有點餓了。想了想，他拿起電話叫了外賣。密魯菲奧雷總部亂成這樣，他還不知道食堂里的那個大廚會不會手一抖把鹽和糖放反了。他已經吃了十年這樣詭異的飯了，好不容易做飯的人已經去見了上帝，他不想再繼續回味一次。

所以，其實他應該高興的吧，除了淺井沫那個無聊的女人，沒有人再敢這樣折騰他了。

起來在辦公室里轉了一圈，送外賣的還沒有來。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餓了的原因，六道骸覺得他的心情越來越不好了。看了一眼門外各種混亂的人群，他突然覺得自己現在應該通知彭格列，讓他們派人來攻打密魯菲奧雷總部的。他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這裡的守備力量現在正是最薄弱的時候，直接攻過來的話，只要有人牽制住白蘭，打下這裡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然而，認真想了半天，他最終還是作罷了。淺井沫死亡的消息現在應該已經被潛伏在這邊的情報人員傳回去了，彭格列那邊估計比密魯菲奧雷好不了多少，有實力出手的人，現在應該都沒那個心情。

其實他也沒什麼心情將情報傳回去。彭格列怎樣跟他有關係嗎，澤田綱吉和淺井沫都死了，雖然他還掛著個十代家族霧之守護者的名頭，但是既然首領都掛了，他還守護個毛線啊。更何況他本來就只是為了奪取澤田綱吉的身體才留在彭格列的。

等了好久之後，外賣終於來了，送披薩的小夥子似乎是被外面的情景嚇到了，一直戰戰兢兢地連錢都沒收就跑了。六道骸無奈地聳了聳肩，這回可真的不是他的問題，淺井沫那個女人應該再沒借口說他人品敗壞欺負小孩子了吧……

……哦呀，忘了，她已經死了……

六道骸皺了皺眉，突然有預感手上的這份披薩應該會很難吃。

果然，他的預感是正確的……將那份有史以來最難吃的披薩勉強地咽了下去，六道骸的心情還是沒有好多少，甚至更加惡劣了。一定是因為剛剛那份外賣太糟糕了！他決定等會兒就去給那家店打電話投訴，然後再送推薦他這家店的人一次免費地獄游！

向他推薦這家店的人是誰來著？

六道骸喝水的動作頓了頓，他想起來了，是淺井沫。然後就有點失望，因為他沒辦法送她去地獄一日遊了，她已經提前去了天堂。

他一直都知道，像淺井沫那樣的笨蛋一定會上天堂，就算她的身份是黑手黨也一樣。她家那個死蠢的首領已經在上面等她了。

六道骸的目光掃過辦公桌上擺著的那盆雪白水仙，花語不屈，淺井沫的生日花。白蘭的辦公室里有一盆，他上次去看著覺得挺漂亮的，就也放了一盆在桌上。至少這花比淺井沫本人看著要順眼多了。

他想了想，站起來走過去開始給花澆水。晶瑩的水珠落在粉白的花瓣上，將它壓歪了一下然後又沿著縫隙滾落到青翠的葉子，最後滲入泥土。六道骸的目光停留在花株上好幾秒，手一松，剛剛用來澆水的玻璃杯摔在了堅硬的地面上，「啪」地一聲碎成了幾片，透明的液體緩緩地流了出來蔓延到他腳下。

自我催眠失敗。好吧，他的確是因為淺井沫的死心情煩躁了，甚至有一些他自己都不想承認的失落……或者不止是失落……

這些跟他餓了或者是那個難吃的披薩無關，他只是不想那個女人死……他不願意承認他會到密魯菲奧雷來卧底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她在這裡……好吧，就算是的那又怎麼樣，既然她是他親手送到這裡來的，他也應該把她再帶回去，就當是還他欠她的那個要求好了，而且不然的話澤田綱吉那個傢伙會麻煩得要死……

……啊，他又忘了，澤田綱吉的確是死了……

這些本該安安分分地好好活著，等著生命完整地走到盡頭之後再被上帝接進天堂的人都死了，而他這個早就被地獄放逐的人還在這個無趣的世間行走，就像一出莫里哀的諷刺劇。

這個認知讓六道骸多少覺得有些可笑，多少年了，在那些繁雜的記憶交錯間，他都已經忘了自己還會有這種屬於人類的低落情緒。所以他應該感謝她嗎？或者說感謝白蘭？

六道骸看了一眼窗外，他突然想起來，現在，在這棟密魯菲奧雷總部大樓里，應該還有一個人比自己心情更加惡劣。

於是，他瞬間就覺得有些平了……

他想，這應該不能稱之為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