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當差
酒不夠,菜來湊,牛二接著風掃殘雲一般吃光了所有飯菜,然後拍了拍肚皮道:「孔目哥哥,你倒是說話呀,你這般不言語,讓小弟的心裡好不痛快!」
「二郎,你可知道,高衙內打新月樓的主意已經有些時ri了!」
孫定輕聲道:「你以為這廝如此費盡心機,只是為了替黃四郎爭奪天漢州橋的地盤嗎?其實,他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新月樓。而你這一次借刀殺了黃四郎,表面上是挫敗了高衙內的yin謀,實則是給了他興師動眾搶佔新月樓的借口!」
「新月樓?」牛二這才恍然大悟。看來,他還是對這個世界了解太少。高衙內並不是人們印象中的那個花花太歲,不學無術,酒囊飯袋一個。
新月樓是林新月多年的心血,簡直就是她的命根子,在高衙內如此咄咄逼人的氣勢下,孫定能保得住新月樓嗎?
牛二澀聲道:「孔目哥哥,就算小弟求你了,為了新月嫂子,你千萬莫要讓高衙內得逞!」
「高太尉雖然有權有勢,甚得官家倚重,但在東京汴梁還不是一手遮天。」
孫定冷冷哼了一聲:「你可知,這座新月樓為兄只佔四成股份,而開封府尹滕相公,以及宿元景宿太尉各佔三成乾股,高衙內想要新月樓,並沒有那麼簡單!」
牛二這才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孫定。他原本以為孫定只是滕府尹倚重的人,沒想到他還與高俅的夙敵宿元景扯上了關係。
「這就好!這就好!」牛二長長出了一口氣,如果因為自己的魯莽,而丟了新月樓的話,他有何臉面再去見林新月?
孫定輕嘆一聲道:「可是,就在為兄來此之前,還是以一文錢的價格,把我在新月樓的四成股份讓給了高衙內。」
「一文錢?這不是變相的白送的?」牛二想起了後世金庸老先生,以一元錢的價格,將《笑傲江湖》的版權賣給央視的事情,不禁大驚失sè道:「孔目哥哥,這是為何?」
「新月樓再珍貴,畢竟也是身外之物,與人的生命比起來,區區一座新月樓又算得了什麼呢?」
孫定動情道:「二郎,為兄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幾個去死!那樣,教我如何對得住你那九泉之下的兄長?」
牛二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蹦三尺高,「孔目哥哥,你在公門這麼多年,經手過多少案子,難道高衙內如此明目張胆地冤枉我們幾個,你都看不出來嗎?」
孫定微微搖了搖頭,「為兄看出來如何?看不出來又如何?這個案子根本就輪不到開封府插手,高太尉會直接將你們甩給京畿提刑司審理,否則,為何要將你們幾個關進這裡來?」
「這?」牛二一時語塞了,他知道京畿提刑周凱乃是高俅的親信,想要他們幾個的xing命簡直是易如反掌。
但他還是心有不甘道:「沒憑沒據的,又是天子腳下,縱然是京畿提刑司也不能草菅人命吧?」
孫定苦笑道:「三ri之前,董超、薛霸二人在你家中搜出兇器數把,以及數件帶血的夜行衣,幾乎已經坐實了你們幾個行刺高太尉的重罪。如果為兄不答應高衙內的條件,包括楊志在內,你們幾個全都得死!」
「好一個高衙內,我真是低估了這廝。」牛二原以為憑著自己先知先覺的優勢,再加上後世做刑jing時積累下來的經驗,雖然沒有做大官、斗jiān臣之心,也沒有到水泊梁山做強人頭領之願,但整治一下高衙內,做一個有道德、有良心的潑皮還不是小菜一碟?
特別是忽悠黃四郎做了替死鬼之後,牛二認為自己就能過幾天安穩ri子了。沒想到高衙內這廝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不但報復來得如此之快,而且手段竟然如此毒辣。
「你的確低估了高衙內。」孫定的目光順著牢房狹小的窗戶望向了遠方,「高衙內,名喚高歡,最受高俅寵愛,此人喜好風月,吹彈歌舞,刺槍使棒,相撲頑耍,詩詞歌賦,無不jing通,稱得上是百伶百俐,據為兄所知,年輕一輩里,也只有běijing大名府,盧員外家的小廝浪子燕青能與其相提並論。」
牛二知道孫定極少評價人,但一旦出口,無不應驗。他既然如此說了,那自己就不能再小覷高衙內了。
「高歡,這一局算你稍佔上風,你我來ri方長。」牛二暗自打定了主意。
孫定又道:「二郎,出了這檔子事,為兄再不能慣著你了!你須跟著我,到府衙里當差,大小混一個出身,再成一門親事,好歹為你們牛家開枝散葉。」
當差?不就是做捕快嗎?事情到了這步田地,由不得牛二不答應了。況且,從後世的刑jing到現在的捕快,也算是學以致用,回歸老本行了。
「小弟願聽孔目哥哥吩咐!」牛二施了一禮道:「孔目哥哥,張三、李四、辛五等人,各有絕藝在身,如同進公門,將是小弟的臂助,望哥哥應允。還有青面獸楊志,乃當世英雄,還望哥哥在滕相公面前美言幾句,周全他xing命。」
讓牛二進府衙當差是牛大的遺願,孫定不知勸說了牛二多少次,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拒絕了,今ri見他答應的爽快,孫定也有點兒喜出望外,也就准了他的一切附加條件。
安排幾個人當差,對孫定來說,只不過是一句話的小事。
至於楊志當街殺人之事,只要高衙內不向滕府尹施加壓力,孫定改改卷宗,判楊志一個刺配充軍還是能夠辦到的。
牛二、張三、李四、辛五哥幾個跟著孫定出了京畿提刑司大牢,先就近找了一家客棧,泡了一個熱水澡,掃了掃霉氣,然後喚了兩輛馬車,直接去了孫定家。
孫定住在金梁橋下,有一座三進的大院子,乾淨而又寬敞。
聽到動靜,女主人林新月急忙迎了出來。
這個曾經名噪京師的花魁娘子如今已經年過三十了,但身上沒有留下一絲歲月的痕迹。
沒有什麼羅衣疊雪,身上只穿了一件布衣,也沒有什麼寶髻堆雲,頭上只簡簡單單插了一支釵子,然而一身的樸素卻難掩她的杏臉桃腮,麗質天生,後世的什麼林志玲、范冰冰,與她相比簡直是弱爆了。
牛二一見林新月,不由得滿臉羞愧,急忙施禮道:「都是牛二不省事,連累嫂嫂丟了新月樓。」
林新月急忙還禮道:「叔叔說哪裡話來?新月樓再好,也是身外之物,哪裡及得你們幾條xing命重要?」
牛二天生乃爽快之人,聽林新月這麼一說,便將一顆心放進了肚內,撫掌大笑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嫂嫂說話與孔目哥哥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難道就是傳說中夫唱婦隨、相敬如賓嗎?」
「叔叔這張嘴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甜了?」林新月展顏一笑,扭頭對孫定言道:「官人,且將幾位叔叔引到廳里坐,奴家自去準備些酒菜。」
自從孫定被迫將新月樓讓給高衙內之後,林新月便辭了家裡的使女、婆子,一個人在家照顧孫定的起居。
「娘子,有勞了。」孫定應了一聲,和牛二幾個到大廳里坐了,吃茶敘話。
林新月手腳真是麻利,還沒到晌午,便做了十數道拿手的菜出來,擺了滿滿一大桌子,兩壇上好的汴梁chun當然是少不了的。
酒足飯飽之後,孫定一捋長髯,緩聲道:「二郎,為兄琢磨著讓你們幾個進府衙皂班當差,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站班皂隸,就類似於後世的法jing,負責跟隨府衙長官左右護衛開道,審判時站立大堂兩側,維持紀律,執行刑訊以及笞杖刑。
牛二一愣,隨即想起了電視劇里那些手持大棍,有事沒事便高喊「威武!」之人,急忙將一顆腦袋像撥浪鼓一般搖將起來:「孔目哥哥,小弟自小嗓子不大,喊起『威武』來,有損堂威,著實不是站班的料子!」
聽牛二這麼一說,張三等人也異口同聲道:「孔目哥哥,牛二哥不去,我們幾個也不去!」
孫定何嘗不知道牛二想做捕班快手的心思,但捕快是一個高風險職業,牛大就是前車之鑒,他又怎能忍心讓牛二重蹈覆轍呢?
孫定稍一尋思,只好退而求其次道:「二郎既然不喜歡站堂,那就去壯班吧。」
壯班負責把手城門、衙門、倉庫以及牢房等要害部位,還要巡邏城裡城外,長官被稱作都頭,比如插翅虎雷橫和行者武松就擔任過這種角sè。
相對於大多時間需要單獨辦案的捕快來說,喜歡成群結隊的壯班,無疑遇到的危險要小得多了。
誰知道牛二還是搖著頭道:「孔目哥哥,當差就要當捕快,什麼皂班、壯班有什麼樂趣?」
「牛二哥所言甚是,請孔目哥哥三思!」張三、李四、辛五三個無一不是眼光雪亮之人,此時不給牛二助威,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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