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對決
章節名:第九十四章對決
龍嘉城是朝夏和大明邊界上的一座城池,距離蒼城和鳳凰城很近,但是蒼瀾江在這裡拐了個彎,分出一個大的支流,所以東齊和大明都尚未越江而戰。澹臺涵玉出於多方面考慮,自然是要選擇一個有利於自己並且確保所有人都會來的地方。
於是龍嘉城就成了首選。
蘇流熙看著手中這張紙條,是最為貴重的永城宣紙,墨也是上等的金絲墨,拿在手中,隱約有股龍涎香的味道。雖然筆跡陌生,但是蘇流熙可以確認這就是澹臺涵玉給出的消息。
這是多年特種兵經驗的分析,還有來自於女人的第六感。
蘇流熙將紙張收起來,神色清淡,眼神卻透露出一股殺意,隨後撩開營帳帘子,走了出去。
「季常,過來。」走到訓練場,青虎的眾人還在進行每天的體能特訓,蘇流熙的出現讓眾人精神一震,隨後眼光好奇的瞟向被叫走的季常。
季常滿頭是汗的跑過來,咧著嘴笑,聲音還是大嗓門:「蘇教好!有什麼指示?」
蘇流熙在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季常面前顯得特別纖瘦,但是看起來季常就像一個大孩子一般,等待著蘇流熙的命令,滿臉興奮。
蘇流熙說道:「我要出去一趟,青虎的訓練就暫時交給你。」
「什麼?蘇教您又要出去啊?」季常下意識問出口。
蘇流熙點頭:「少則三天,多則五天。」
季常沒問蘇流熙準備出去幹什麼,立刻站的挺直,行禮:「是!屬下一定完成任務!」
「這段時間,青虎依然正常訓練,除了我本人,其他人的命令一概不要聽。」
「是!」季常應了一聲,然後又忍不住撓了撓頭,問道:「那……少帥的命令也不行嗎?」
蘇流熙眉眼不動:「不行。」
「好!蘇教說什麼就是什麼!」
對於季常等人來講,蘇流熙和他們的而感情或許更為深厚,他們也唯蘇流熙是從。甚至若是蘇流熙帶著他們離開翼字營,或許他們都會毫不猶豫。
蘇流熙想了想,最後囑咐道:「若是我第五天還沒有回來,那麼你們暗中前往龍嘉城,我會想辦法和你們聯繫。」
當然,這是最壞的預想。蘇流熙希望不會做出這個行為。
之後蘇流熙去找了柳青雲,跟他簡單的交代了一下,說要出去一趟,查探一下敵情。柳青雲一開始有些猶豫,縱然蘇流熙能力卓絕,但是畢竟在少帥心中地位非同一般,這樣做危險太大,但是蘇流熙再三保證只是簡單的偵查並且會保障自己的安全之後,柳青雲還是同意了。但是要派暗衛保護的要求被蘇流熙駁回。理由是蘇流熙不想在戰鬥的時候還要分神去照顧那些暗衛……柳青雲無語,點頭同意。
然後蘇流熙簡單收拾了東西,就直奔龍嘉城而去。
這次一起去的,還有小白。
蘇流熙甩了幾次,都沒有甩掉,那傢伙死死咬在蘇流熙的衣角,一晃一晃的,死活是不鬆口。蘇流熙第三次將它提起來的時候,看到它烏溜溜的小眼睛,以及透明的溢出的眼淚,竟再次心軟,無奈將小白一道帶走。
濃墨般的夜色中,一道消瘦而堅韌的身影逐漸消失,清脆的馬蹄聲幾乎要踏碎這沉重壓抑的月色。
等蘇流熙的身影完全被吞沒,奔出足有幾十里以後,從後面突然出現了兩道身影,騎著馬跟隨在後。
隱約,一道暗黑,一道鮮紅。
……
蘇流熙花了半夜的時間趕路,半夜的時間休息。在四月九日就抵達了龍嘉城。
蘇流熙簡單喬裝之後順利進入龍嘉城,發現這裡守城變得森嚴,大約是受到戰爭的影響,所以街上行人也少,只有稀稀落落的攤販。
整座城都籠罩在戰爭的烏雲之下,十分壓抑。
蘇流熙選擇了離城門比較近的一個客棧,安置好馬匹之後,就帶著小白閑逛似的踩點,摸清了醉雲樓周邊所有地形,並且在腦海中做出了最佳逃跑路線圖。
不管結局如何,首先要做好逃跑的準備,否則一旦意外發生,連跑都不知道往那邊跑,死的才是真冤。
然後蘇流熙在客棧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換上一身青色男裝,朝著醉雲樓走去。
一走進去,就有人迎上來,俯首相邀:「蘇公子?我家主人有請,樓上請。」
蘇流熙看了低著頭的人一眼,然後環顧空曠的一樓,神情不自然的掌柜和小二,眼中閃過深思。
醉雲樓是龍嘉城最大的客棧,即使最近情況低迷,也不可能出現整個一樓沒有客人的情況。澹臺涵玉果真有預謀,竟然包下整個客棧,連掌柜都不敢聲張,看來是計劃已久了。
「蘇公子,請上樓。我家主人在天字一號房。小的身份卑陋,就不上去了。」
說完這話,那個面容普通的僕人就垂著頭,站在那裡,一副堅決不會上去的樣子。
蘇流熙挑了挑眉,轉身邁步上樓。
短短一段樓梯,蘇流熙很快就到了二樓。
二樓是一個長長的甬道,天字一號房應該是最裡面的那一個。蘇流熙毫不猶豫走去。
一步,兩步。
蘇流熙忽然吸了吸鼻子,空氣中充斥著一股甜膩的香氣,隨後她眼神一厲,是春藥中的極品,春色。
這東西早幾年曾在林褚之的書中看到過,是一種極其罕有的春藥。中原地區大多數人連聽都沒聽過,因為這種東西,來自南疆。
用好幾種植物和動物精華提煉,粉末狀,放在空氣中極易揮發,遇水則溶,極不易察覺,就連這香氣,也像極了花香,一般人若是聞到,也不會在意,若非蘇流熙曾經對這個有過了解,而且對氣味極其敏感,此時也不會感覺到這東西。
蘇流熙蹙了蹙眉,越往裡走,香氣越是濃郁,也就證明有人中毒越深。
蘇流熙拿出隨身攜帶的瓷瓶,放在鼻下輕輕嗅了一口,然後繼續往裡面走去。
八步,九步。
有人的聲音傳來。
蘇流熙心中一跳。因為那聲音她很熟悉。
一個溫婉柔弱,是澹臺涵玉。另一個,則是低沉悅耳。
容湛。
蘇流熙眼眸一閃,腳步卻沒停。
十二步,十三步。
蘇流熙走到房間門口,只需要一伸出手,就可以推開這門。
此時那聲音也越加清晰的傳來。
「玉兒一片痴心錯付,事到如今,也無怨言。燕帝駕崩,玉兒此去西燕,無非老死宮中,日後漫漫歲月,再無念頭。然而十幾年韶華相思怎可說斷就斷?那塊玉佩玉兒珍藏數年,只想著日後若是等到你來娶我,便也完滿。呵,卻不知到頭來竟是一場誤會。但是要玉兒就此放手也有不甘,所以現在,玉兒願拿天璇相換,只求您能垂憐一二,日後兩相決絕,絕不糾纏。」
澹臺涵玉的聲音輕柔如水而又深情款款,說道最後細語之中還帶著哽咽,似乎在極力壓制著委屈。
蘇流熙聽著這情真意切的表白,挑了挑眉。
房中傳來容湛低沉從容的聲音:「朝夏國主慎言。您已經是西燕皇后,只等鳳袍加身,再做如此言論,恐怕不合適。」
澹臺涵玉哽咽的聲音頓了頓,隨後傷心說道:「湛哥哥若是不喜玉兒,拒絕就好,何必相見,讓玉兒滿心歡喜,而又說出這等傷人之話?鳳袍加身?呵呵……玉兒還有這個機會嗎?誰在乎?若是您能分給玉兒哪怕一絲憐愛,玉兒就算舍了這些富貴榮華,和西燕對立,也絕對心甘情願啊!」
「朝夏國主,本宮不喜和人廢話。天璇需要拿什麼來換,你直接說吧。」
「原來……你竟真的一絲情意也無……罷了,這天璇,你儘管拿去。玉兒只求……能服侍湛哥哥一回……也算了解此生之願。」
蘇流熙眉梢揚起,合著澹臺涵玉就是想要讓她看見她和容湛在一起的畫面然後讓她誤會些什麼或者至少也添個堵?
蘇流熙簡直要拍案叫絕,這女人果然能夠豁出去,竟然能夠獻出天璇只求一睡?
此時裡面卻是一片靜默,似乎是容湛在做考慮。
容湛忽然冷聲問道:「你給我下藥?」
澹臺涵玉似乎被容湛嚇了一跳,聲音委屈:「我…我只是…想要完成自己的心愿……湛哥哥,這樣簡單的一件事,你難道都不能答應我嗎?」
「誰准你這樣做?!」
容湛的呼吸似乎有點急,估計是藥效發揮了,說話的語氣也越發嚴厲。
澹臺涵玉勸道:「湛哥哥,你不要忍著了……這是春色,除了……沒有辦法解的……」說道這裡,澹臺涵玉聲音低了下去,臉上也飛上霞紅。
容湛穩了穩呼吸,聲音極冷:「你找死嗎?」
澹臺涵玉卻沒有被容湛嚇到,說著說著情緒激動起來:「我知道這手段是卑劣了些,但是我都是為了你啊!你喜歡別的女人,我沒有辦法,你要娶別的女人,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現在就要去西燕了,我就要和燕帝那個死人舉行冥婚了!我只是想服侍你一回,這難道就十惡不赦了嗎?!」
澹臺涵玉哭訴的情真意切,最後兩句甚至是吼出來的,容湛沒有說話。
澹臺涵玉楚楚可憐的啜泣聲隱約還可以聽到,然後蘇流熙就聽到了腳步聲。
輕盈,規律,有力。是容湛站起來走動。
然後是澹臺涵玉略帶嬌羞的聲音:「湛哥哥,您……」
容湛沒有出聲,腳步卻沒有停下來。
「嘶--」蘇流熙聽到了細微而清晰的撕破衣裳的聲音,還有澹臺涵玉變得急促的呼吸聲。
「湛哥哥,您……您慢點……」
傻子也能聽出來澹臺涵玉語氣中的嬌羞和竊喜了。
蘇流熙乾脆斜斜靠在牆壁上,忽然聽到裡面的聲音停了下來。
然後是一聲嘆息。
澹臺涵玉有些摸不著頭腦,看著剛剛站起來用扇子割破她衣袖一腳的容湛忽然收回了手,臉上露出她看不懂的微微的無奈和寵溺。
正在她疑惑不解想要出聲詢問的時候,忽然看到容湛微微側轉了身子,看向門口--
「阿熙,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吃醋嗎?」
澹臺涵玉猛地睜大了眼睛,消化著這句話的意思--他知道外面有人!而且是蘇流熙!關鍵是,他剛剛這一切都是裝的?都是為了讓蘇流熙吃醋?
她的身體因為極度的憤怒而顫抖起來,卻無法發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門被人打開,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纖細挺直的身形,堅韌冷靜的眼眸,精緻無雙的容貌。
蘇流熙!
澹臺涵玉當然知道蘇流熙在外面,她今天就是要當著蘇流熙的面和容湛在一起!既得到了容湛,又能讓他們倆產生隔閡!澹臺涵玉是很聰明的女人,所以她知道蘇流熙是何等驕傲的女子,再寬容大度的女人,看到前一段時間還和自己海誓山盟甜言蜜語的男人轉眼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也要堵心!更何況蘇流熙!
而也不會有一個男人,會喜歡心胸狹隘的妒婦!
所以她安排了今天這一局,所以她想盡辦法叫來了容湛,叫來了蘇流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他們兩個產生矛盾!
可是現在是什麼情況?誰來告訴她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蘇流熙聽見容湛那一聲嘆息,和之後的那一句話,就伸手推開了門。門沒鎖,想必是澹臺涵玉希望她來的時候直接將他們「捉姦在床」更方便?
蘇流熙抬腳進去。
此時晨光大亮,屋裡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澹臺涵玉斜斜坐在床榻上,穿著白色的裙裝,一隻衣袖被劃破,不過只是破了外面一層,裡面完好無損,領口有些開,站得近一些幾乎可以看到裡面春光。臉上淚痕還沒有干,神情惶亂而又狼狽,看見她的一瞬間眼中閃過嫉恨,轉瞬即逝。
容湛身著一身月牙白的錦袍,站在離澹臺涵玉幾米遠的地方,正看著蘇流熙,眼中噙著笑意。
蘇流熙挑了挑眉,這是在演給她看?
「容湛,看來你玩的挺開心的?」
容湛傾城的容顏上有著淡淡的寵溺和一絲委屈:「阿熙,你竟然在外面看了那麼久都不吃醋?」
蘇流熙隨意找了一個座位坐下,奇怪的看了容湛一眼:「我相信你啊,自然不會吃醋。」
我相信你啊。
她輕輕的,堅定的說道。
容湛的心中瞬間熨帖,像是瞬間滿庭芳樹都綻開了花朵一般馥郁濃香。他的臉上逐漸綻放開絕色傾城的笑容,眼中的溫柔似乎都要溢出來。
他走過去,為蘇流熙整了整有些凌亂的頭髮:「阿熙,我很高心。」
蘇流熙抬頭看了容湛一眼,卻像是掉進了無盡的宇宙一般,深邃而神秘,但是她卻依然清晰的看到那雙眼中藏匿的深情。
這一眼,讓她的心,忽然柔軟。
他和她,就那樣對視著,似乎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打擾到他們,站著的男子一向看似溫潤實則冷漠的側臉流露出罕見的溫柔,坐著的女子仰著頭看著他,總是冷淡疏離的神色也化做柔情。像是終年經歷風雪的雪蓮終於搖曳盛放,那溫柔如此難得,如此驚艷,只那一絲柔情,就足以讓世上的男子為了她傾盡一切。
澹臺涵玉看著這萬般刺眼的一幕,狠狠的攥緊手,指甲嵌進手掌也沒有覺察,原本就有舊傷,此時便血流不止,染透了手邊的被褥。
那個女人一進來,容湛的注意力就全部轉移了!她看起來就像個笑話!
憑什麼!究竟憑什麼!
蘇流熙率先轉過頭來,看著澹臺涵玉,冷聲說道:「看來你還是沒有認清形勢。有的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蘇流熙嚴肅起來,就連柳青雲這等武將都不敢輕視,更何況澹臺涵玉?再有心機,她也沒有見識過這等戰場上廝殺過才有的血腥凌厲的氣勢!一瞬間就打了個寒戰。
隨後她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蘇……蘇姐姐,我……我沒有別的想法,我只是想服侍湛哥哥一次,圓了這個夢想我就會安安分分去西燕的……我不想和你搶什麼的……」
蘇流熙打斷她的話:「好歹也是公主出身,別這麼拎不清。你想搶,也要看看這個男人對你有沒有想法,想圓夢,別人也沒有義務幫你做事。把我叫來,看看你和我的男人滾床單,然後憤怒之下和他鬧個天翻地覆你再拍拍屁股走人?哪有這麼好的事?一切都是你在自導自演以及無法剋制的自我幻想,你覺得很有趣?」
容湛聽見「我的男人」眼睛一亮,心想果然吃吃醋有利於感情發展。
澹臺涵玉則是被這麼直接的挑明而臉色蒼白。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是想要用天璇換……」
「春色是幹什麼用的?為什麼我們會一起這麼巧的出現在這裡?事實都已經擺開了還想要洗白自己,這樣很蠢你知道嗎。」蘇流熙開始覺得和這樣的人說話真是浪費時間。
澹臺涵玉還想說些什麼來挽救自己的形象,沖著容湛含著眼淚哭訴:「沒…我沒有……我對你一片情意……」
突然,容湛轉頭看了她一眼,「澹臺涵玉,夠了。」
澹臺涵玉被那冰冷的眼神震得一下子住了嘴。
毫無感情。那雙眸子裡面連厭惡都沒有,他竟然連一絲感情都不願給她!
呵,澹臺涵玉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個笑話!
可是她怎能甘心?她怎能甘心?
蘇流熙冷淡的看著澹臺涵玉:「這一次的帳,我會記在朝夏的頭上。」
她不是什麼聖母,別人都欺負到頭上來了,還縮著腦袋不出聲。澹臺涵玉既然敢這樣做,那就要做好準備接受她的反擊!
澹臺涵玉瑟瑟發抖,惱恨不已,卻又忌憚著蘇流熙,只是垂著頭,眼中卻滿是憤恨。
「啊!」突然,澹臺涵玉猛地叫了一聲,劇烈的疼痛讓她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她驚慌的抬起手,卻發現左手的小拇指已經被一把小刀砍掉!
蘇流熙站起身,眼中殺意四溢:「若是還有下一次,要的就是你的命。」
說完,轉身準備出去,卻突然頓住了腳步,容湛也停住,二人心有靈犀般看向門口處,卻見一襲黑色曳地長袍。
澹臺涵玉忍著劇痛看向門口,卻莫名覺得不安。
「啪啪啪」,零落的擊掌聲響起,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三人的視野中,狹長的眸子中滿是讚賞的笑意。
朔林。
容湛神情從容,笑容散漫,似是早就預料到,而蘇流熙則是抱臂,肌肉卻緊繃起來,林褚之可是還在這個男人手中呢。
澹臺涵玉則是早就蒼白了臉色,天璇!
朔林站定,看著屋內三人,懶懶說道:「真是一場好戲呢。只是,我不想讓你們走呢。不如,齊太子,你把手中的玉符都交給我如何?哦,對了,還有蘇流熙,我也很需要她呢。」
容湛眸光頓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