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禁閉

玄宇樓閣倚絕壁，桂殿蘭宮冠陡崖。

說的就是坐落於玄陰山的玄陰閣。

玄陰山脈中，危峰兀立，壁立千仞。非高階武者，不得進入。

其宮廷殿宇極其奢侈豪華，廊腰縵回，檐牙高啄，閣內一切物件，皆是凡間皇室出資建造。在尚武的玄武大陸，九階武者乃是神級般的存在。如此，皇室之人如此重視，也是理所當然。

玄陰閣一處較為僻靜的別院，閨房之內。一女子躺於床榻之上，她臉頰上帶著絲絲划痕，眼睫微顫。

正是在玄陰閣引發軒然大波的跡青凡，待跡青凡清醒過來之時，才發現外面已經是白天了。

她吃力的坐起身，動了動身子，感覺除卻右腿的些許疼痛，其餘各處竟是都痊癒了，這不知什麼葯，治傷療效卻是奇佳。

她環視了下四周，身下是雕花木床，周圍都是熟悉的桌椅擺設，看來，自己現在回到自己的房間了，昨日不知怎的竟是睡了過去，想來也是下人將自己抬回來，治療並換衣。

她有些餓了，便對著門外，叫了聲，喚了下人進來。

一個眉目張揚的女孩兒大咧咧的走了進來，抬起下巴看著跡青凡，臉上滿是倨傲神色。

跡青凡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個女孩兒，絲毫不見以往的怯色，只淡淡吩咐道：「小蘭，去端些吃食與我。」

被喚作小蘭的女孩兒，正是她的貼身侍女。

她一開始來服侍自己時，還是一派恭敬，但熟悉了自己先前的性格之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小蘭依舊站在原處，跡青凡見其不為所動，說道：「要清楚你自己是什麼身份，我為主你為仆，若是不想在我這伺候，你大可向管事的請辭。」

小蘭聞言，咬著嘴唇，心中不知這個一向懦弱的主子，今個兒是怎麼了，但她也知曉跡青凡所言是事實，她只是一個丫鬟，若真的將此事鬧到管事那裡，自己也逃不了好。

於是，她憤憤的摔門離去。

跡青凡看著這個女孩兒的背影若有所思。

玄陰閣人多嘴雜，自己這次墜崖之後，性格大變，若想平安度日，怕是不可。單說那些個欺辱自己的下人們，自己是絕計不會姑息容忍的。

可眼下自己實力著實低微，也無甚自保的手段，再遇到先前的事情，定討不了好。

昨日她已經斷斷續續的聽了下人嘀咕的內容，知曉掌門為了尋回自己，扯了個謊，雖事後命安曉兒澄清此事，但終歸讓下人對自己有了別的計較。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還有下人信以為真，相信自己身上有聖物存在，難保他們不會鋌而走險，對自己不利。

玄陰閣人數眾多，自己的住處又在偏僻之地，她擔憂之事雖未曾發生，但總歸讓自己安不下心來，她現在急需找個清靜的地方，避開這陣風波，並想辦法提升自己的實力。

但她也知曉，自己也不可能離開玄陰閣的，在這玄陰閣還能有份吃食，若是離了這裡，怕是被外面的虎狼嚼地連骨頭都不剩。

既然離不了這裡，那就待在一個旁人去不了的地界便可。

玄陰閣有五宮十二殿，外加無數的次峰，那些個次峰皆是環境清幽之地，只是過於冷清，玄陰閣內，只有犯錯的弟子才會被發配於那些地界關禁閉，且外人不得進入其中。

次峰，弟子犯錯，禁閉……

跡青凡嘴角微勾，心中有了計較！

小蘭一直到晌午時分才晃晃悠悠的歸來，跡青凡不著痕迹的看了這個丫鬟一眼，便轉過了臉。

跡青凡自己蹦蹦跳跳的走到飯桌前，叫住準備離開的小蘭，自己卻是坐在桌前，用起飯來。

飯食並不精緻，只是簡單地兩樣小菜和一小碗米飯，即使是玄陰閣的下人，也不會配備這些個飯菜。

跡青凡卻不動怒，只是深深地看了小蘭一眼，幽深的眸子定在小蘭身上，直把小蘭看的心頭一跳。

跡青凡著筷，隨意的扒了幾口飯，待感覺到腹中有了點底了，就甩袖，一把將飯菜卷到地上。

碗碟落在地上發出「叮令哐啷」的聲響，這動靜極大，足以震驚在這個屋子裡的另外一個人了。

但是只是這樣，卻還是不夠，她站起身，走到殿內外廳中，將擺設在窗柩邊的名貴瓷器盡數打落，室內被瓷器破裂的聲音充斥著，巨大的聲響甚至驚動了周圍巡視的下人。

下人們皆不知曉現在的跡青凡並不是之前那個任由他們蹂躪的跡青凡，見到室內一片狼藉，其中一個面色兇惡的下人，反而走上前，右手抬起，欲扇跡青凡一巴掌。

跡青凡記得這個人，若說欺辱自己最深的人，這人若排了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了。且這人多次在夜晚時分，潛入自己房內，欲對自己行不軌之事，也多虧自己先前雖怯懦，但面對這污人清白的事情，很是抵觸。每次一見到這人，就大吵大鬧，讓這人尋不著機會。可即便這樣，卻也讓這人占著許多便宜。

跡青凡眸光一閃，心中發狠道：『既然對象是你，那便無甚愧疚感了，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這樣想到，便轉身躲過這人的手掌，站在這人的右側處，乘這人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將手中一個彩花瓷瓶照著下人的腦袋，就是一下。

跡青凡身子弱，這一下也沒用幾分力氣，但是她還記得人體的幾個薄弱部位，這一擊直直擊中那人的太陽穴，只見這個高大的壯漢，一頭栽倒了地上，頭部磕到了地上的瓷器碎片，鮮血如注。

周圍的人都被嚇傻了，小蘭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竟是嚇暈了過去。

另外一個較為瘦弱的下人，戰戰兢兢地走到倒下的壯漢身邊，手指顫抖的放在那人鼻子下面探了探，竟是沒了呼吸。

「死，死人了！！！」

這一吼，不得了，跡青凡距離這人較近，被聲音震得頭皮發麻。

下人們亂作一團，場面一時混亂不已，直到管事的來了，局面才安定下來。

跡青凡心情也有些複雜，她本意只是將這人擊暈，卻沒留意到自己先前摔的那些瓷器碎片，此刻，眼見一地鮮血淋漓，她著實悔恨愧疚。

但如今，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按照原計劃行事。

於是，在管事的現身的那一刻，跡青凡立刻順勢倒在了地上，可憐她還未痊癒的右腿，又壓在了瓷器碎片上，瞬間就流出幾行血。她無聲的流出兩行清淚，嘴唇緊緊的抿著，神色卻頗為倔強。外人一看，便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委屈之意來。

來的管事，是個黃衣女子，約莫三十餘歲，她先是看了眼大廳，對局面有所了解之後，才沉聲詢問一個下人：「這是怎麼回事？」

下人早被先前發生的事情給嚇懵了，只聽他磕磕巴巴的說著：「小人也不知，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小人我，與同行巡視的下人們，一起在外巡視，走到青凡殿時，只聽到巨大的聲響，那王二，也就是倒在地上的下人，走到跡青凡面前，抬手，似，似是要打跡青凡，然後，跡青凡就拿著瓷器砸了王二一下，王二就倒在地上，頭碰到地上的瓷器碎片，死，死了。」

黃衣管事點點頭，抬手行了個禮，恭敬的說道：「師姐，讓您受驚了。」

管事的心想，玄陰閣之所以能成為天下第一閣，俱是因為閣內有掌門這個九階武者坐鎮，而這跡青凡，乃是最受掌門寵愛之人，昨日里，掌門可以為了跡青凡殺了葉家小姐，就足已表明她對這個跡青凡的態度了。

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內門管事，雖知這跡青凡是個軟弱可欺之人，卻也不敢對其不敬。

跡青凡淚眼婆娑的看著這個管事，聲音低不可聞：「疼……」

「什麼？師姐您說什麼？」跡青凡聲音著實太小，她完全沒聽清。

跡青凡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頭一歪，昏了過去。

且不說跡青凡假暈之後，眾人是如何大驚失色，請大夫，收拾宮殿，請長老……等諸多事宜。

跡青凡本來是打算裝暈的，可是她本就大病初癒，這麼一鬧，腿上又磕碰出了幾碗血，如此倒是真的體弱暈了過去。

直到耳邊傳來越來越大的爭執聲，才喚醒了她。

她依舊閉著眼，只是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外面的聲音。

外面有幾人正在談話，俱是些不甚熟悉的聲音，自己先前的生活範圍太小，其他的事情她也不怎麼關注，這些個人的聲音都很熟悉，只是卻不知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只聽得：

一個蒼老的聲音沙啞說道：「掌門，玄陰閣凡殺人者，當以命當命。」

另一個男聲立馬插話道：「掌門，此時不妥，跡青凡只是一介凡人，她如何能殺得了二階武者，我看，此事應該是有誤會。」

依舊是老者：「掌門不可，須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日若不嚴懲跡青凡，他日這玄陰閣必大亂了不可。」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正是安曉兒，她道：「師傅，小師妹也是為了自救，她也是無心之失，還望師傅明鑒。」

場面安靜了下來，約是眾人在等待掌門的決斷，片刻后，傳來掌門平靜的聲音，她道：「冰清，你以為如何？」

跡青凡蹙眉，心想：冰清？這人是誰？

一個清冷的女聲淡淡說道：「小師妹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理應關禁閉。」

「既如此，那便依冰清所言，將跡青凡關於次峰三年，曉兒，待跡青凡醒了，便讓她收拾行李，入住次峰罷。」

眾人皆不敢否決，道：「是！」

聽到這話，跡青凡鬆了口氣。心知計劃成功了，雖然過程曲折了些許，且禁閉時間只有三年時間，但是三年時間足矣，這三年內，她自能想法子自保。

輕巧的腳步聲傳來，跡青凡知曉來人便是安曉兒了，於是，她睜開雙眼，眼眸含霧，嘴唇顫抖，在安曉兒開口之前，就哀求道：「大師姐，青凡錯了，煩請師姐向師傅求情，青凡不願去那勞什子次峰，此事皆是那下人的錯，我……」言盡於此，她抽噎了一下。

安曉兒雙眼含笑，手卻是輕柔的逝去跡青凡臉頰上的淚珠，「我也知此事，並非你的錯誤，只恨那下人熊心豹膽，師妹你不過出於自衛，卻要被掌門關禁閉，師姐我於心不忍啊！」

「曉兒師姐……」跡青凡哀戚的叫道。

安曉兒坐在床沿邊上，溫柔的說道：「你我姐妹一場，姐姐也見不得你受苦，你且受著，待此事一過，我定會代你向掌門求情，現下，你還是儘快收拾行裝，準備出發吧。」

跡青凡連忙應是。

安曉兒見任務完成，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

跡青凡見她離去，便拭去臉上的淚水，臉上一片明媚笑意，哪還有先前的心碎委屈模樣。

她對著門外喊道：「小蘭，進來，為我收拾行裝。」

小蘭臉色慘白，她唯唯諾諾的走向衣櫃，開始疊衣，之後又是攜帶日常生活物件，她在房間內忙的像個陀螺。跡青凡卻是斜靠在床欄上，悠閑地飲著茶，見小蘭進來的這會兒工夫，竟是連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知道自己這個下馬威，算是見效了，她也樂見其成。

「小蘭啊……」

小蘭收拾著銅鏡的手頓時頓住了，她冷汗直流，嘴唇嚅囁道：「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吩咐？我怎敢？」

小蘭嚇得丟了手中的銅鏡，感覺都喉頭的酸澀，她忙道：「小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小蘭今後一定盡心伺候您，求小姐放小奴一馬。」

「奧，既然你這麼識趣兒，我便帶著你，關禁閉了。你可有不滿？」

「不敢，小奴自當隨著小姐，小姐去哪，我便去哪。」

跡青凡滿意的眯著眼睛，說道：「儘快收拾……慢著，」跡青凡想到之前無辜慘死的王二，心中愧疚無比，說道：「你可知這王二身邊可有親人？」

小蘭規規矩矩，低頭答道：「王二家有一個妹妹，再無旁人。」

跡青凡嘆了口氣，她雖想教訓王二一番，只是失手傷人性命，著實不該。理應對王二家人照顧一二。

只是眼下，她也是自身難保，只能在生活上，對那王二的妹妹優待一些了，她斂眸，說道：「小蘭，你講這房內值錢的物件拾掇一番，全部送去王二妹妹家裡罷。」

小蘭點頭，問道：「小蘭這便去，小姐可還有旁的吩咐？」

跡青凡歪頭想了想，突然恍悟道：「之後，你去大夫那兒多拿些養生的草藥，再去藏書閣帶些醫術回來。與你三天時間，三天後，便隨我入那次峰。」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