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陸捌章 捨命一戰為報君

第陸捌章 捨命一戰為報君

陳沖也回來了。他把皇帝的話轉達給姬文,姬文聽完對鄭直說:「父皇明天便可帶兵來匯合,鄭直,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特穆勒的部隊正在切力兀建立的前哨營地集結。鄭直環顧了一下各位將軍,緩緩地說:

「諸位將軍以為,我們現在該如何?」

他手中捏著姬月的金耳墜和孔伶要求轉交的手鏈。姬文已經將他昏睡三天來的事情全部告訴了他。「月兒剛被救回來就一直守在你床面前,生怕你會出什麼差池……」姬文拿出手鏈交給他,「……話我帶到了,東西也交給你吧。」

「大帥,我認為我們應該把溝塹再挖深挖寬三尺,將挖出的泥土夯成土壘,堅壁以待皇上的援軍。」石俊說。其他人也點點頭,表示同意。姬魅憂心地看著鄭直。在她給鄭直重新包紮的時候,鄭直要求她將傷口包紮得十分嚴密,並且還在包紮后試著扭了扭腰。

「陳沖!」鄭直突然開口了。

「在!」陳沖拱手道。

「郡主過世,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鄭直輕輕地說,帳內安靜得能聽見呼吸的聲音。眾人都疑惑地看著他。你當時人事不省,有什麼責任?

「長悅公主冒險來此,我也難辭其咎。」鄭直不理會眾人詫異的眼神,繼續說道,「臣願請太子殿下為使,向陛下陳書請罪,貶吾為民。由你負責護送太子殿下、長悅公主返皇上軍營。」

「鄭直,你不必如此……」姬文起身勸他,被他抬手止住,「太子殿下不必多言。臣意已決。」轉而對陳沖說,「你即刻帶二位殿下離開。這是軍令!」

「不,我不走!我不許你去!」姬魅哭嚷道。她知道鄭直送走自己后,要做什麼事情。然而不容她多言,鄭直一揚下巴,龍興走上前來站到二人中間。

「請吧,公主。」龍興說,抬起手低下頭。

沉默。陳沖沉默了,姬文沉默了,鄭直也沉默了。所有人都看著長悅公主。

「又是這樣……你根本就不考慮我的感受!」姬魅攥緊雙拳朝鄭直咆哮了一聲,然後「啪」地一掌狠狠扇在龍興臉上,「這一巴掌,你代主受吧!」說完忿然轉身哭著走了。

姬文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鄭直,朝他拱手行禮:「王爺保重。」亦轉身走了。

陳沖也看了鄭直一眼。「不如讓石俊護送二位殿下吧,我留下來。」

「不,現在天色已晚,由陳將軍護送太子公主,是最合適不過了。」石俊急忙說。

「石老哥。」陳沖扭頭看著他。

石俊不是不知道鄭直的打算,也不是不知道留下來也許就意味著永遠留在這裡。但是這幾天來見過太多生死別離,太多熟悉的面孔逝去,竟有些習以為常的感覺。

馬革裹屍,這不正是我當捕頭時所期望的嗎?妻子已有三月身孕,不管男女,我石家有后了。

主意已定,石俊堅定地看著陳沖:「陳將軍,護送殿下的任務就拜託了。」

陳沖吊起嘴角沖他一笑:「好。」走到帳門前撩起門帘,踏出一步卻又轉身,對帥位上那個表情有些淡然的男子說:

「別太容易就死了。」

那人略微一笑,拿出一塊鴛鴦綉帕,小心地包好那對金耳墜,放入懷中,然後將手鏈扔在桌上。

「眾將聽令!」他沉聲吼道。

「在!」眾人橫跨一步,齊聲拱手。

當天夜裡,士兵們接到一個命令:亥時造飯吃第四頓,子時出發。

「每人攜帶一捆乾柴。」龍興對手下的刀盾兵說,「只要看見火起,并力攻打。後退者斬!」

子時,所有軍士整備完畢,出人意料,鄭直明白告訴了戰情給每個士兵:自己這邊只有兩萬人,而敵營卻有**萬。

「我明白告訴大家,就是想說明一點:這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死戰。」鄭直穿著那身玫瑰甲,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面孔,「皇帝的軍隊就在不遠處。但是我們不能指望別人!我們西涼軍,死也是硬漢!」他戴上頭盔,拉下鬼面,噌地一聲抽出玉澤劍:「西涼必勝!」

忽然吹起東風,颳得大旗烈烈作響。

「出發!」鄭直一聲令下,帶頭走出軍營。除了因傷動不了的,其餘所有士兵紛紛口銜筷子,背負柴薪出動。

走上一個多時辰,來到特穆勒營外,正是夜深人靜之時。

「殺!」鄭直振臂高呼,劍指長營。士兵們一躍而出,點燃手中乾柴,隔一帳便扔,風助火勢,特穆勒的前軍營地不多時便陷入火海之中,西涼軍闖入營地,逢人便斬,一路殺奔中軍來。

特穆勒聽說起火,出帳看時前營已毀,急忙在護衛下往玉門撤退。鄭直正率軍突進,忽然遇到一將帶兵撤退,見到他時驚呼出聲:

「不可能的!我明明射中你胸口!」

鄭直大喝一聲:「切力兀,我是來找你索命的!受死吧!」縱馬趕來。

切力兀的部下嚇得四散跑了,切力兀也急忙打馬逃走,鄭直在後緊追不捨,舞著玉澤劍沿途又殺了幾個張皇的小兵。

特穆勒退到后軍,重整好軍勢時,鄭直也引著軍隊殺了過來。

「殺!一個不留!」特穆勒抽刀喊道。他原以為敵人只有區區兩三萬,不會來攻自己的犄角陣營。哼!燒掉幾個營房算什麼,我讓你們都死在這兒!

兩軍在滔天火光中碰撞在一起,喊殺聲震耳欲聾,無數的戰士倒下,又有無數的戰士向前。每個人都瞪著殺紅的雙眼憤怒地將那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對手置於死地。

鄭直砍翻了幾個人,感到傷口又裂開了,火辣辣地疼。龍興挺著龍盾緊緊地護住他左邊,飛刀已經全部射完了,敵人卻越殺越多,好像全部都是沖鄭直來的。

打到卯時初刻,天已微微亮了。西涼軍死傷無數,然而仍義無反顧地拚命殺敵。因為在他們的前面,始終站著一個人。

大帥!

鄭直在龍興的協助之下,頂著攻擊緩慢地往前面推進著,孔伶給他留下的傷令他十分虛弱,然而仗著玉澤劍鋒利和往日在九峰山鍛鍊出來的體質,他還是砍掉了十幾個敵人。龍興的盾上被砍出幾十條刀痕,手臂也被砍傷了。他在眾多敵人的攻擊下苦苦撐著,只為保證鄭直安全。

切力兀在亂軍之中忽然看見,那個胸口中過他一箭的傢伙,就在不遠的地方。

他在得勝鉤上掛住三尖刀,彎弓搭箭再次瞄準那襲玫瑰甲。

鄭直俯身砍掉一個靠近的敵軍,忽聽颼地箭來,躲閃不及之下只得略微側身。那隻箭穩穩地釘入他左臂,又是一陣劇烈刺痛。他晃了晃身體,定睛看去,切力兀正準備射第二箭,得意的眼神就像一個獵人在瞄著唾手可得的獵物。

鄭直換劍到左手,猛地拔出箭頭,扔在地上。

「嗚啊啊啊啊啊~!」他怒吼一聲,猛地拍馬屁股,朝切力兀殺過去。

龍興見兩個回樓羅戳翻了大帥的馬,正要上前去救,卻忽然發現大帥變了。

「嗚啊啊啊~!」鄭直就地滾了一圈,又撿了一把刀,口中狂叫著斬掉朝自己涌過來的人。玉澤劍過處,無不血肉橫飛。僅一愣神的剎那,鄭直已斬斷了數十個圍過來的敵人,留下滿地碎屍。

「嗚啊啊啊~!」他怒吼著,兩手快如閃電地取著人頭。一把刀砍卷了,隨手撿起一把又砍,邊殺邊朝切力兀走去。

切力兀見他竟然真的是和陳沖一樣悍勇,急忙朝陣線另一頭奔去。

戰鬥打到辰時,戰場上幾乎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這樣一件怪事。

有一個人在西突厥軍中殺來殺去無人能擋,而牽著他走來走去的卻是「西涼第一勇士」切力兀。

但是沒有人嘲笑切力兀。所有的人都被那個滿身血污,一連砍壞了上百口劍,殺了幾千人卻仍是越戰越勇的人震撼了。

他是不可戰勝的。他,簡直就是鬼!

西突厥軍的陣線開始亂了。特穆勒急忙下令:「不許後退!後退者立斬!」同時憤怒地沖切力兀喊:「快去!殺了他!」

切力兀見不能再避,只得硬著頭皮沖入陣來,覷見鄭直背對著他的瞬間,掄起三尖刀猛地劈下去,鄭直卻敏捷地俯身躲開,順勢斬斷馬腿。切力兀從馬上跌下來,急忙刀桿撐地立住,大喊著來殺鄭直。

「去死吧!」他舞起三尖刀,照鄭直腦門砸下。

……

如上次一樣。鄭直又是一個人站在這一大片屍海的盡頭。他的雙手由於累脫力而不停地顫抖著,玉澤劍插在身旁血紅的泥土中,劍身布滿裂紋。

但是這次不單龍興石俊賈並等人獃獃地望著他的背影,所有活下來的戰士,無論西涼軍或是俘虜,都獃獃地望著他。他用自己無畏的勇氣和高超的戰技,再一次帶領西涼軍獲勝,並且,終結這次入侵戰爭。

我軍傷亡一萬四千人,陣斬敵軍五萬七千人,特穆勒、尼爾敦敦,切力兀等人死於陣中,餘眾投降。

他們永遠都會記得這場慘烈的戰鬥,也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一直在一線狂戰的鬥士。事後在向皇帝彙報戰況的時候,全場沒有一個人敢相信這個數字,除了陳沖。

鄭直,陣斬敵首九千七百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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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滅剪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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