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壹章 初朝為官不自在

第柒壹章 初朝為官不自在

「被誰打了都不知道?」張夲罵道,「夯貨,沒用的東西!」

王二捂著臉說:「老爺,小的和二少爺很禮貌地敲開門找他要人,被他不由分說一股腦兒打了一頓,小的們只顧著保護二少爺,沒來得及問他姓名。」

「哼,一定是你們衝進去強奪,這才被趕了出來。」張夲呷口茶消消氣,「楊泫那個臭小子在朝上已經夠我煩了,沒想到你這兔崽子還盡給我添亂。」

張弘不敢正眼看爹,只得向娘哭訴:「反正瀅兒是跑到那家去了,我不管,我要瀅兒!我就要瀅兒!」

這時府門忽然開了,下人來報:「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回來了。」就見門口走進張弛夫婦,後面跟著兩個鬟兒,捧著禮盒。

張弛長得英俊挺拔,和弟弟正好完全相反;其妻甄洛仙也是出離地美麗,更兼是禮部侍郎甄敬文的女兒,從小家教得體,因而待人接物是成熟穩當。

張夲有兩件自豪的事:其一是五十歲便做到尚書省最高長官尚書令;其二便是膝下有這麼對人人稱羨的兒子兒媳。

兩人行了禮,甄氏先發現張弘在抽鼻子,笑著問道:「小叔今天為何精神不振?」說著拿過一盤糖糕,「你看,嫂子今天上街,特意給你帶了最喜歡吃的砂糖杏仁糕回來。」

張弘扭過頭去不接,生悶氣。「怎麼了,弟弟?」張弛問道。以前張弘最喜歡纏著洛仙要錢買糖吃,現在怎麼反而冷淡下來了?「嫂嫂跟你說話呢,怎麼愛理不理的?」

夫人嘆口氣:「瀅兒偷跑到了某人家裡,弘兒去要人,被趕了出來。」

張弛撇了撇嘴,「原來是這件事啊。王二,你平日里在街上不是挺吃得開的嗎?怎麼你也被打了?」

「大少爺你有所不知,」王二憋屈地說,「那個人功夫十分厲害,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哦?」說起武藝,張弛一下子來了興趣,「他用什麼兵器,使的什麼套路?」

「你呀,」甄氏扯他袖袍一下,「難道是武痴不成,說起打架這麼起勁呢。你忘了頂頭上司陳大人的話了?『禁軍統領私自鬥毆,罪加一等』。」

「我這不是問問么,」張弛笑道,「瞧你緊張兮兮的。」

甄氏轉頭笑著對張夲說:「爹,這件事情就交給媳婦兒處理吧,我明天就把瀅兒帶回來。」

「還要把那個人給我打一頓!」張弘跳起來勾住甄氏手臂,來回搖晃,「不然我實在是出不了這口氣。好不好嘛嫂嫂?」

甄氏嫁入宰相府五年,兼管著府內事務,鼻孔朝下看了無數人,性格也有些高傲起來。但是隨便打人畢竟於府上名聲不利,於是笑著說,「打人就不用了,嫂子讓他給你道歉。怎麼樣?」

張弘點點頭,拿過糖糕來往嘴裡塞,堆砌著滿臉肥肉笑道:「還是嫂嫂最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瀅兒正在掃灑院子,就聽見屋門吱地打開,鄭直手忙腳亂地穿著朝服,被幾顆扣子弄得滿頭大汗。

第一次穿這麼大敞的衣服,一時間弄得歪歪扭扭,在瀅兒看來,鄭直老爺不像當官的,倒像個唱戲的。

瀅兒撲哧一笑,丟掉掃帚迎過去,兩三下就把衣帽給他穿戴整齊了:「老爺,以後就讓瀅兒給您穿朝服吧。」

「唔……好。」鄭直勾著領口鬆鬆氣,覺得渾身不自在。

瀅兒最後給他緊緊朝帶,「好啦,老爺。」

鄭直拿起銅鏡左右照照,十分滿意,正要出門,回頭髮現瀅兒緊跟在後面,兩手不安地抓著衣角。

「幹嘛?我是去上朝,不是去玩。」鄭直說。

「要是張弘他們再來,怎麼辦呢?」瀅兒弱弱地問道。

鄭直呵呵一笑,「不用擔心,我既然敢收留你,就要了解此事,就算他今天不來找我,我也會帶你去找他的,如果不為你贖身,你始終也算是宰相家的人。」

「真的嗎,老爺?您要為瀅兒贖身?」瀅兒感激地道上一福,「老爺,您中午想吃什麼?瀅兒在家做好飯等您回來。」

鄭直笑笑,「隨便做點什麼就好,別太多,晚上還要吃酒席去。」說完揚手出門。

「黃大人,早!」

「李大人,早,早!」

未央宮宣室殿外,文武百官分列兩旁,相互之間打著招呼。

張夲亦步亦趨地走來,百官連忙拱手作揖:「宰相大人早!」

「呵呵,各位同僚早啊!」張夲笑著對他們一一點頭,看著這些對自己奴顏婢膝的人,張夲心裡十分得意,誰知還沒走到首位上,百官的眼光又望到後面去了,這一次表現得更為諂媚討好:

「楊大人早!」

楊泫帶著笑,抱著雙手向大家行禮:「各位同僚也早啊,呵呵。」

張夲走到首位站定,挺起肚子略昂頭,吊著雙眼看向殿上,等到楊泫走上前來「宰相大人早」時,他只是出手還了一下禮,鼻孔「哼」了一聲,「楊大人日理萬機,頭髮又白了不少啊。」

楊泫啞然失笑,「宰相大人過譽了。泫,只是奉旨辦事而已。」

張夲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江浙一帶,颱風剛過,賊眾又起,我打算向皇上啟奏,請求發兵剿賊,未知楊大人意下如何?」

楊泫說:「不敢。請問宰相大人打算保舉何人建功?」

「楊大人博古通今,深思熟慮。我願保舉楊大人。如何?」張夲笑道。

「不敢,不敢。泫自忖不是帶兵打仗的料,宰相大人好意,屬下心領了。」楊泫亦笑著行禮推辭。

鄭直剛小跑著來到這隊列之後,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做自我介紹,就聽見劉公公的尖細嗓子:

「上朝!」

群臣魚貫走入殿內,跪下山呼萬歲。「平身吧。」姬鋯正襟坐在龍椅上,眼睛緊盯著趴在最後的那人。

「鄭愛卿?你的烏紗戴歪啦。」他笑著說。鄭直立即扶正在路上抖歪的帽子,呵呵一笑。還好在最後面,別人看不到。

「你笑什麼呢?鄭直。」皇帝也樂了。群臣都跪得規規矩矩的,他偏要偷著笑一下,這太明顯了,要換做是別人,早拖下去打板子了,但想到他是第一次上朝,那就算了吧。

「回皇上,沒什麼。」鄭直急忙答道,困窘地扭了扭朝服。不舒服。

「呵呵,平身吧,諸位愛卿。」姬鋯說,「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啟奏皇上。」張夲呈上奏摺,劉公公轉給皇帝。「江浙今夏遭遇颱風,已是民患,如今又賊匪猖獗,更是雪上加霜。臣請皇上發兵剿除匪患,拯救黎民。」

姬鋯看完奏摺,「嗯,不錯。那諸位愛卿可有合適人選?」

「臣以為,楊大人在西涼保衛戰中表現極佳,可請楊大人帶兵剿賊。」張夲拱手道。

「張大人過譽了,臣只是約束錢糧調撥而已,要說帶兵打仗,還請皇上另擇良將啊。」楊泫也拱手說。姬鋯嗯了一聲,陷入沉思。

群臣竊竊私語,於中一人突然開口:「皇上,臣保舉虎賁中郎張弛將軍。」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附和。張弛是虎賁中郎,雖說是宰相大人的兒子,可卻是麒麟殿選出來的,再說了,只是剿剿匪而已,一定可以勝任的。姬鋯也點了點頭:「張愛卿,就派你兒子去如何呀?」

張夲急忙跪在地上:「多謝皇上厚愛,但犬子經驗匱乏,恐難當此大任。請皇上三思。」

楊泫拱手說道,「皇上,張大人這是怕背上任人唯親的罵名啊!但臣以為,以張將軍之英明神武,江浙賊患一舉可平!臣願保舉張將軍為帥!」

「嗯……」姬鋯努力思考著,眼角餘光忽然瞥到鄭直獃獃地立著全然沒有其他大臣那樣的苦苦思慮,咳嗽一聲喊道:「鄭直!你來說說看!」

鄭直見群臣刷地一下全盯著自己,急忙說:「這……臣不知。」

群臣中有人竊笑,姬鋯皺了皺眉。

「那好吧!既然諸位愛卿竭力保舉,那就派張弛去吧!」姬鋯大筆一揮,寫出聖旨。

「謝主隆恩!」張夲叩頭接旨。

退朝之後,張夲心中雖然莫名其妙,但還是拱手向楊泫行禮:「楊大人,今天在朝上多謝了。」

「哪裡的話。宰相大人一門忠烈,泫也只是為國家薦材而已。」楊泫笑著回禮,看見一人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走著,告辭張夲,跑上去一拍那人肩膀:「鄭直!」

「啊,楊大人!」鄭直轉身見是楊泫,急忙行禮。「想不到今天散朝這麼早,我請你喝杯酒如何?」楊泫笑吟吟地說。

「實在抱歉,下官家裡還有些事,不若明天由下官請大人喝酒如何?」鄭直咧著嘴笑道,露出一口白牙。

「一言為定。明天散朝你可別偷跑了。」楊泫拍拍他肩膀呵呵笑道。鄭直說著一定一定,匆匆走了。楊泫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寓意深長的笑容浮上臉頰,他招來兩個隨從:

「跟著他,看他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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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滅剪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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