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歸期不遠

第十章 歸期不遠

「這算什麼『救人救到底』?!」禁疾跨步邁出山洞的一刻,忽然發現,面前烏泱泱站了一堆人,為首的正是面帶陰笑的賽特,賽特的身後,就是數百如狼似虎,手持彎刀的北乙精銳士卒——被幾百道憤怒的目光虎視眈眈的滋味,不太好受。

禁疾踮起腳尖,像是在找軍中熟人一般,掃視了一遍眼前的數百北乙士卒,卻並沒發現那幾個衝進禁疾所在營帳,斬斷他們繩索的傢伙。由此,禁疾推斷,那三個以編號命名的奇人,身手的確不俗——要麼逃走了,要麼重新隱藏在十萬難民之中,要麼又經過一番易容改裝,重新混進了北依聯軍的隊伍。

想到這裡,禁疾忍不住啞然失笑:「自己這個半吊子卧底的水平,根本不及對方萬一。」同時,禁疾更加斷定,對方的身份,絕非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江湖人士,而是經過專業訓練的職業間諜。禁疾也知道,自己的胡言亂語,雖然能將那三人氣出洞外,卻未必能將他們氣的離開這個不日將發生巨變的難民大營。

賽特則是一直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一臉憨笑的禁疾,微笑不語。儘管身後的北乙士卒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但是這個戰勇大祭司賽特,並沒有發出任何一個命令。

「賽特,老子只不過是上茅廁解個手,你用得著帶這麼多人前來迎接護衛嗎?」禁疾收回心思,壞笑著問道。

「如廁?」賽特淡淡說道:「如果僅僅是如廁的話,為什麼還要取我三個北乙精兵的性命呢?還有,你們身上的牛筋繩,到哪裡去了?」

「哦……!」禁疾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若有其事的說道:「事情的經過是這個樣子的。首先呢,是我經過多日來的冥思苦想,終於領悟了鎖骨**的精髓;然後呢,屠雲兄弟經過多日來的苦練,其自身力量已經增強到了那種匪夷所思的地步;而至於柳煙袋嘛,就是他抽煙抽的太多了,瀰漫在營帳內的煙氣已經將身上的牛筋熏的嚴重老化,再加上柳煙袋思念家鄉,歸意甚強,如此一來,要掙斷這老化的牛筋,也是不難吧。」

絕大多數北乙士卒是不懂華漢語的,他們瞪著大眼直直的看著禁疾在那裡口若懸河講個不停,而身份尊貴無比的戰勇大祭司還在「贊同」的點頭,都以為被囚禁多日的禁疾已經想通了,要投靠北乙,當下正在給戰勇大祭司透露華漢的軍事部署問題……

至於賽特,也沒有打斷禁疾的信口胡謅,反而面帶微笑的點頭,示意禁疾繼續。

禁疾則是順桿上爬,蹬鼻子上臉,繼續滔滔不絕:「後來,我們就和那三個看管我們的北乙士卒打了個賭。說起這打賭,還費了不少力氣呢,你們北依聯軍也真是的,既然要入侵我們華漢,為什麼不找些有華漢語功底的士卒上來,就算是你們大部分北乙人的智力低下,學不會博大精深的華漢語,最起碼,這些駐紮在難民大營,看管難民的北乙士卒應該掌握一定的華漢語吧,不然的話,多不方便!由此一個細節,我就能看出,你這個隨軍軍事的水平,嘿嘿,不咋地啊。」

「好了,我先說重點,我解釋了半天,看管我們的那三個士卒同意和我們打賭,就賭我們能不能在沒有外人的幫助下,自行掙脫這綁的緊緊的牛筋。至於結果嘛,當然是我們贏了。而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北乙士卒則完全被下傻了,一個個呆在那裡動也不動。不過呢,我發現你們北乙人身上還是有些優點的,最起碼是個願賭服輸說話算話的真男人!他們輸了之後,也沒有耍賴,而是吞下了那些牛筋繩。可能是牛筋繩被柳煙袋熏的太過厲害,再加上屠雲兄弟訓練時冒出的臭汗,於是就都成了帶有劇毒的牛筋繩。所以,吞下牛筋繩的那三個士卒,就這樣死掉了,至於牛筋繩的下落嘛——那當然是在他們的肚子里嘍!」

禁疾抑揚頓挫,連比帶划的說了半天,直到口乾舌燥嗓子嘶啞,繞了半天,總算繞到了賽特提出的問題的答案上。他接著整理碎發的動作抹了下汗,仍是笑著問道:「大祭司,不知道您對我的回答,是否滿意呢?」

賽特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思考了片刻,伸出雙手,微笑著鼓起掌來,算是對禁疾的答覆。而身後的一些士卒,眼看大祭司都擊掌相贊,也紛紛將雪亮的彎刀插回了刀鞘,騰出雙手,賣命的鼓起掌來。頓時間,噼里啪啦的掌聲,響個不停,給人的感覺就像:此刻的禁疾,不是一個被當場抓住的殺死警衛,越獄未遂的罪大惡極的逃犯,反而更像是一個棄暗投明的回頭浪子……

當然,禁疾的一番演講,換來的不可能是自由,他們三人得到的,是更加嚴格的看管和比原來勒的更緊,綁的更密的牛筋繩。

難民大營,帥帳內。

空間極大的帥帳里,只站著兩個人,一個高大強壯,一個略顯瘦弱,不斷跳動的油燈,將兩個人的身影,拉的時長時短,就像兩個人內心中代表黑暗和毀滅的魔鬼,正在跳著一曲壓抑而猙獰的戰舞。

「大祭司,既然您知道那個禁疾是在信口胡謅,為什麼還容許那個黃口小兒在那裡進行那番拙劣的表演?依我看,既然這個小子不識時務,在前線招降已是不大可能,我們還不如命專人將他們押送到後方,甚至押送到無上獸王的萬獸金殿。我相信,即使是這個高傲的禁疾,也會為我王的氣度征服的!」說話的,正是北依聯軍的主帥,蓋布。

「蓋布啊!」賽特在和蓋布說話的時候,那眼神,就像是一個經歷過太多沉浮曲折的滄桑老者,雖然他長的沒有蓋布高大,但偏偏給人一種俯視對方的感覺,「你是蛇國的王儲,是統領幾十萬大軍的主帥!為什麼在我這個軍師面前,偏偏就拿不出一點王者的氣度來?」

「這個……」蓋布撓著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怎麼敢在嬰兒時期就能撕裂巨蟒的大祭司面前造次?大祭司,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賽特深吸了一口氣,幽幽說道:「其實無上獸王呢,也不過是凡人,雖然群臣拜倒的時候,口中念的是『萬壽無疆』,但他們的心中,何嘗又不希望那個糟老頭子,早一點死掉呢?」

「嚇?」蓋布被賽特大逆不道的言論駭的一驚,表情錯愕的說道:「大祭司,您是說,無上獸王赫魯,大限將近?!」

「蓋布,你應該知道,我北乙王國的獸王,是由各國國王競選而生,赫魯王早已是風燭殘年,而我王卻仍然憋著一口氣不肯撒手離去的原因,你可知道?」

蓋布沉思了一會,恭敬的施禮說道:「大祭司恕末將愚鈍,實難揣測聖意。」

「赫魯王不肯離去的原因,非乃捨不得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地位,而是現任的各國國王,沒有一個能繼承他的宏大志願,我王唯恐一旦離去,北乙王國,將從此沉淪啊!所以,在大限將至之前,我王才會在條件尚未完全成熟的情況下,打這樣一場大戰!其目的,也是為了後輩,能有一個更加有利的環境啊。另外,赫魯王也有通過這次戰爭,考察各國儲君才能的目的,所以,蓋布主帥,此一戰,你只許勝,不許敗!」賽特不無感慨的說道。

蓋布聞言,再度陷入了沉思,久久才幽幽說道:「大祭司,您的意思,我明白了!這禁疾,的確是個人才,如果我們招降不了他,反而送到獸王面前,只會彰顯我們的無能。也會讓整個蛇國,為之蒙羞。而且,這個詭計多端的禁疾一旦脫離我們的控制,到達後方,還說不定會鬧出來什麼亂子;再有,我們不能招降他,並不代表別人就不能,若是真的將這個傢伙送到了對手的手裡,如果數國爭王的那一天到來,反而給對手平添實力!」

賽特點點頭,表示肯定,示意蓋布繼續說下去。

「既然用他不得,咱們不如……」蓋布說著,做了一個斬殺的動作。

賽特微笑著抬手,輕而易舉的制住了蓋布的動作,以一種耐人尋味的語氣說道:「殺?是萬萬殺不得的!如果實在不能為我所用,我們還不如把他放了!」

「放了?!」蓋布又是一聲驚呼。

「不錯,放了!」賽特眼中精光一閃,冷笑著說道:「愚蠢的華漢人,像藉助我北乙之手,除掉這個鋒芒畢現的禁疾,我們偏偏不能讓華漢朝廷之中那些別有用心的傢伙如意。華漢的朝堂,爭鬥的越厲害,對我們北乙稱霸混原大陸的大計,也就越有利!況且……」賽特話鋒一轉,表情鄭重的說道:「蓋布,你若想成為一個睥睨天下的王者,就需要一個強大的對手!」

此刻睡的正香的禁疾,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被對方簡單的三言兩語決定了。睡夢之中,當初離開朱雀軍大營只是,屠雲逐日送給自己的十六字箴言再度浮現:「完成此事,一飛衝天,獨領一軍,即可實現!」

恍惚之中,一道閃光從禁疾的腦海中一現而過,夢中的禁疾像是想到了什麼,猛的一下坐了起來。這一奇怪舉動,直接驚醒了警覺的屠雲攬月,幾聲微響,屋內的油燈已經被屠雲攬月點亮(事後,禁疾怎麼也猜不透,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屠雲攬月是用什麼辦法找到火摺子,並確定油燈的具體方位的),燈光也讓那在夢裡和自己的妻兒團聚的柳破軍一下醒來,他還沒來得及破口大罵擾了自己美夢的罪魁禍首,就感覺到了帳內的詭異氣氛。

禁疾低頭坐在床榻上,像是個死人一般一動不動,散亂的長發完全擋住了他的臉龐,看不清他的神情,噼啪作響的油燈,更是將帳內的氣氛襯托的十分壓抑。就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屠雲攬月,也是神情凝重,靜靜的盯著沉默的禁疾,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唯恐打破了這詭異的寧靜。

屠雲攬月好久沒有見過禁疾如此安靜了,同時他也知道,平日里嬉皮笑臉的娃娃兄弟一旦認真起來,後果是相當可怕的。可是這大半夜的,忽然變得一本正經的禁疾,到底要搞些什麼把戲——屠雲攬月想不到,柳破軍同意想不到。

但是,屠雲攬月卻有一個直覺——自己離開這百無聊賴的難民大營的日子,不遠了!

忽然,禁疾一個鯉魚打挺,從床榻上跳了下來,沖著帳外大聲嚷道:「來人!把你們的蝰英將軍叫來!說我禁疾有要事稟報!!」

此時,在門外站崗的,正是懂得華漢語的胡云——或許是賽特把禁疾之前的胡言亂語當真了,並且採納了禁疾的部分建議,給他配上了一個「精通」華漢語的警衛。

胡云聞言,將禁疾的要求,一字不改的翻譯給了身邊一同站崗的北乙士卒——他可不想在這個時間去打擾蝰英將軍的美夢,況且,深更半夜,一個男人,隨便闖進一個女子的營帳之內,在他這個讀書人的眼裡,是十分不成體統的,是會丟掉一個讀書人的氣節的。更何況,那個蝰英,穿的還是那麼的——恬不知恥……

不一會功夫,蝰英風風火火的趕到了,她進入帳內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看來,這衣服穿的少,也有好處啊,最起碼起床穿衣的功夫,能省下不少!」

蝰英在語言上吃了禁疾太多的虧,此刻也不想跟他狡辯,只是略帶睡意問道:「禁疾,你如此急切的想要見我,究竟是為了何事?你最好給本將一個令人信服的答覆,否則的話,本將定然有千百種辦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呦呵!?」禁疾壞笑道:「蝰英將軍不是一向以仁慈親民自居嗎?怎麼突然變的殘忍起來了?難道說,你們北乙的驚天陰謀就要實施了?此刻,再繼續裝下去,已是沒有什麼必要了?我早就猜到,你這個男人婆,珍視我們華漢百姓的性命,就沒安著善心!」

蝰英的臉,被禁疾說的紅一陣白一陣,卻又不好發作,只好在心裡用各種殘酷刑罰,將這個油嘴滑舌的傢伙殺了千百遍,然後強壓怒氣,冷冷說道:「禁疾,你大半夜找本將過來,不僅僅是為了和我鬥嘴解悶吧?!」

「當然不是!」禁疾表情嚴肅的說道:「其實呢,我叫您過來的主要原因就是——我餓了!」

「餓了?」蝰英秀美微蹙,滿心疑惑的說道:「餓了你就跟警衛說一聲,讓他們送飯就行,專門叫我過來幹什麼?」

禁疾跳到蝰英的面前,幾乎貼到了對方身上,笑著說道:「那是因為,我想吃的,就是前些日子,在你的營帳內,吃過的專屬飯菜!說實話,我還真是懷念那道『北乙豆腐』的獨特風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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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焰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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