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是求婚嗎
傍晚,凌靜妍陪著聶文遠來到聶家,走進客廳,看到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聶母陳慧,她禮貌地叫了一聲伯母,後者淡淡嗯了一聲,一反之前的熱情,她心裡咯噔一聲,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文遠,跟媽到卧室來一下!」陳慧從沙發上站起身,不再理她,只對著自己兒子說話。
「有什麼事么?」聶文遠扭頭瞥她一眼:「有話就在這裡說嘛,小靜也不是外人。」
陳慧這才賞她一眼,欲語還休地翕動了一下嘴唇,象是有些猶豫,凌靜妍識相地推了聶文遠一把:「你去吧,我在這裡看會電視。」
被老媽拉進卧室,聶文遠頗有些莫名其妙,看見老媽還鬼祟地伸出脖子朝門外瞅了幾眼,才慎重地拉上房門。
「怎麼了,媽?」他有些看不懂,老爸還沒回來,大哥也搬出去住了,家裡除了傭人就只有他們幾個,難不成老媽防的是凌靜妍?
「你到底想跟我談什麼?」他無可奈何地在卧室的梳化椅上坐下來。
陳慧隨即跟過來,嚴肅地坐到他身旁。
「你怎麼帶她回來了?」說這句話時,她的嘴角還向外一努,那神情很明顯告訴他,這個「她」指的是誰?
聶文遠更奇怪了。
「她怎麼不能來了?不是你打電話說讓我回家吃飯的?」
「我是叫你回家,沒說也帶她過來!」
這很重要麼?聶文遠更是摸不著頭腦。
「媽,到底怎麼了?」他指指門外:「小靜怎麼惹到你了?」
「小靜小靜,聽上去多文靜的一個人啊,我們都被她給騙了!」陳慧說到這突然生起氣來,起身從床頭櫃里翻出一個大信封,啪地一聲甩到聶文遠面前。
「看看!這就是你挑的好媳婦,媽問你個準話,訂親之前,你對她了解多少?」
聶文遠疑惑地打開信封,裡面是一沓資料,還有幾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染著一頭亂七八糟的紅髮,臉上的妝容和服飾也是慘不忍睹,他愣了半天,才隱約從她的五官輪廓上認出來,這女孩是年輕版的凌靜妍。
這樣看上去,如今的某女簡直就是女大十八變的代言詞啊。
他隨手翻了翻資料,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嚴肅。
「媽,你找人查她?」
這裡面赫然是凌靜妍的個人檔案,幾乎從她出生起一直到現在的記錄都有,還有一些旁人對她的評價,濃墨重彩地描述了她的劣跡,包括之前的兩次逃婚,陳慧生氣地在一旁指責。
「你該感謝你媽,幸虧我聰明查了一下,否則我們全家都要讓她給騙了!」
本來對於這樁婚事,她是沒什麼大意見的,兒子年紀也不小了,肯安定下來,她這個作媽的也了了一樁心事,但前幾天和太太團們打牌的時候,某太冷嘲熱諷地誇他兒子有本事,眼界這麼高的兒媳婦都肯嫁給他什麼的,她一時疑心才找了私家偵探去查,哪知道查出這麼個結果,又氣又急之下才找了兒子回來問話。
聞言,聶文遠放下資料,淡淡地說:「媽,這些大多是些道聽途說,以訛傳訛的東西你也信?再說了,小靜來我們家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會看不出來?不要因為一些閑言碎語就被人騙了,這些東西我拿走了,您也別在小靜面前流露出什麼,免得她難受。」
「你只想著她難受,你就沒考慮媽的心情?」陳慧更氣了:「這門親事我不同意!幸好只是訂婚,影響不算大,你要是不好開口,我讓你爸去退了這門親事。」
「媽,您現在才說這些是不是有些遲了?」聶文遠微微一笑:「您忘了?當初是您堅持讓我們住到一起的,說句不好聽的,小靜肚子里沒準都有您的孫子了,您不是嫌她的名聲不好么?你這樣做,不是徹底毀了她的下半生?而且兩家家長都見過了,媒體也報道了我們兩家聯姻的事,現在退婚,先不說別的,聶氏的股價第一個就會有不小的波動吧?」
「那也比我們聶家被人指指點點,一輩子抬不起頭強吧?」陳慧擰緊眉心,被他的話說得也有些左右為難,這個兒子一向獨立,她知道,想改變他的想法是有些難度。
「下去吧,小靜也該等急了。」聶文遠不動聲色地起身,親熱地攬住陳慧的肩膀:「媽,您寧願相信那些閑言碎語,也不信您兒子的眼光?」
陳慧嘆了口氣,閑言碎語有時會殺死人的,何況象他們這樣的名門大戶,多講究面子啊。
如果從兒子這裡找不到突破口,那只有把槍口對準那女人了。
一餐飯吃得非常壓抑,飯後不久,凌靜妍就找借口從聶家出來,走出陳慧的視線,她扭頭問:「剛才你媽單獨找你說了些什麼?」
聶文遠淡笑不語,將車開出一段路,在一個街心公園停下來。
「剛吃飽飯,出來消化一下。」他泊好車說。
凌靜妍只好跟過去,又問了一次剛才的問題。
「母親對兒子的一些體已話,怎麼?你想聽?」
月影斑斑駁駁灑到兩人身上,男人高大的身影沐著月色,翩然出塵,女孩的身周也染著柔光,遠遠望去,象一幅柔軟雋永的水墨畫,可是身臨其境的凌靜妍沒有心情感受這一切。
「如果和我有關,那我必須要聽。」
她的話讓聶文遠感慨,他想起那些關於她的資料,多麼敏感玲瓏的女孩啊,她的過去使他對她有了新的認識。
「行,其實你不問,我也要聽聽你意見。」他淡淡勾動唇角,目光如月色般籠住她:「媽媽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啊?」凌靜妍有些吃驚,她沒想過這個回答,今晚陳慧的態度不是清楚地表達出她的不滿么?事情怎麼可以發生180度的轉變?
一瞬間,她也沒意識到,聶文遠這句話很象是在求婚。
「這真是你媽問的?」
「難道你以為這是我的意思?」
聶文遠的回答又讓她惱羞成怒,和她結婚又怎麼了?說句好聽的會死啊?
「所以你告訴了你媽,我們是假扮的吧?」
聶文遠不置可否,微笑著轉換話題。
「其實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作為工作中的夥伴,生活中的拍檔,低頭不見抬頭見,幾乎是朝夕相處了,可是仔細想想,我除了知道你叫凌靜妍,是我的秘書、名義上的未婚妻,還有什麼?」他扭頭凝視她:「你覺不覺得,我們需要互相了解一下,或者說交換某些情報,萬一有人問起也不至於措手不及。比如說,你是什麼血型、喜歡什麼顏色,最害怕什麼,崇拜的人是誰,或者是,你的……過去?」
凌靜妍默,她的過去根本是乏善可陳,不過是無數的杯具加餐具,隨便拎起一個都是破碎不堪,有什麼可說的。
「我可以認為,你這是對我有了興趣?」她笑了笑,迎向聶文遠的目光反問,神情帶上幾分桀驁和挑釁。
「有何不可?」聶文遠神色不變:「你出去求職,主考官也會問你個人情況,何況以我們現在的合作關係,多一些了解是很有必要的。」
原來只是為了合作!
凌靜妍唇角挑起一抹嘲諷:「聶總,你說的是互相,女士優先,我可以先欣賞一下你的經歷嗎?」
「沒問題。」聶文遠輕笑:「我叫聶文遠,男,今年27歲,婚姻情況就不用介紹了,十八歲前都在本市求學,後來考入麻省理工大學,遠赴重洋,為了將**精神在在腐朽的資產階級發揚光大,聯合幾位志同道合的好友注資成立了一家電子公司,然後將從洋鬼子那裡賺來的錢拿回來報效祖國,兩年前創建現在的遠達建設……」
聶文遠盡量的輕描淡寫,可是他的講述還是讓凌靜妍的眼光一點點黯淡下去,他的優秀只是對比出她的不堪,兩人坐得很近,可是她覺得自己的距離離他越來越遠。
一個天,一個地。
遙遙相望,天長地久,永遠沒有重疊的一天。
「等等!」她很沒有禮貌地打斷他:「聶總,我有一個疑問,按理說,你在美國的公司發展得那麼好,為什麼突然決定回國呢?有什麼特別原因么?」
聶文遠停頓了幾秒,看著她的眼光夜色般深邃,有那麼片刻,她幾乎要退縮,準備玩笑幾句扯過去,可是對方卻肯定地開口。
「是!」他的嗓音低沉平靜,聽不出一絲情緒:「當初回來,是為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凌靜妍試探地問:「鍾小姐?」
聶文遠唇邊終於扯出一絲苦笑。
「看來,這已不是秘密。」
當然了,地球人都知道。
雖然早知道這個答案,凌靜妍心底還是輕輕抽動了一下,她眨眨眼,索性大方問出來。
「聶總,那你現在還喜歡鐘小姐么?你有沒有想過再把她搶回來?」
聞言,聶文遠沒吭聲,只是扭頭瞧著她,凌靜妍咬咬牙,冷淡地迎上他的目光,兩股視線在空中碰撞,似有星光四濺,晚風輕輕掠過凌靜妍的髮絲,她詭異地聽見自己細微的呼吸聲。
天階夜色涼如水,卧看牽牛織女星。
月色如鉤的夜晚,本是情人約會的絕好時機,可是凌靜妍覺得,她寧願面對白天那個不溫不火的上司聶文遠,也不想如此曖昧地坐在他對面,試圖從他細微真實的臉部表情,忖摩他的心思。
很累,很無聊!
好在聶文遠並沒有讓她觀察太久,也只幾秒鐘的功夫,他勾起薄唇微笑:「我已說了不少,現在該你了。」
凌靜妍也恢復到她的嘻皮笑臉。
「我的基本資料,入職簡歷里應該都有吧?聶總,你還有什麼想特別了解的?你不會象那些無良上司一樣,想知道女職員三圍吧?」
聶文遠失笑,眼光若有若地地在她身上掃了一下,最後回到她臉上。
「你覺得你有三圍么?」
「喂!我也很有料的好不好?」凌靜妍不服氣了,就象男生喜歡被女生誇威武,女孩子也忍不了被男生譏笑沒看點。
她自信地挺了挺身,雖然她身高不足1米65米,體重92斤,體形屬於偏瘦,可是骨架子還是很勻稱的,女性肉感的地方也發育的很好,以東方人的眼光來看是很養眼的。
隨著她這個幼稚的舉動,某男的眼光很自然地滑到她身前,她還穿著今早的制服,深藍色淺v領,腰身收得很細,絕對的感官刺激。
墨眸倏地一沉,他淡淡移開眼光,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波瀾:「時候不早了,凌秘,我送你回家吧。」
「怎麼?你不問了?」凌靜妍不依不撓。
「你願意告訴我么?」聶文遠起身,順手向她伸出手,語帶雙關:「我等你,到想說的時候,我洗耳恭聽。」
「沒問題,只怕聶總你日理萬機,沒時間聽我這個小助理的瑣事。」
凌靜妍避開他伸過來的手,自顧自地站起來說。
聶文遠不以為意,不動聲色地將手背到身後,跟在她旁邊淡淡接腔:「你沒試過怎麼知道?還有,下班后我的身份是你的未婚夫,就算是假冒的,我也不想聽到你再叫我聶總。」
「聶總又怎麼了?如果有人叫我凌總,我做夢都笑醒了。」
「你的志向就只這麼點啊?」聶文遠今晚似乎特別喜歡和她針鋒相對,涼涼地拖長聲音問:「那有人叫你聶太太呢?豈非整天不用睡覺,只顧著樂了?」
凌靜妍表示嗤之以鼻。
「我頭小,戴不下這麼大的帽子,聶太太,是個什麼頭銜,什麼級別?可以讓我的薪水翻幾翻?」
「如果你真能讓一個男人心甘情願冠以他的頭銜,那麼恭喜你,你有權接管他的全部身家!」
聶文遠的話讓她又有瞬間的失神。
有么?會有這麼一個人,真心的寵她,疼她,冠他之姓,許她一生?
「發什麼呆?」已經走出幾步的聶文遠扭頭見她停在身後不動,笑著走過來拖起她:「怎麼?動心了?考慮著怎麼抓住我,當我的聶太太?」
「你就做夢吧!」
凌靜妍狠狠甩開他的手,領先往他的車走去,惡狠狠的背影有幾分讓人懷疑她是惱羞成怒。
聶文遠卻沒及時跟過去,瞅著她纖細單薄的背影,不由想起剛才資料上的某些記錄。
凌靜妍,本市富商凌元城的三女兒,性格叛逆,校方記錄相當惡劣,從小學起便記過不斷,並因為重傷同學,十七歲被高中勒令退學,據傳其私生活也很糜爛,和多位男子保持不正當男女關係,並因為勾引有婦之夫,被人捉姦在床,十八歲被凌家送去國外,之後的資料有幾年的斷層,再後來逃婚的事迹,他已經知道了。
這個記錄,真的和他印象中的凌秘有很大出入呢!
一個念頭隱隱從他腦海滑過,他揚揚眉,邁步跟上身前的女孩。
她真的曾那樣……不堪?
——《名門小妻》花捲兒——
兩日後,是個周末,凌靜妍習慣宅在床上,接到陳慧的電話,她有點奇怪,不過還是趕緊從床頭爬起來,把自己整理乾淨,然後趕去醫院。
陳慧已在醫院大堂等著她,一身名牌,臉上掛著雍容而疏離的笑,挽著個小挎包,和擁擠嘈雜的公立醫院形象格格不入。
「伯母,有什麼事嗎?」定親后她還沒改口,一直「伯母」的稱呼著,剛開始陳慧玩笑地提了一次,後來也就隨她了。
現在,怕是很慶幸沒讓她認成這個媽。
「哦,我有點不舒服,想讓你陪我看醫生。」
聽到陳慧的解釋,凌靜妍拿出小秘的眼色,趕緊獻殷勤:「伯母,您哪裡不舒服?」
陳慧任她攙著,兩人一直往婦科走,邊走邊絮叨:「年紀大了,怕是到了更年期了,最近脾氣特別燥,渾身不舒服,這種事又不好跟人說,唉,幸好還有你能陪著……」
「媽,您還年輕著呢,看上去也就比我大幾歲,不會有問題的,最近是天氣太燥了。」凌靜妍倒也不是吹捧,陳慧生了兩個兒子,保養得卻不錯,皮膚白皙富態,連皺紋都見不著幾條,近六十的人了,看上去就象四十齣頭。
今天周末,婦科排起了長隊,陳慧徑直走到一個掛著主任醫師牌子的辦公室里,在門上敲了敲。
「請進!」裡面傳出一個女聲,兩人推門進去,辦公室里只坐著一個女醫生,穿著白大褂,看見陳慧笑咪咪地站起身。
「來了?」聽口氣兩人似乎是約好了。
陳慧點點頭,扯著凌靜妍走過去,女醫生面前只一張椅子,靜妍老實地站在一旁,等著陳慧坐下去,她卻推了自己一把。
「小靜,還是你坐吧,你現在有了身孕,不能累著。」
有身孕?
靜妍愣了,不知這話從何說起。
看著女醫生含笑的目光,她涼涼地想,這種人生大事,怎麼她這個當事人反而不知道?
太玄幻了。
然後她有些迷惘地聽著陳慧和醫生商量著給她做個檢查,女醫生很和藹地問了她幾句,埋頭開了張化驗單。
「先去驗個尿。」
看陳慧接過化驗單,凌靜妍才反應過來,她趕緊接過單據:「伯母,我自己去吧。」
陳慧不置可否,任她接過化驗單。
女醫生在後面囑咐了幾句,凌靜妍也沒仔細聽,一溜小跑竄出婦科,跑到這層樓的拐角處才掏出手機,給聶文遠撥了個電話。
「你跟你媽說了什麼了?」電話一接通她就毫不留情地埋怨:「她現在帶我來醫院驗孕,你說,這個孩子該是你的呢,還是別人的好?」
手機對面沉默了一秒,似乎也被這個消息雷住了,然後是簡短的指示:「你先拖住她,我馬上到。」
「快點!」她報了醫院名就掐了線。
回頭睨了眼婦科的方向,她將化驗單揉成一團扔進角落的垃圾箱,打算找個位置坐一會,等聶文遠來了再進去,他自己惹的禍,她才懶得替他擦屁股。
還沒走出幾步,面前出現一個黑影,她下意識抬腳往旁邊讓了一步,但是那個人影也跟著她挪動,還是擋在她面前。
她奇怪地抬起臉,看清面前的人影,平靜的眸色微變:「是你?」
「好久不見啊,小妍妍!」這是個和她年紀相仿的男人,穿著黑夾克,頭髮蓬鬆,打扮時尚,雙手插在兜里,嘴裡嚼著口香糖,唇角勾起的笑顯得很痞氣:「幾年不見,你更漂亮了,差點都讓人認不出來了。」
「讓開!」凌靜妍冷冷瞧著他:「你認錯人了。」
「哎,別急著走啊!」見她想繞過自己,男人伸出一隻手攔住她,態度輕佻:「以前你不是說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我,現在變漂亮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你還好意思提以前?」見好奇的視線紛紛向他們投過來,靜妍壓低音量,「常松,不想我撕破臉,你就趕緊滾!」
「你說什麼?」常松佯裝掏掏耳朵,向她俯下臉:「聲音太小,我聽不見,你剛才叫我什麼?」
凌靜妍忍住怒氣,雙拳在身側捏緊。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給我滾!」
「這麼難得才重遇,我怎麼捨得走呢?」
常松話音未落,凌靜妍一腳踹向他命根子,對方好象早有防備,怪叫一聲跳開。
「人渣!」她無心糾纏,越過他急步向前走。
常松瞧著她的背影,也沒有追過去,冷冷一笑,負起雙手揚聲說:「小妍妍,你真忍心打掉我們的孩子?我對你是真心的,我發誓,我一定會儘快跟我老婆離婚,然後娶你過門,孩子不會沒有爸爸的,他不會象你一樣,生下來就是私生女……」
哇!
群眾一陣嘩然,聚在醫院的本來就有不少閑人,見有熱鬧好看,立刻三三兩兩地攏過來。
把凌靜妍和常松圍在中間。
「小妍妍,當初是你說你又年輕又漂亮,身材好,技術好,我老婆連你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主動爬到我身上,現在孩子都有了,你怎麼能因為傍上個大款,就這麼把我甩了……」
常進還在後面叫囂,越說越煽情,越講越勁爆,聽得觀眾哇哇亂叫,一致向她投以鄙視的目光。
「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能因為自己是私生女,有爹生沒娘教……」
常松正說得高興,凌靜妍倏地一下走過來,叭地一巴掌甩到他臉上。
「說得很過癮吧?」她淡笑著勾起唇角,笑意不達眼底,臉上猶如籠著一層寒霜。
本來溫婉甜美的女孩,此刻看上去,渾身披上濃濃的戾氣。
常松挑釁地瞅著她,摸了摸臉,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這麼快就忍不住了?聽說你都裝了幾年逼,繼續裝啊?」
群眾還在指指點點,凌靜妍視線淡淡一掃,重新落到常松臉上,提高音量冷笑。
「是啊!我是賤,自甘墮落,最賤的就是遇上你這個人渣,你能有老婆?哪個女人會瞎了眼嫁給你,奇怪了,你怎麼來這裡了?男性專科在樓上呢,你趕緊去治治你的不舉吧,別以為剪了個短髮就是男人,象你這樣的軟貨,放在古代,充其量只能是個太監……」
哇!
群眾又沸騰了,今天這場戲太精彩了。
常松臉色陰沉下來,呸地一聲朝她吐出口香糖,下一秒,伸出雙手想過來卡住她的脖子。
凌靜妍頭一偏躲過了,也衝過去拽住他,看兩人的情形是言語不合準備動武了。
常松人高馬大的,靜妍這個小身板顯得很單薄,不過觀眾太多,他也許有些忌憚,所以沒下狠手,兩人只是揪在一起廝打,動作場面不算太火爆,反而有些許愛昧。
「小靜!」
陳慧分開人群擠進來的時候,凌靜妍正被常松扣在懷中,她的雙手都被扭住,掙脫不開,只得低頭往他身前咬了一口。
「怎麼回事?」陳慧衝過來,看著這難堪的一幕,指尖在兩人面前轉來轉去,最後指向凌靜妍,冷聲質問:「他是什麼人?」
「阿姨你好!」常松忍住痛,扣住凌靜妍的雙手往身前一拉,那樣子就好象親熱地擁著她,嘴裡還流里流氣地說:「你認識小妍嗎?我是他男人。」
「放屁!」靜妍一怒之下爆了粗口:「你他媽的一個軟趴趴的廢物,也敢自稱男人!」
此言一出,局面有片刻的冷場。
陳慧的眼光冷到冰點,看著她的視線染著不經掩飾的厭惡。
可是靜妍卻沒在意,她的視線越過一排人影,落到靜靜走來的男子身上。
時光彷彿靜止了,她的耳膜傳來一片嗡嗡聲,很吵,可是她彷彿覺得天地都失去了顏色,很靜。
是聶文遠。
他不知是什麼時候趕來的,聽到多少,黝黑的視線遠遠飄來,好象一個冷靜的旁觀者,淡漠地看著這場戲。
凌靜妍的心一點點沉到底,扭開目光,用盡最大的力氣撞開常松,嫣然一笑。
「常松,我們今天應該不是巧遇吧?」
她突然有點明白了,今天這一幕不是巧合,而是有人精心布的局,陳慧叫她來的目的並非關心她是否有孕,而是殘忍地讓她意識到自己的不堪。
怪不得陳慧反常地沒去那些高檔的私人醫院,這裡大多是平民,離他們的社交圈子也很遠,應該不會有人認出她,最重要的是,這裡人多嘴雜,凌靜妍可以得到最大的羞辱。
她平靜多年的心,再一次翻起洶湧的浪花。
「滾!」她瞪著常松,厲聲吐出一個音節,她想此刻的她一定是凶神惡煞吧,後者也許是功成身退,也許是被她的神情震住了,不想戀戰,不過還是想丟出幾句場面話再走。
「小妍妍,既然你這麼關心我是否男人,不如跟我回去,我……」
他的話被一記凌厲的直拳截住,凌靜妍大呼痛快,看著他嘴角沁出血絲,心底湧起報復的快意。
活該!
雖然這一拳不是她打的。
「走!」聶文遠不知何時站過來,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扯著她分開人群往外走。
「站住!」陳慧一聲大喝,「文遠,跟我回去。」
聶文遠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似乎在考慮什麼,陳慧聽到他低沉的聲音淡淡傳來,好象壓抑著什麼情緒:「現在不行,我有事。」
「臭小子!」
陳慧跺著腳,看著兩人揚長而去,開始有點後悔,她應該選個人更少的地方的,雖說讓那丫頭出了丑,可她也很被動不是?
這丫頭不要臉,她還是要面子的!
她拍著胸口,想起剛才這丫頭的表現,一陣后怕。
太恐怖了,這種媳婦,她是絕對不能要的。
「聶總,你可以放手了。」
醫院外是個長廊,再旁邊是個綠化帶,此刻沒什麼人,凌靜妍甩開聶文遠,腳步在一簇常青小灌木旁停下,抬頭盯著他。
「剛才的一幕你都看到了?有何感想?」
「其實我剛到。」聶文遠微微蹙眉:「那個人是誰?」
「一個賤人!」靜妍自嘲一笑:「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你媽,我想她比我更清楚整個事件。」
聶文遠眸光略沉,想必也想到同一點了。
「不過也不能怪你媽,如果我是她,可能也會這樣做。」靜妍恢復平靜,嘲諷地勾起唇角:「聶總,那晚你不是問起我的過去么?現在還有興趣聽么?」
聶文遠默,似乎在斟酌辭彙,誰都看得出凌靜妍此刻的狀態很反常。
有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他是有點好奇在這個女孩身上發生過什麼,因為他不願武斷地去相信那些冰冷冷的資料,而是想親耳聽到她的解釋。
雖說她的過去如何,對他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
可是,他知道了,疑惑了,關心了……
凌靜妍隱含挑釁的瞅著他,巴掌大的俏臉上掛著一縷他不熟悉的桀驁,好似一個終日戴著虛假笑容的小丑摘下假面,整張臉煥發出一種真實的光彩,眸光清澈堅毅,彷彿陽光下淌過巨石潺潺流動的溪水,蘊著衝擊一切的力量。
恍然間,他有種錯覺,這才是真實的凌靜妍,一個被深深隱藏,他從沒見過的女孩。
他突然不想聽她說什麼了,如果那是段應該埋葬的過去,他又何苦去把它翻出來。
而且,和他……有關么?
「算了,我不想聽。」
「可是我突然很想說呢!」凌靜妍豁出去了,紅唇微微一挑,臉上又浮出她的招牌笑容,「聶總,你不是說只要我說,你就會洗耳恭聽的么?」
「回憶昨天,如果不是為了激勵明天,那就不如忘記。」聶文遠冒出一句很有哲理的話。
「我也想忘,可是偏偏有人要讓我想起來呢!」凌靜妍笑得更甜:「聶總,這段往事本來我也以為自己忘了,可是現在突然翻出來,就象一根隔年的魚刺卡在喉嚨里,不吐不快,你是謙謙君子,一定會替我分享**、保守秘密吧?」
聶文遠不置可否,側過臉瞧著凌靜妍,看見她又層層偽裝起自己,嘴角的笑不達眼底,語帶嘲諷。
「你見到剛才那個男人了吧?你是不是覺得他很濫?沒錯,他就是個滿口謊言的人渣敗類,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放屁,我就是那個臭烘烘的人!」凌靜妍一口氣往下說:「你是否奇怪他為什麼偏偏找上我?因為以前的我,也是這樣的人渣敗類,我是他們中的一員……聽到這,你是不是有些懷疑?沒錯,象這樣的渣人不只他一個,從小到大,我就是渣人堆里的極品……」
聶文遠擰緊眉心,直覺她接下來的話會更不妙,想要制止她說下去。
但是凌靜妍沒理他,她豁出去了,想一吐為快。
從她嘴中,聶文遠零星拼出一段故事——
生母死後,凌父將小靜妍轉入一所貴族學校,那是個等級森嚴的小社會,學生非富即貴,上學不是為了學習,而是互相攀比,結交權貴,好讓他們將來的人生更加輝煌。
象凌靜妍這樣的私生女,又是不受家族待見的,處境就可想而知了。
於是小小的她,學會在一次次的受侮中,揚起小拳頭保護自己,慢慢堅強,慢慢成長。
後來,她如願進了一所普通中學,學校學風一般,排名一般,風評更是一般。她如魚得水地和那些差生濫生混在一起,過著不再看人臉色,甚至欺負別人的自在生活。
家人對她的失望也到了放任自流的程度,她更樂得逍遙。
高中是凌父塞了點錢進去的,聶父雖然很煩這個女兒,可能是還顧念著一點父女親情吧,所以沒有做得太絕。
常松是她高中校友,同級不同班,是朋友的朋友,一起出去混時認識的,當時的靜妍交往的雖然都是些牛鬼神蛇,可她良知未泯,對朋友還是認真篩選過的。
她不知道,常松卻對她動了歪心思,一次出去玩的時候灌了她不少酒,拖到小旅館準備欲行不軌。
凌靜妍自然不從,她喝多了,一些自保的意識還是有的,反抗中她不知摸起了什麼砸到常松頭上,還不解氣,又朝著他的命根子狠狠砸了幾下。
因為此事,常松受了重傷,頭上的傷還是其次,男人的主要功能傷害很大,幾乎是半個廢人了,對於一個年僅十七歲的花季少年來說,這比殺了他還難受,雖然凌家賠了他一大筆錢,他還是不肯罷休,傷好后就買通幾個小混混,在校外綁架了凌靜妍,想輪了她,拍下照片傳上網,然後把她賣掉,徹底毀了她。
幸好凌靜妍命不該絕,有人撞見一這幕報了警,警方及時出現救下她。
這事鬧得很大,那幾個混混異口同聲說,是凌靜妍主動的,他們是你情我願,而且中途有一個小太妹跑來警察大吵大鬧,說其中一個混混是她老公,大罵凌靜妍不要臉,想男人想瘋了,凌靜妍當時就跳起來和她對罵,她本來也象個小太妹,警察見到這場鬧劇,自然對她的印象大打折扣,她從被害人變成自甘下落。
最後,學校迫於輿論,給她記了一個大過,和常松一起開除,凌家也索性將她送到國外,眼不見為凈。
凌靜妍的故事講到這就住口了,她沒有跟聶文遠提及國外的經歷,那可算是她徹底蛻變的幾年,凌家送她去了國外,每月只給基本的生活費,幾乎是讓她自生自滅了,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地方,語言又不通,她碰了不少壁,開始學著打工養活自己,也結識了一些好友,其中有一個朋友是外國人,因年少無知染上愛滋,凌靜妍剛開始對她是敬而遠之的,相處下來,發現她是個積極陽光的人,並沒有因為得了絕症而自暴自棄,反而更加開朗的面對生活,她常跟凌靜妍說:上帝捨棄了我,所以我絕不能再放棄自己。
這個朋友最後還是不幸去世,但她對靜妍影響很大,可以說她是一面鏡子,使靜妍意識到,所有人怎麼對你都不重要,生命是自己的,好與壞都是你自己來承受。
那幾年,她安分守已,打工、上學,心如止水,成功領了張文憑,然後凌家需要有人聯姻來鞏固家族勢力,重新想起了她,於是她回國了。
至於後來的兩次逃婚,不是因為她重新叛逆,而是她不滿家族給她安排的結婚對象,這幾年她學會自力更生,也過了需要家人的年齡,未來的人生,她要自己掌握,為自己而活。
走自己的路,哪怕把別人踩在哪下!
「聶總,聽完我的故事,你有何感想?」陽光下的靜妍笑得璀璨,唇角的笑紋猶如層層綻放的花朵,聶文遠眯起眼,有剎那的恍忽。
這時的她看上去美極了,眼神清透,好似放下許久的包袱,由內自外煥發出一種脫胎換骨的放鬆。
輕盈、自然,使得她的笑魘也染上一種很舒展,很蠱惑的魅力。
「我想,我們的合作關係是時候中止了。」她輕鬆地下了這個結論,又說:「如果你覺得我們的賓主關係也不適合繼續下去,我願意自動離職……」
「沒那個必要!」聶文遠開口打斷她。
「哦?難道聶總還對我余情未了?」凌靜妍歪起臉,眸光染上點點狡黠,聶文遠那麼內斂的人,竟然在她這樣的目光下避開了眼。
凌靜妍一笑,突然踮起腳尖,做出一件她和聶文遠都很吃驚的事。
她吻了他!
勾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了他!
她的唇上有女性的馨香,染著秋天絲絲的涼,聶文遠震驚地垂眸,她卻靈活地退了出去,接著一把推開他,退到他半步之外。
「味道不錯!」
看到她伸出粉色的小舌尖,俏皮地沿著自己水潤的唇瓣舔了一圈,聶文遠心底泛起些許異樣。
「聶總,你比我想象中要軟。」
凌靜妍下一句話,又讓他的眼角狠狠一抽。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有歧義?
等等——
最重要的一點,他被一個女人調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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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改完了,也停了好久,考慮要不要寫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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