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她不是我的情有獨鍾
正僵著,身側有閃光倏地一亮,然後是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來:「放開她!」
隨著聲音,走過來一個女人,白襯衫,淺色長褲,紅色小外套,頭髮隨意綰在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和晶盈的眼睛,令人眼前為之一亮。
凌靜妍轉過臉:「鍾小姐?」
鍾愛唯幾步走過來,沖著她一笑:「凌小姐,他沒傷到你吧?」
「謝謝,我沒事。」
王局見狀鬆開了凌靜妍,醉熏熏的目光瞅著鍾愛唯,坐到地上哎喲喂地叫喚。
這時總算來了幾位服務生,合力想將王局扶起來,他卻死撐著賴在地上,說凌靜妍把他撞傷了,讓她向他賠禮道歉。
凌靜妍無語地瞅著他,完全沒料到堂堂一個局長會做出這種無賴的行徑,不過想到公司的審批還卡在他手中,而且跟一個醉鬼是沒有道理可講的,正準備息事寧人地說著對不起,鍾愛唯拉住她,揚揚手中的相機說:「剛才的事我都拍下來了!我可以作證,並不是她撞你,而是你意圖調戲她,所以現在是你要向她道歉,然後她再決定是否原諒你。」
王局被這幾句話弄得下不了台,本來就通紅的肥臉漲成豬肝色,在酒精的作用下,也不知從哪來的一股力氣,一下從地上躥起來,罵罵咧咧地就朝鐘愛唯撲過去。
「臭女人,你說誰調戲誰?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今兒還真調戲你了……」
鍾愛唯本能地伸手一擋,不過王局還是抓住她的胳膊,龐大的身軀壓過來,這時的他完全像一隻失控的大猩猩,凌靜妍趕緊衝過去幫忙,但人類現在已經無法阻止王局的爆發力了,他竟然另一隻手揪住凌靜妍,然後兩隻手一撞。
眼看著兩個女人要狠狠撞到一起,旁觀者發出呀的一陣驚呼。
這時,一道人影飛快地衝過來,一把將鍾愛唯抱住,用力從王局手中扯出去,王局一怔,旁觀者趁這個機會衝過來,合力上前將他和凌靜妍分開。
凌靜妍驚魂不定地喘息著,揉著被王局捏得生疼的手腕,轉過眼,正好看到聶文遠抓著鍾愛唯,一臉緊張地向她望過來,兩人的視線碰在一起。
原來,危急時是他奮不顧身地衝過來救下鍾愛唯!
凌靜妍的心好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底,涼颼颼的。
他有沒有看到自己同樣被王局挾持?
他的眼中可曾有過自己?
「王局,發生什麼事了?」
「王局,你還好吧……」
一起吃飯的一行人聞聲趕過來,見狀扶住王局,有的替他扇風,有的替他擦臉,各種殷勤,他估計清醒了一些,想起自己剛才的行為,臉色非常難看。
「哎喲!」他一把扶住自己的心口,身子搖搖欲墜,指著凌靜妍的方向說:「聶總,這是你帶來的人吧?剛才她勾引我,想讓我批了你們公司的案子,我拒絕了,她竟然……哎喲……」
凌靜妍啞然失笑,她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指鹿為馬,什麼叫信口雌黃。
聞言,無數道輕蔑、嘲諷的眼光投在她身上,有些知道王局人品的人雖然心裡猜到是怎麼回事,但不願得罪他,可還是有不少看熱鬧的人圍過來,對她指指點點。
「看那個女人,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就是,一看就是做慣了這種事。」
「這種女人都有……」
「不知羞恥!」
凌靜妍淡淡一笑,這些指責這種眼光,她才是早就習慣了。
當然是無所謂。
真正能夠傷到你的人,往往是你在乎的人。
「王局,我……」
她張張嘴,正準備揶揄幾句,聶文遠走過來,將她扯到身後說:「對不起,王局,可能是有什麼誤會,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合理交代的,看樣子你傷得不輕,還是趕緊送你去醫院吧?」
「你最好給我一個交代,這事我不會善罷干休的。」
王局哼哼著,被人簇擁著走了。
「遠哥,事實不是這樣的,我可以作證。」鍾愛唯擠過來說:「你難道容忍那種人渣這樣污衊凌小姐?」
聶文遠瞅了凌靜妍一眼,還沒說話,凌靜妍搶先說:「是我的錯,對不起聶總,又給你添麻煩了。」
呵,是她小心眼,她寧可被冤屈,也不願接受情敵的好意。
如果真的懂她,還需要別人的提醒么?他會信賴她、明白她,呵護她,哪怕她真做了任何錯事,都會毫無條件的支持她,站在她這一邊吧?
看,她就是這種不知好歹,令人討厭的人。
換成任一個男人,眼中都只會有鍾愛唯這樣美麗可愛,聰明正義的女孩,而對她這個心胸狹窄、無理取鬧的退避三舍吧?
所以,她又有什麼資格去介意人家情有獨鍾呢?
看到她轉身離開,鍾愛唯責備:「遠哥,你就這樣讓她走了?」
聶文遠收回視線,顧左右而言他:「小唯,你怎麼會在這?」
「哦,我約了彥非……」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她的手機應景地響起來,她沖聶文遠抱歉地笑了笑,轉身接通:「老公,我已經到了,嗯,沒什麼事,真的……好……」
「他來了?」
「嗯。」鍾愛唯收起手機說:「遠哥,你趕緊去追凌小姐吧,好好安慰她,她剛才可受了不少委屈,如果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管跟我說,對了,我剛才還拍了幾張照片,等會我整理一下傳給你,看有沒有用。」
「行,那先謝謝你了,你又回電視台上班了?」
說起照片,聶文遠下意識抬頭望了望,不過也許過道上沒安監控,他沒找到攝像頭。
「說什麼謝謝這麼見外啊!」鍾愛唯笑:「是啊,不上班不行啊,在家都閑得長霉了,等變成黃臉婆就沒人要了,不過現在沒作主播了,有空就跟幾個採訪,彥非不許我太忙,說我孩子都生了,哪好意思再拋頭露出,和年輕人搶飯碗,你聽聽,嫁了人的女人就這麼不值錢。」
埋怨的口氣,卻被她說得滿臉幸福。
聶文遠跟著一笑:「謙陽又長大不少了吧?」
「是啊,再這樣長下去,我就抱不動了。」
「有半歲了吧?」
「再過幾天就滿七個月了。」提起孩子,鍾愛唯眉梢眼底都是笑。
「好久沒見到他了,怪想他的。」
「那好,有空我帶他出來煩你。」
「好啊……」
兩人說著話往外面走,正巧遇到卓彥非,看見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出來,挑挑眉,徑直過來攬住鍾愛唯,橫在她和聶文遠之間。
「老婆,你們怎麼在一起?」
「正好遇到。」
雖說兩人現在是合作夥伴,但聶卓兩人還是不對盤,不是很親切地打了個招呼。
「對了,我剛才看到凌小姐氣呼呼地往外走。」卓彥非淺笑:「聶總,該不是你惹未婚妻生氣了吧?」
「想不到卓總對我的女員工如此關心啊?」聶文遠嘲諷。
卓彥非似笑非笑:「沒辦法,愛屋及烏,我對我老婆的朋友都很關心。」
說著,他寵溺地捏捏鍾愛唯的粉頰。
鍾愛唯在心底無力地翻了個白眼。
「你們怎麼遇到的?」聶文遠走後,卓彥非笑問。
「卓少,y市能有多大啊?」鍾愛唯白他一眼,然後把剛才的事簡略提了一下。
卓彥非的眉頭皺起來,兩人已經走到訂好的位置旁,從他的視線往外瞧,正好看到落地玻璃外,一群人將王局護送到救護車上,他幽深的眼底浮上一層明顯的厭惡。
鍾愛唯也瞧到了,手一指:「老公,就是那隻肥豬,剛才抓得我的手好疼。」
「他用哪只手抓的?」卓彥非關心地抬起她的手翻來覆去弄了半天說:「回頭我讓人砍了他的豬蹄子,燉一鍋好湯替你解氣。」
「才不要呢,想想就噁心。」鍾愛唯收回手笑:「卓少,你什麼時候改行當大廚了?」
「隨時。」卓彥非笑得噯昧:「為夫還準備了各式料理,服務周到,全憑夫人需要。」
「討厭!」鍾愛唯笑著拍他一下,然後被他抓住手,又是一番膩歪。
另一邊,聶文遠在餐廳外找凌靜妍,她站在路角,漠然地看著一群人熱火朝天地圍著王局,他先過去對舒毅說:「你跟去醫院看看,我送靜妍回去。」
舒毅點點頭,朝凌靜妍瞥了一眼,沒說什麼,拍拍他,跟上王局的車走了。
這時正好有一輛計程車駛過來,凌靜妍招手攔停,拉開車門正準備上去,聶文遠過來扯住她的胳膊,隨手帶上車門。
「幹什麼?」
「跟我走。」聶文遠不顧她的反抗,將她拽到自己的車內,塞進去,替她扣好安全帶,然後坐到另一邊。
「聶總,你的駕照好象被吊銷了吧?」凌靜妍挖苦:「我運氣夠差了,不想連小命也沒了。」
「不是吊銷,是暫扣。」聶文遠糾正說:「放心吧,我已經拿回來了。」
「有錢就是好啊!」凌靜妍嗤:「怪不得人家都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想想看,這一路上該多少象聶總這樣的馬路殺手啊,這得讓咱們小百姓多提心弔膽啊!」
聶文遠望著她:「法律不外乎人情,我想,如果懲罰力度足以讓人記住教訓,那就達到效果了。」
「法律是你制訂的嗎?你說汲取教訓就汲取教訓了?照你這樣說也不需要法官了,那些犯法的都只用在神父面前痛哭流涕,懺悔自己的過錯就可以無罪釋放了!哈哈……這世界一定會變得又寬容又美好!」
聶文遠嘆氣:「小靜,你一定要和我抬扛嗎?」
「是啊,我就是這種無理取鬧、不知好歹的人,你才知道?」
凌靜妍說完,恨恨扭開臉瞧向窗外。
鍾愛唯又大方又漂亮又明理,你去找她啊!
還來理她做什麼?
哦,剛才她看見卓彥非了,人家正主來了,所以他只得來找自己了吧?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和聶文遠在一起,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聶文遠放軟了聲音,朝她傾過身:「有沒有哪裡受傷?」
「別動手動腳的!」她往旁一躲,推開聶文遠的手掌:「不要你管。」
聶文遠就趁抓住她的手腕,「那你想誰管?」
「你管不著……嗯……」
凌靜妍甩了幾下手都沒能掙脫,騰地一下火氣來了,想也沒想地俯下臉,一口咬住聶文遠的胳膊,他袖子挽到手肘之上,所以很容易就咬上去,直到嘴裡湧出淡淡的血腥味才鬆口。
聶文遠手腕上立刻出現兩道彎彎的齒痕,往外沁著血絲,凌靜妍盯著那傷口瞅了幾眼,心裡覺得有些抱歉,可讓她服軟又拉不下面子,哼了一聲把臉扭到一邊。
「氣消了沒?」聶文遠隨手扯了幾張餐巾紙,擦著胳膊上的血漬問:「要不要再咬兩口?」
凌靜妍沉默是金,心想你以為我是狗啊,聶文遠無奈地瞧她一眼,然後啟動引擎,將車開出去。
「剛才我沒有第一時間救下你,是我不對。」行駛了一段路遇上大堵車,將車停下來的時候聶文遠說,眼睛還是望著前方車流,好象是自言自語。
凌靜妍心中一動,那就是說,他猜到了自己為何生氣嗎?想了想忍不住反擊:「聶總您太抬舉我了,我是什麼人啊?您可千萬別向我賠不是,也別說些什麼要救我的話,我福薄,受不起。」
聶文遠苦笑,女孩都是這樣口是心非嗎?
「小靜,你可能知道我和小唯之間的往事,沒錯,我以前是很喜歡她,曾打算娶她,和她白頭到老……」
聽著聶文遠這樣直接地承認他對鍾愛唯的感情,凌靜妍有些詫異,暗戀不是件光彩事,就算人人都知道這段秘密,他依然有自己的尊嚴,不肯輕易揭自己的瘡疤,何況是在她面前。
那麼是他是覺得她已經無足輕重到可以作為一個很好的傾訴對象了?
就象驢耳朵國王故事裡那個無辜的樹洞。
凌靜妍想打斷他,可是嘴唇翕動了幾下,並沒有開口。
「我八歲時就認識她了,當時是在父輩們舉行的一個聚會中,當時有很多小孩子都參加了,男孩女孩們,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聚在一起,玩著自己喜歡的遊戲,現場很吵,只有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角落裡,眼睛大大的,皮膚很白,小嘴抿得緊緊的,象一個睿智的旁觀者,冷冷地看我們這群小孩胡鬧。」聶文遠扶著方向盤,眼神綿長,好象陷入往事中:「其實她那時只有六歲,你可以想象得到那種情形吧?一個黃毛小丫頭,卻和大人一般,帶著幾分譏笑,冷冷地坐在角落裡瞧著我們這些大孩子們在她周圍竄來竄去。」
「我剛開始並沒有注意到她,不過有些人天生就會引人注目,岑叔那時想讓她和我們一起玩,卻被她很沒情面地拒絕了,我當時想,這個小丫頭真是沒有禮貌,你以為就有誰樂意和你一起玩嗎?但就是那麼奇怪,我總是忍不住地去瞧她,看她在做什麼?有沒有羨慕地望著我們,或者終於忍不住懇求加入我們的遊戲,我想我肯定會毫不留情地嘲笑她……」
「但是最後,還是我主動去找她,涎著臉纏著她,終於和她成了好朋友,你知道嗎?小時候的她很可愛,她很少笑,可是笑起來的時候特別漂亮,所以我想盡辦法哄著她,想看她對我笑一笑……」
凌靜妍心裡噎得慌,原來鍾小姐六歲時,你就對她一見鍾情了啊,這真是一段曠日持久的愛戀。
如果能夠終成眷屬,該是一段多麼動人的佳話啊。
可惜的是,有些緣分是永遠不會有結果的,愛一個人不一定會擁有,所以聰明人都知道,擁有一個人就要好好去愛。
因為你永遠不會猜到你們的結局。
這樣想來,聶文遠也該知足,至少這麼多年來,他都那麼誠懇地去呵護一個女孩,把她放在心底,寵她愛她,即使最後做不成夫妻,至少也是最親密的朋友或是親人,畢竟二十年的時光擺在那兒,有誰說愛情一定要獲得回報的呢?只要真心去愛,就是美好。
那麼多恩愛情侶,最後不也成了勞燕紛飛?
所以愛情是這世上最不靠譜的事,最熱烈,最燦爛,也最脆弱,當你以為擁有一份天長地久,卻發現,滄海都已經變為桑田,這世界有什麼是永遠?
如果當初祝英台沒能在愛情最炙熱的時候撞死在梁山伯墓前,她以後恐怕也會找一個與她匹配的男人,過著相夫教子、柴米油鹽,平淡卻真實的生活吧?
看,這就是人生!得不到的永遠是你的念念不忘,而你費盡心思抓在手中的,最終卻發現那已變成一捧微塵。
聽著聶文遠絮絮叨叨地說著往事,凌靜妍嘴角漸漸挑起一抹嘲諷。
「聶總,你這番話應該對卓少說,我想他很有興趣和你分享鍾小姐的往事。」
聶文遠扭頭看著她,眼神平靜,讀不出什麼情緒:「小靜,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想找人分享,如果你不喜歡聽,我以後不會再說……」
「笑話,我為什麼要喜歡聽這些!」凌靜妍佯裝哈哈笑了幾聲說:「不過聶總,作為您的私人秘書和親密的合作夥伴,傾聽您的愛情故事,抒解您的煩惱也是一項工作,您愛說就說,不必理會我的想法或者意見。」
聶文遠嘆口氣,依舊意味未明地看著她。
是啊,他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呢?他原本都以為忘卻了,可是說起來,很多事都恍如昨天,他甚至還能感覺到當初的心悸。
但終究是過去了,就象他現在坦然地跟她說起那些往事,居然發現,那些隱密的情懷,曾經讓人心痛的過往,都變得那麼淡,曾經的痛徹心扉,如今卻只輕輕在心頭劃下一道傷感。
他真是覺得她有權了解他的過去,所以才主動提起的。
剛才那緊要關頭,他遠遠看到王局挾持了鍾愛唯,他本能地衝過去想救下她,但跑過去才看到,王局又抓住了凌靜妍。
他還是先選擇了鍾愛唯,等準備再沖回去時,凌靜妍已經被人救下來了,看到她陌生而冰冷的眼神,他莫名地又覺得心臟一陣陣抽痛。
他原本打算好好對她的,可是最終還是令她失望了吧?
「小靜,我知道我不擅於表達,否則也不會快三十了也沒有女孩看上我,我說了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我是曾經很用心地去喜歡過一個女孩,雖然她最終沒能選擇我,但我並不後悔,因為至少我爭取過了……」
他想了想,還是誠懇地說:「現在看見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我還是覺得很刺眼,我也不想矯情地說那些只要她幸福就好的違心話,不過這並不能說明我還喜歡她,你可能不知道吧?小唯曾經交過兩個男朋友,呵,很嘲諷吧?我從八歲時就遇到她,但她交了兩個男友,都沒考慮過我,你覺得我這個男人是否做得很失敗?所以我有時在想,我是真喜歡她,還是一種習慣?或者純粹是男性的自尊心作祟呢?我有什麼不如其他男人的?就憑我們相處的那十幾年,她都應該首先嫁給我不是嗎?就象我剛才下意識地去救她一樣,近二十年的習慣,不是一時片刻改得了的,不過這並不表示我還對她痴心妄想,我也想開了,怎麼都好,她終究不會屬於我,就算我再怎麼不甘心又有什麼用呢?我不祝福她,她也過著自己的幸福生活,而沒有她的日子,我也過得很好,我想如果我真的象想象中那麼在意她,非她不可的話,在她第一次向我訴苦,說她和男友吵嘴的時候,就該乘虛而入了,而不是傻傻地開導她,教她怎麼去吸引男人……」
呵……這不正說明你是有多麼愛她啊,愛到無怨無悔,哪怕成為傻子,凌靜妍悠悠地想。
「聶總,所以你的意思是想告訴我,愛情只是一時的荷爾蒙失調,可是習慣,那該是一份多麼深刻的感情是嗎?」她截住他問:「雖然你口頭說不介意,其實心底還是很後悔吧?即使你拚命騙自己說對她沒什麼了,但你的本能還是出賣了你!」
是這樣嗎?
聶文遠又嘆了口氣,無奈的神情顯得有幾分幽怨,他就是真的這麼不會討女孩歡心嗎?
「我是想說,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幸福,不是你的也勉強不來,我曾經聽過一句話,專一不是一輩子只喜歡一個人,而是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一心一意,我們還年輕,一輩子這麼長,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呢?是,我是曾經喜歡過小唯,但那已經過去了,我們都要向前看的是不是,小唯……她不會永遠是我的情有獨鍾。」
這是表白嗎?
凌靜妍眸光跳躍了幾下,然後想,鍾小姐真是投了一個好胎啊,怎麼連姓都那麼美好呢?又是一見鍾情,又是情有獨鍾,真是不讓人羨慕也不行。
「聶總,我也聽過一句話,這個世界就這麼不完美,你想得到什麼就不得不失去些什麼,你已經失去鍾小姐了,所以肯定會找到一個比她還要美還要好的女人,祝你幸福。」
聶文遠悻悻地瞅著她,凌靜妍,少挖苦一句會死啊,你還能再蠢點嗎?
可是,他剛剛傷透了她的心,又有什麼立場去指責她呢?
或者,連他都看不懂自己的心意。
前面的路還沒有疏通,這時他的手機急促地響起來,他沒好氣地接通:「什麼情況?」
是舒毅的電話,他走的是另一條路,早就到了醫院,向聶文遠報告王局那方面的動向。
「嗯,你繼續守著,有什麼狀況及時通知我。」
凌靜妍隱約聽到幾句,好象是王局傷勢嚴重之類的,見他收線后問:「王局怎麼了?要不送我去醫院吧,我親自向他賠罪,他消了那口氣就好了。」
「不用,我會處理的,這事你不要插手。」
聶文遠想著剛才舒毅告訴他的話,俊臉微微綳起,王局成天花天酒地,應酬又多,本來就有不少暗病,剛才送醫途中,他突發心臟病,現正在搶救,而他去醫院之前曾揚言是凌靜妍弄傷他的。
也就是說,現在的形勢對凌靜妍相當不利。
好容易前面的車流開始緩緩挪動,聶文遠趕緊跟上去,「凌秘,你昨晚沒休息好吧?」
凌靜妍一怔,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提起這,正猶豫著又聽他問:「你的脖子好點沒?」
「好了!」她僵硬地轉了轉脖子說。
聶文遠瞥她一眼:「你那是扭脖子嗎?我還以為是生化危機呢!批你半天假,回去休息吧。」
凌靜妍瞪他:「聶總,你是不是又想耍什麼陰謀。」
「只有心理陰暗的人才會看什麼都有陰謀。」聶文遠說著,猛打方向盤,不顧後面車輛的鳴笛,逆行將車拐上另一條車道,然後左穿右插,成功突破擁堵,拐上凌靜妍家的公路。
「聶總,事實證明,對敵人的寬恕就是對自己的殘忍,為了廣大百姓的生命安全,您的駕照還是還給警察叔叔吧。」
聶文遠不理她,淡淡挑唇:「凌秘,你猜對了,我放你假,是想讓你好好休息,因為我有預感,今晚你可能又沒法睡個好覺。」
「你是什麼意思?」凌靜妍叫,難不成他今晚又想來騷擾她?但是聶文遠得意的抿緊嘴,根本不弔她。
凌靜妍也冷哼一聲,重新把臉朝向窗外。
將凌靜妍送回家,聶文遠一刻都沒有停留,掉轉車頭去了醫院。
王局的手術已經做完了,被送到重症監護室,舒毅見到他趕緊走過來。
「什麼情況?」
「王局的病情已經控制住了,不過還在觀察期,如果沒有併發症的話,應該一兩天就沒有大礙了,現在不少家屬和親朋好友都在病房前守著,人還沒醒過來,他們情緒很激動,說要我們將凌秘交出來,否則他們就報警抓人。」
「怎麼會突發心臟病的?來之前不是還中氣十足,叫囂著找凌秘算帳的?」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而且,剛剛有人匿名把這段視頻傳到網上。」
舒毅拿出手機,把一段視頻拿給聶文遠看,是剛才在餐廳走廊上發生的一幕,從鍾愛唯出來指證王局,到他後來反咬一口,然後被人抬走都錄了下來。
聶文遠皺皺眉,因為沒有拍到事發經過,所以這樁無頭公案在這時候放出來反而添亂。
下面已經有人留言,有的指責王局借酒行兇,也有的罵凌靜妍不要臉,總之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想辦法找人把這段視頻封了。」
「嗯。」
兩人邊說邊往病房走,還沒擠到跟前就看見不少人圍在那兒,鬧哄哄的,不少醫護人員在那裡疏導。
他們停下來,不過還是有幾個人發現了他們,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就是他們!」然後朝他們擁過來。
兩人交換了一個無奈的苦笑。
「是福不是禍,上吧。」
一個男人領先走過來,戴著副金邊眼鏡,偏瘦,看上去很沉穩的樣子,聶文遠認識他,是王局手下的一個主任,姓陳,之前打過不少交道。
「聶總,你總算來了,你們公司那個女孩呢?」他不很客氣地質問。
「她有點不舒服,我讓她回去休息了。」聶文遠說:「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
「聶總,不是我為難你,但王局現在躺在裡面生死未卜,我看在聶總你的面子上還沒有報警,不過傷人是刑事案,又有這麼多人看到了,就算我們想私了,也是不可能的。」因為聶文遠好歹是聶家的子孫,在y城有幾分地位,陳秘也不想跟他翻臉,息事寧人地說:「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只要你把肇事者交出來,好好把事情了結了,我替王局保證,這事不會牽連到你們遠達。」
言下之意,要麼凌靜妍背這個黑鍋,要麼你們遠達倒霉,你們幾十億的工程還捏在我們手裡呢,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
聶文遠瞧了一眼亂鬨哄的人群笑:「陳主任,能否借一步說話?」
陳主任還沒開口,他身後有人叫起來:「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們面說的?」
一個自稱是王局侄兒的男子走上前質問:「聽說是你們為了一個審批項目,慫恿女職員勾引我叔,事情不成,惱羞成怒之下打傷了他,現在又想故計重施,用那些下三流的手段掩蓋這事嗎?」
「你誤會了,首先,事情的真相併非你想象的那樣,王局的正直有目共睹,我們遠達也是正兒八經的公司,你所說的那個工程是合理合法,沒有半點違規的地方,我相信王局絕對會按正常的審批程序處理這個案子,怎麼可能多此一舉地搞這些小動作?不過他發生意外,是我們都不想看到的,無論如何,他都是在和我們洽談的過程中發病的,我們公司會承擔他所有的治療費用,並且作出合理賠償。」聶文遠不亢不卑地說。
男子一窒,又不能反駁說他叔叔不正經,而且聶文遠堅持王局是發病而非受傷,那就是撇清責任了,眼睛一瞪說:「你以為用幾個錢就可以打發我們?告訴你,人是你們弄傷的,賠償是肯定的,但那個肇事事也不能姑息,我叔叔傷成這樣,一定要嚴懲!」
聶文遠淡淡看著他:「不如等你叔叔醒來后再決定怎麼辦如何,王局他虛懷若谷,知道這是一場誤會,沒準不會計較的。」
「不必了,叔叔他病發前曾交代過,一定要我們為他討一個公道!」男子態度強硬地說。
聶文遠一聽就明白了,這事已經鬧大了,想必王局已是騎虎難下,為了維護自己的顏面和官位,他是無論如何都要推凌靜妍出去送死的。
沒準他這個病也是裝的,否則哪有那麼巧。
「王局醒了。」這時有人叫,有些人向病房跑去,聶文遠也想跟去看,被王侄攔住了。
「我想親自和王局談談。」他說。
「叔叔剛醒,身體很虛弱,不能再受刺激!」他瞪著聶文遠:「叔叔他把這事交給我全權處理,我就能夠替他做主,我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們家屬已經商議過了,我們只有兩點要求,第一,交出肇事者,移交司法機關處理,該怎麼判怎麼判,我們家屬決不干涉,第二,現在網路上有不少對我叔不利的流言,你們要公開登報致歉,澄清我叔叔的名譽。」
聶文遠笑,都公開致歉了,豈非坐實凌靜妍勾引傷人的罪名?他們倒打的好主意。
「行,既然你堅持公事公辦,我全依你。」他欲轉身:「既然王局現在不方便見客,我改天再來看他。」
王侄有點惱怒,這是什麼意思?
「慢著!」他攔住聶文遠:「你們打傷人就想一走了之?」
「那怎麼辦?」聶文遠無辜地攤攤手。
這時,舒毅處理完視頻的事,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聽說視頻已經拿掉了,聶文遠點著頭,王侄卻誤會他們無視自己,商量什麼陰謀,更生氣了。
「這事你們一定要給我們一個說法。」
「你放心,我比你們更想早點解決這件事。」
聶文遠說,眸光漆黑,面容淡定,王侄瞧著他,怎麼看都覺得他成竹在胸。
他當然清楚自己的叔叔是個什麼人,聽說現場還有個女人看到了事發經過,跑出來做證,連王局的親生兒子都不願出頭,怕最後惹一身臊,所以才推他出來解決這件事,他是專搞強拆的,平時得了王局不少好處,他也明白,萬一王局出事,他也討不了好,所以這件事他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所謂術有專攻,他軟硬兼施地勸:「聶總,我知道你這是體恤員工,可你得想想,你手下並不只有她一個員工,你總得為大局著想吧?先不說我叔叔是你們的上級部門,山不轉水轉,以後總有打交道的地方吧?說句不好聽的,你這位員工做出這種違反職業操守,為同行所不齒的事,知道的會笑她道德敗壞不知廉恥,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你聶總授意的……」
幾個貶義詞令聶文遠眼瞳黑了幾分,冷冷打斷他:「所以在公在私,我更不能讓她背這個黑鍋!」
「聶總,難道你抱著她同歸於盡?」王侄氣急敗壞地暗示。
「同歸於盡好像是用在敵我之間吧?」聶文遠淡笑:「王少,你可能還不知道,你口中這個道德敗壞不知廉恥的女人是我老婆。」
王侄一怔——這麼說就不太好辦了。
這個時候,從病區方向傳來一陣哭聲。
「不好了,王局又暈過去了,醫生說情況危險,讓我們做好下病危通知單的準備。」
病危?
王侄見勢瞪起眼:「聶總,你聽到了,萬一我叔叔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老婆不管是蓄謀還是過失,這個殺人罪她都背定了,你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
見他心急火燎地沖向病房,舒毅蹙眉說:「難道是真的?」
「是真是假,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兩人走到病區,重症病房本來就是不允許探視的,醫院也派了人過來維持秩序,不讓人靠近,所以他們只得遠遠隔著
落地玻璃往裡瞧,隱約看到王局臉上戴著呼吸器,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不少醫護人員在他身邊忙碌著,好像真的很危險的樣子。
「如果他真掛了,這事可棘手了。」
不用舒毅提醒,聶文遠也明白這一點,他在人群里找了找,看到王侄走到一個中年女人身邊,小聲說著什麼,看來那應該是王局的老婆。
彷彿感受到他的視線,王夫人同時向他望過來,她和王局一樣長得很富態,燙著一頭小捲髮,打扮得很艷麗,手裡拽著一張紙巾,不停地做著擦眼淚的動作。
聶文遠想了想向她走過去,不過還沒走幾步,旁邊有人叫:「就是那個女人!王局就是她打傷的!」
他一驚,趕緊扭頭去看,竟然看到凌靜妍急匆匆地朝他們這個方向跑來。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