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最璀璨,最毀滅
這幾天,凌靜妍都沒有回家吃飯,所以荷嫂也沒機會逮到她,所以這天她在公司看到陳慧,第一感覺是吃驚。
然後一想,總裁的母親大人來公司巡視,好像也很正常吧,所以很乖巧地朝她笑了笑。
陳慧笑容可掬地朝她走過來,她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女人,四五十來歲的模樣,偏瘦,很精練的樣子,眼神黑亮銳利,表情略顯嚴肅。
「小靜,文遠在嗎?」她走過來說,那個女人尾隨其後,沉默地瞅著凌靜妍。
凌靜妍點頭,指了指總裁辦公室的方向:「不過正在見客人,要不我去通傳一聲?」
「不必了,我也沒什麼急事,讓他先忙,我在這等一會。」
陳慧好脾氣地坐下來,正坐在凌靜妍對面,她身後那個女人也隨之坐下來。
凌靜妍隔著辦公桌瞅著她們。
象這樣近在咫尺地大眼瞪小眼,還真是不習慣呢。
「我去替你們沏茶。」她機警地站起身,想往茶水間的方向走,「伯母,您想喝龍井、普洱還是鐵觀音?」
陳慧喜歡喝茶她是知道的,所以也沒問其他飲料。
「龍井吧,」陳慧隨口說,指了指旁邊的女人:「她和我一樣。」
凌靜妍點點頭,去茶水間替她們沏好茶,然後禮貌地遞到兩人面前。
陳慧謝了一聲接過來,某女卻彷彿沒接穩,茶杯歪了一下,然後滾燙的茶水傾斜出來,潑得到處都是,凌靜妍手上也潑了一點。
「呀,對不起。」她卻沒顧上疼,看到那女人的裙擺上濕了一大片,趕緊說:「沒燙到你吧?我帶你去洗手間弄一下。」
那女人順勢起身,撣撣裙擺,跟著她往洗手間走。
「怎麼這麼不小心?」陳慧皺皺眉,卻沒跟過去。
凌靜妍搓著手背,這才感覺剛才被沸水濺到的地方有些疼,想著對方估計被燙得更慘,這下陳慧怕是要借題目發揮了。
到了洗手間,她沒顧得上自己,先對那女人說:「不好意思,你先用冷水拍一下,我去替你拿藥膏。」
「不礙事,只是衣服濕了一點,沒燙到身上。」沒想到那女人倒是挺和氣,突然扯住她說:「你的手燙得不輕吧?」
雖然覺得她的行為有些突兀,但凌靜妍也沒強行把手扯出來,所以就任她捏著,貌似認真地瞅著她的手背。
她更沒察覺到,對方的手掌平伸,完全是托著她的手掌,幾根手指以一種隨意的方式,輕輕搭在她的脈搏上。
還好,沒過一會,那女人就鬆開她,好像很關心地對她說:「你去擦藥膏吧,我自己把衣服烘乾。」
等這個波折結束的時候,聶文遠也見完客戶,陳慧進去和他隨便說了幾句話,說是和朋友逛街到這裡,突然想上來看看他,噓寒問暖了幾句就走了,倒是把兩人搞得莫名其妙,還以為她突然過來是準備興師問罪的呢。
細細想想,陳慧剛開始反對得那麼厲害,現在卻風平浪靜,好像已經接受他們似的,倒真的令人納悶。
門外,陳慧一鑽進電梯就著急地問:「怎麼樣?她到底有沒有?」
「她脈滑而無力,氣色虛浮,是不是不久前才得過病?」
「是啊,她上周才因感冒發燒住過院。」
「脈象往來流利,主痰飲,食滯,實熱,又主妊娠,我剛才把了一下,她脈搏過速,心脈虛實不定……」
「那到底是怎樣?」陳慧聽得雲里霧裡,心急地問。
「她的脈象是有點象早孕,不過可能因為時間早,不是太明顯,加上她剛病過,不是那麼准,要想確診的話,還是調養幾天,然後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
說了半天等於沒說嘛,陳慧無語地瞅著她,心想是誰說你是醫神傳人,中醫世家的,整一個江湖神棍。
她口不對心地謝了幾句,把人打發走了,但是她的心情卻更焦躁了,簡直是不上不下地吊著,難受得很。
過了不久,凌靜妍的手機響了,她瞥了一眼,沒去理會,然後那鈴聲也停了,轉而傳來一個簡訊。
簡訊只有三個字:別逼我。
凌靜妍抓起來瞅了半天,咬著下嘴唇,眼神從凌亂、憤怒、彷徨、堅決,漸漸轉為平靜。
「小靜,我現在去趟工地,然後約了陳董談點事,可能會晚點回來。」聶文遠走出來,看到她捏著手機發獃,隨口問:「誰的電話?」
「沒什麼。」她笑笑:「那你自己小心。」
自從那次工地墜物的意外后,聶文遠很少讓她陪著自己去現場了,不過此時卻說:「要不你隨我一起吧,時間也不早了,忙完了我們一起回去。」
「不了,我手頭還有幾份文件沒處理。」她裝成很忙的樣子說:「而且今晚我還有事,不回家吃飯了,你自己安排吧,我可警告你哦,不要藉機出去私會女人。」
「什麼事啊?」聶文遠果然問。
「約會啊。」她眨著眼笑:「你不會以為我真的只有你一個男人吧?」
「你敢!」他走過來懲罰性地捏捏她。
「喂,你信不信我真去找一個比你溫柔比你體貼的男人給你瞧瞧!」她捂著臉頰哼:「家暴還上癮了!」
「我還真上癮了。」
看見他又朝自己伸手,她一縮:「別鬧了,我真是約會,男的不行,女的總可以吧?」
「我還不知道你也有閨蜜?」他挑眉。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她說:「聶總,這說明你對下屬還不夠關心啊。」
「嗯,我真得好好關心你。」聶文遠倏地撐著桌面俯下身來,咬著她的耳垂,細細研磨,她的耳朵立刻紅了,臉頰也籠上一層淡淡的粉。
這傢伙,越來越猖狂了。
她哼出聲來。
「討厭,這是公司呢。」幸好她的辦公間緊挨著聶文遠,和其他員工隔開,沒人看見他們做什麼,可人來人往的,沒準隨時就會有人推門進來。
她用力推開他。
聶文遠也一笑,慢條斯理站起身。
「不要玩得太晚,需要我接的話說一聲。」他囑咐了幾句,又迅速低頭在她唇邊輕啜一下,才離開公司。
凌靜妍捂著嘴,愣愣了發了好一會呆。
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那會令她更留戀。
如果某天失去的時候,也會更痛吧。
她怔怔地收拾了一下,緊接著離開了公司。
顧航的物業公司座落在一幢新開發不久的社區里,因為事先約好了,她直接被領進他的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比較寬敞,採光很好,恰到好處的陳設,顯得乾淨明亮。
因為之前兩人也電話溝通過幾次,所以直接就談到正題。
「你來這兒還是坐秘書的位置,薪酬可能沒有以前高,不過以後公司發展了,我會逐步給你提起來的。」顧航問:「你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凌靜妍搖搖頭。
「謝謝顧總的照顧,不過我換了個環境,就不想再當秘書,聽說公司在外省也有分部,我想調過去,職務無所謂,隨便做什麼都可以。」
顧航有些意外,之前沒聊過這,他瞅著凌靜妍,見她眼神清澈,那張秀麗的臉上是一種堅定的神情,可見是深思熟慮后的決定,想了想說:「行,讓我考慮一下,我們公司雖然規模小,不過在不少省市都有分部,你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越遠越好,哪怕條件艱苦點都沒問題。」
凌靜妍的回答令顧航又是一個錯愕,不過他也是人精,隱隱覺得她有什麼苦衷,正準備問什麼,手機急促地響起來。
「嗯,嗯……什麼……好,我馬上來。」
凌靜妍看他的神態好似發生了什麼很緊急的事,出於禮貌問:「顧總,是否有急事,要不我們下回再談。」
「不好意思,家裡出了一點事。」顧航解釋著,隨即起身,準備往外走的樣子:「你的要求我記下來了,我先看看哪個分部合適再給你回話。」
「麻煩顧總了。」
凌靜妍也隨著站起來,她也知道自己有點過份,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才,還在這裡挑三揀四的,不過這次運氣也算好,難得顧航大度,沒和她計較。
兩人邊說邊往外走的時候,顧航手機又響起來,因為兩人挨得很近,凌靜妍隱約聽到他們的對話,好像是顧航的小孩出了什麼事之類。
「顧總,你有孩子了?」
「對,四歲了,剛上幼兒園中班,剛才他們老師來電話,說她在幼兒園受傷了。」
「嚴重嗎?」凌靜妍表示關心地問。
「不知道,只說正在送醫院。」顧航的模樣很懊惱:「說起來我也挺對不起這孩子的,平時工作忙也沒時間管她,給她找了家全托幼兒園,一周才接回來一次,如果遇上我出差,有時十天半個月才能見她一眼。」
凌靜妍奇怪了。
「孩子的媽媽呢?」
看到顧航沉默了一下,她覺得自己多嘴了,果然聽到他說:「她死了。」
凌靜妍看看時間早,又感激顧航對她的幫助,於是一起跟去了醫院。
顧航的女兒是在操場玩的時候不小心從滑梯上摔下來,頭摔破一道口子,他們趕到的時候,小丫頭正被推進手術室,滿臉是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陪著顧航在手術室外等著,還好手術時間不長,小丫頭縫了七針,可能是哭累了,加上麻藥的關係,被推出來的時候已經睡著了。
她安慰了幾句,還忙出忙進地替他們安排了一間病床,看他們安定下來才告辭離開。
這時已經六點多了,她召了一輛計程車,途中看到一家五金店,她讓司機停下來,進去買了點東西,然後沿著道路慢慢往前走著,腳步不疾不徐,眼神寧靜,好像在思考什麼。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她的表情看上去更加淡漠,這時天色也慢慢暗下來,她清澈的瞳仁在暮色中微微閃亮,彷彿初升的星子。
她徑直走到路旁一間洗車店,店門關著,顯示沒有營業。
卷閘門拉開,常松那張令她厭惡的臉露出來。
「小妍妍,你終於來了。」
她沒說話,繞過他閃進去。
店鋪還算寬敞,裡面雜亂地堆著一些洗車的工具,另外就是簡單的桌椅什麼的。
常松鎖好門跟過來,伸手想去攬她的肩膀,嘴裡說著一些無聊話。
她一縮頭避開他的手掌,過去找了張椅子坐下,冷冷說:「廢話少說,我只會找你一次,我們之間的帳也一次算清楚。」
「你考慮好了?給錢還是給人?」常松拖了張椅子坐在她對面,邪肆的眼神在她身上蕩來蕩去:「其實,我更喜歡你的人。」
「閉上你的臭嘴!」她冷冷說:「如果你再說一句這樣的混帳話,我們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常松咧咧嘴,倒是聽話地沒再說什麼。
凌靜妍漠然地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甩到他面前,他接過來瞅了幾眼:「你以為打發叫花子啊?」
裡面厚厚一沓都是錢,不過充其量不過一兩萬,和常鬆開口的一千萬實在是差得太遠。
她沒理他,接著從包里拿出一把匕首,這是她剛才在五金店裡買的,尺余大小,也沒有刀套,看上去刀口鋒利,寒光隱現,她平靜地按到桌上。
常松眼神一斂,「你這是什麼意思,想威脅我?」
「禮尚往來嘛,認識這麼久了,我凌靜妍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會不知道吧?」她挑唇一笑:說不出的譏誚:「我就那麼好欺侮啊?」
「你是不想要那個男人了?」常松眯起眼,從身上摸出手機,點開,盯著她的眼睛,一個鍵一個鍵的撥著。
凌靜妍也輕輕一笑,從包里掏出手機,當著他的面按了幾個鍵,也擱到桌上。
「呀,滾開,不準過來,你要做什麼……」她突然裝出一副慌張的語氣,大聲叫道。
常松一怔,撥電話的動作停下來:「你幹什麼?」
「不要……你要錢的話,我全給你,不要這樣,呀……」她不理他,叫得更大聲了。
常松有點緊張了,手臂一伸就想抓她的手機,以為她是跟警方通話。
凌靜妍搶先一步將手機推開,在他手掌伸過來的時候,將匕首遞過去,塞到他手裡。
袁松下意識地握住,看清是什麼,又趕緊鬆開,凌靜妍卻拿過來,挽起袖子,飛快地在自己胳膊上劃了一下。
匕首果然鋒利,她的手臂立刻出現一道血痕,血迅速滲出來,將手腕都染紅了。
「你想做什麼?」袁松臉色一變,想到她手機還通著話,大叫:「你別以為可以划傷自己來陷害我,我根本就沒碰過你……」
「常松,我是真的只有這些錢,我怎麼可能拿得出一千萬呢?」她打斷她,用一種虛弱又乞求的聲音叫:「你放過我吧,殺人是犯法的,你也是求財,不想鬧出人命的是不是?」
常松到底也是混混出身,緊張了片刻便鎮定下來,冷冷一笑:「行啊,大不了同歸於盡,你有種就誣陷我,臨死前我也會抱緊你那個j夫。」
凌靜妍越是這樣做,他就越是堅信她為了保全那個男人會不顧一切。
就算他真被她害進監獄又怎麼樣,牢子嘛,他又不是沒進去過,等他出來,會加倍討回來。
「是不是想玩大的,我幫你報警。」他無所謂地加上一句。
凌靜妍嫣然一笑,隨手蹭了蹭手腕上的血珠,拿起手機點了幾下說:「我已經把我們剛才的對話錄下來,而且發給我的一個好友了,你放心,她只會把這當笑話聽聽,不會多事的,她知道我喜歡開玩笑的,就象剛才那樣,好了,玩笑過時間過了,現在我們繼續談正事。」
常松狐疑地瞅著她,終於覺得她變了,不再是多年前那個衝動火爆的小太妹,而讓他感覺到高深莫測。
她剛才那樣鬧一場,無非是讓他明白,他想威脅她,她同樣也有辦法回敬他,到了最後,未見得誰能笑到最後。
他之前對她的那些輕視不知不覺收斂了一些。
「不管你心裡打的什麼主意,我那兩個條件是不會變的。」他嘴硬地說。
凌靜妍點點頭,她手中又拎起那支匕首,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著。
天色已經全黑,匕首在她手中發出幽幽的寒光,襯著她胳膊上的血漬,有一種妖艷的美,她的眼瞳也似染上絲絲的血色,讓常松後背一陣陣發涼。
他想起多年前的那個晚上,她瘋狂地舉著煙灰缸向自己砸來,眼底的狠戾和怨毒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這個女人發起瘋來是可怕的,他早就認識到這一點。
「我很負責任地告訴你,你威脅不了我。」凌靜妍說,陳述句,語氣很淡,彷彿知道對方一定會相信,所以根本不用大聲提醒。
「錢嘛,我只有那麼多,你愛要不要,而且那錢是可憐你這輩子廢了,別說女人了,老了死了連個送終的都沒有,留給你讓你預備後事,其實我倒真覺得對不起你的,人家人生一場吃喝玩樂,揮霍不了的就留給下一代,你呢?只有一張口,能吃多少喝多少?男人該花錢的地方你全用不上,我要真給你一千萬,還怕你發愁呢,到時愁啊愁的把身體愁壞了,我更對不住你了。」
常松被她的話刺得握緊拳,然而她只是輕輕一笑,自顧自地往下說。
「至於你說的那個男人,他老媽是怎麼對我的,相信你也看到了,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不怕告訴你吧,他最近是很迷戀我,我也是想過吊著他,他有錢有地位有相貌,捨得對我花錢,床上功夫更很能滿足我,象他這樣的男人誰不愛呢,不過嫁入豪門這種事,我還真不敢想,我不象你沒有自知之明,做那些一夜暴富的白日夢,我能多勾引他一天,多撈點好處就行了,然後等我們都玩膩了就各走各路,再找下一個,我還年輕,這世上的男人那麼多,不需要在一棵樹上弔死,你說呢?」
「這就是我比你強的地方,你羨慕不來的,我說啊,反正你現在也這樣了,不如去泰國做個手術,該切的切該做的做,沒準還能象我一樣享受幾年呢。」
「我今天來呢,是看在以前相交一場的份上,不想你再做什麼傻事,你也知道我那男人有點背景吧,你想爆他的料,這消息能不能發出去,或者發出去後會有什麼後果,你大可以試一下,我言盡於此,你自己考慮吧……對了,順便告訴你,你這一鬧的,我對那男人也膩了,又找了一個,過幾天就會跟他攤牌,然後去外省,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來了吧,信不信由你吧。」
「我們之間應該沒機會再見了,朋友一場,萬一以後遇到,也希望你能掉頭走開裝作不認識,永別了啊。」
說完她笑著站起來,將手中的匕首擱到桌上,眼光閃動,又補充一句。
「對了,我害得你這樣,你恨我是應該的,要不這樣吧,刀子在這兒,你砍我幾下,就算你殺了我,我也絕不怪你,敢么?」
然後她掉轉匕首,微笑著看著常松。
對方死死瞪著她,對上她如春花般愈來愈燦爛的笑臉,緊繃的線條緩緩松下來。
他難道看不出來么?這女人和他一樣是亡命之徒,她的意思很明了,真逼急了,她不惜結束自己,也不會讓他得逞。
「那我就恭喜你另結新歡,做女人是好啊,只要肯賣,不愁沒人上,希望你下一個男人也能這麼疼你。」
他這是暗示她,你就別想著能嫁給一個好男人,除非你真的遠遠走開讓我找不著,否則就永遠是留一個把柄給我。
即便他什麼便宜撈不到,也絕不讓她好過。
凌靜妍心底一聲低嘆,人果然是要為自己的年少輕狂付出代價。
無所謂了,她曾經深愛,也享受過愛,老天終究還是眷顧她的。
從洗車店出來,門外已是暮色沉沉,天色微微泛紅,看不見星星,夜風一點點吹來,很是涼爽。
她召手攔了一部計程車,到最近的一家藥店停下來,進去付了點錢,讓店員替她將傷口包紮了一下,她那一刀劃得不算深,不過傷口倒是挺長的,她笑著拒絕了店員讓她去醫院縫針的建議,拉下袖子遮住傷口,然後走出藥店,若無其事的給聶文遠撥了一個電話。
「回家了么?」她問。
「還沒有。」對方笑:「剛談完事,正和陳董吃飯呢,你約完會了?」
「是啊,我突然發覺,和女人約會真沒意思,正考慮換個男人試試呢。」
「你覺得我如何?」他低低地笑:「你想怎麼試都可以。」
「你吃完飯了?」
「我也突然覺得,和男人吃飯沒意思。」
她抿起嘴:「你在哪?我去找你。」
二十分鐘后,她在一家裝飾得相當典雅的餐廳門前找到他,他的身後是餐廳暗紅色點綴著綠色植物的外牆,他微倚著紅牆,唇角輕輕揚起,霓虹燈在他身上投下五彩的光影,虛虛實實,他俊逸的臉孔在夜色下美得驚人,卻又顯得那麼不真實。
凌靜妍本來匆匆從計程車下跑下來的步伐慢下來,隨著兩人距離的逐漸變短,她的心臟悄無聲息地揪緊。
他們之間是否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接近的時刻,就是遠離的日期。
就象絢爛的煙花,最璀璨,最毀滅。
向來情深,奈何緣淺。
看見她,聶文遠從牆邊直起身,笑著迎過來。
然後她停下步子,唇角大大地揚起來。
「來了?」他大步走來,將她勾起懷裡,「吃了飯沒?」
「還沒呢。」她皺起眉說:「和女人約會就這點不好,小氣得很,連餐飯都捨不得請。」
「什麼朋友啊,從沒聽你提過。」
「所以沒什麼來往啊。」
聶文遠笑笑,也沒問下去。
兩人走進餐廳,之前聶文遠訂的包房沒退,所以直接帶她坐進去,召來服務生隨便寫了幾個菜,讓她趕緊上菜。
「陳董呢?」凌靜妍享受著聶文遠替她斟的茶隨口問:「你們已經吃過了?」
「你不在我沒也胃口。」聶文遠煽情地說:「根本沒吃什麼。」
「那我有一天不在了你豈非要餓死?」
凌靜妍一句話衝口而出,好吧,她這樣說也有故意的成分。
聶文遠果然沉下臉。
「不許瞎說!」
這種不吉利的話聽上去真是晦氣。
「你這輩子都跟定我了,我不允許你哪都不許去!」
如此霸道的話,被他說出來卻不讓人覺得有絲毫不妥,只是莫名地令她眼眶一紅。
她趕緊垂下眼瞼,將茶杯送到唇邊,假裝是被那裊娜的熱氣熏花了眼。
服務生適時送上飯菜,然後他殷勤地替她夾菜,喂她吃東西,氣氛很融洽,兩人都沒說什麼喪氣話。
只是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他玩笑般地伸手抓她,不小心碰到她纏著紗布的地方,她疼得一縮,讓他發現她手腕上的傷口。
「怎麼回事?」他挽起她左手的袖子,看到被包得嚴嚴實實的一片,板起臉問。
「剛才逛街的時候沒留神,不小心摔了一跤。」她也知道這麼一大片是瞞不住的,把早想好的託辭說出來。
「能摔得這麼嚴重?」他懷疑問:「去醫院看過沒有?」
「已經看過了,只是蹭破一點皮,只是我想快點好才讓他們包起來,你知道夏天來了,萬一留點疤痕會很難看的,真的沒事。」
聶文遠繼續懷疑地瞅她好久,不過她真是演戲的材料,臉上的表情要多真誠就有多真誠,他也沒找出什麼紕露,想著過兩天解下紗布再看看,就沒再糾纏。
飯後,凌靜妍吵著要去看電影,聶文遠自然沒有異議。
可是兩人去的時間不好,只剩下一場電影了,而且場次還在半個多小時之後,但這也是兩人第一次一起去影院,所以還是買了票。
好在半小時很容易打發,兩人買了爆米花可樂,又挑了不少零食,聶文遠兩手都是東西,完全騰不出手去牽凌靜妍,然後就被她拽著衣服角進場了。
直到電影開幕他們才發現,這是一部歌頌偉人的片子,冷門得很,所以沒什麼人看,偌大的影廳也只不過稀稀拉拉幾個人,還都是成雙成對的,估計是和他們一樣沒什麼選擇的情侶。
電影開場不久,坐在兩人前面的那對情侶就貼到一起去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聲音依稀傳過來。
電影那麼無趣,聲音那麼曖昧。
四周一片暗黑。
忍不住地就令人心猿意馬。
凌靜妍轉過臉,恰好看到聶文遠也扭頭瞧她,大屏幕投下深沉的光幕,他們的視線撞在一起,晶亮的光芒在兩人眼底閃爍,彷彿互相吸引。
也不知是誰先主動的,兩張臉湊到一起。
先是蜻蜓點水,只是品嘗彼此的呼吸,然後就上了癮,兩人深深摟在一起,這個吻也越來越炙熱。
凌靜妍沒想過自己會如此瘋狂,也許她本就打算如此瘋狂一次吧。
在兩人都無法呼吸,他打算放開她的時候,她突然就跨到他的身上,手探下去,扯開他的皮帶。
交錯的光影中,她看見他眼神飛速跳躍,他的臉近在咫尺,所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咬咬牙俯下臉去,重新攫住他的唇,黑暗很好地掩蓋了她的羞澀,所以她彷彿是熱情似火的擁住了他,糾纏著,釋放著,在他懷中起起伏伏,不死不休。
影院良好的立體聲環繞住他們所有的喘息,直到電影快結束的時候,她才癱軟在他懷裡。
「你這樣做是錯誤的,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大屏幕上飄來正氣凜然的聲音。
他笑,繾綣迷人,俯下臉來輕輕咬著她還滲著汗珠的鼻頭:「小妖精,你讓我如何能不愛你。」
她還沒調整過來的呼吸猛地一窒。
是愛嗎?
她沒聽錯吧?
他跟她說「愛」字了。
雖然這些天來,他們是如此親近,如此融洽,如此契合,前所未有的甜蜜,但他從沒對她說過愛字。
她曾以為,他的心已經給了一個女人,不管那人接不接受,他都不會再收回。
哪怕他向她求婚,寵她疼她,和她痴纏,許下一輩子的承諾,可那也只是迷戀她的身體,而不是愛。
但此刻,他擁著她,帶著幾分慵懶,幾分隨意,卻是清晰而動聽地吐出這個字。
在她決心離開他的時候。
她的心,一下子矛盾了起來,帶著徘徊、無奈。
還有無法言喻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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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是寵文,絕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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