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扶塵（6）

「姐姐你知道的罷。他······就是一年前我遇見的那個人啊，一年前，我們有緣相見······一年之後我又遇見了他，我就知道的我和他緣不該絕啊······可，他他真正出現了，我又不知該怎麼辦了。」

冗紫咬著唇都有些發白了，轉眼有些凄然的看向我：「姐······我求你了，我等了他太久太久。」頓了頓，「可以么？」

我緩緩挑眉，不太明曉其話中所指，下意識的回答她：「嗯？為什麼要求我，你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啊。」

這丫頭真不知道想說明什麼，她和蘇華的一廂喜事，又為何要乞求與我？莫不是要我主持婚禮？可雙親健在，這也不大說得通啊。

冗紫的眼眸閃爍著，一把握住我的手，我頗為愕然的看著她。

「姐，我知道，你從小什麼都讓著我，我歡喜的東西你從不和我爭，我也知道，你······你喜歡蘇華，這次，也會讓著我罷。」她的眼中是滿滿的期盼，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不忍說出婉拒的話。

我有些好笑的屈指敲了敲她光潔的額頭：「在想什麼呢，莫說我並不思慕他，即使是喜歡又怎會和你爭？小小年紀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或許是當時我從來不懂愛是個什麼滋味，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但還是有很多不能兌現。

只見冗紫一雙眼睛越發清涼，面上的欣喜之意也愈發濃郁。「姐······聲音近乎哽咽，「我確實不該怎麼想。」

我輕輕攬她入懷，拍了拍她的背。才發現這襲紅裙子的不菲，想必是門中紡娘織了幾周才得出來的錦緞。那表面光滑輕柔，觸感極佳。

她嬌嫩的耳垂上各綴了兩串銀質的牡丹葉子，一搖一晃發出清脆的聲音。

抬手觸摸著她黑亮的長發，笑道：「越發會打扮自己了。」

我確實得承認，冗紫從一個古靈精怪的俏麗少女，正在努力蛻變成一個柔情嫻雅的女子。

我甚是不習慣這樣的反差，就比如以前她一見我就會像一隻花蝴蝶似的向我撲凌飛來，嘴中叫著「姐姐」。

而現在她遇見我，卻是緩步如蓮，面帶淺笑，再輕聲喚道：「姐姐來了。」就如同我最心愛的末初樹一夜之間被人拔光了葉子摘光了花朵，變成了幾節乾枯的樹枝那般不可思議，委實讓人不太理解。

「就為了他？」我囈語似的嘆了一聲。

她極慢的抬起頭，嬌美的臉上有幾道淡淡的淚痕：「姐姐，你不明白的。」

我撫發的手僵在了半空。是啊，我不明白，但我相信，我會微笑著為冗紫挽好發，看她換上嬌艷的大紅喜服。

冗紫的頭髮有些凌亂了，幾縷髮絲因為淚水的濕潤，貼在了她的側臉上。我牽著她做到椅子上：「你看看，頭髮都亂成什麼模樣了。我就幫你梳好頭髮吧，如此個大美人，定要衣著裝整，髮鬢好不顯亂的好。」

她輕輕頜首，頗為順從。

我自小是沒有侍女服侍長大的，母親忙著看顧妹妹，並未有空閑來管我，我便自己挽發，倒成就了一份好手藝。

輕緩的梳理她及腰的長發，如同上好的綢緞。我的手指靈巧的反轉，為她編了一個凌雲髻，髮絲交纏錯差，美人掩面含笑。

青絲如絹，鏡中好個鬢挽青雲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

我挑眉想了一想，從屜中取出一支白玉鑲翠的簪子，嵌入她的髮髻中。

她見我此舉，慌忙轉頭看我：「姐，這可是父親送你的生辰禮物啊！你，就送給我了？」

我牽扯出一個友善的笑容：「莫有事，莫有事，妹妹喜歡便好。」

冗紫垂眸，咬著唇，一直看不透她在想什麼，一團飛進物資的末初花絨阻了她眼中那頓生的寒意，之後便是那有些古怪的笑容。

從鏡中看去，依然是那個乖巧美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