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小三
「你想怎麼還?」
聽了秦正誼的話,夏致遠反而愈加冷靜下來。
「讓大少爺準備打繼承權官司吧,」推了推眼鏡,秦正誼說,「無論他的律師需要什麼,我都能配合。」
作為童興賢生前的心腹和遺囑經手人,秦正誼這樣表態,不僅說明了自己偏幫童樺的立場,更是暗示為了扳倒童琰母子,他甚至不惜作偽證。
接收到了他的意思,夏致遠卻無法輕易點頭。
「秦先生,我想有一點你弄錯了——童樺現在過的很好,他不會有興趣卷進你和童琰母子的私仇里……」指尖輕點了幾下桌面,夏致遠正色道,「你也知道,他對生活的要求一向不高,童家的財產或許人人夢寐以求,但對他來說,只會是額外的負擔。」
「所以,唯一能讓他摻和進這件事的,無非是父親去世的真相。而僅憑你的一面之詞……我想他很難相信童琰會是殺人兇手。」
茶室里氣氛溫雅,面對夏致遠的綿里藏針,秦正誼嘴唇微顫,卻始終不肯開口。
「秦先生,前幾天你在警局門口『路過』好幾次,是想報案吧?」作為一個老辣的刑警,景勛自然明白,什麼時候該給對方施加壓力。
「可惜,如果沒有任何切實的證據,光憑你的這些說辭……」景隊長的語氣萬分惋惜,「童氏公子弒父這種嚴重的指控……哪怕你報了警,我們也沒法給你立案。」
靜默的空氣中,淡淡的茶香縈繞在眾人鼻間。桌上擺著上等香茗和精緻的茶點,從頭到尾,竟是誰也沒動過一口。
「遺體火化前,我想辦法留下了興賢的一些頭髮……又從裡面驗出了重金屬鉈,」經不住他倆人的輪番攻勢,秦正誼終於交出了自己的底牌,「這樣的情況,能立案嗎?」
「有動機,有證人,還有能證明非正常死亡和作案方法的證物,」難掩興奮,景勛忍不住拔高了聲音,「這絕對是一起謀殺案!涉及這麼有名的人物,局裡一定會列成非破不可的重點案件!」
聽到秦正誼握有如此鐵證,夏致遠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秦先生,把證物交出來吧,我們會馬上幫你去報案。」
然而,秦正誼卻對他搖了搖頭。
「夏教授,我最終沒有去警局……是想把證物親手交給大少爺。」
「你不放心?」夏致遠微微皺眉,「景勛可以帶你去警局,當場把證物送進去。」
秦正誼一再搖頭。
「我做了太多對不起大少爺的事情,在下地獄之前,我要親口向他道歉。」
……
夏致遠和景勛步出高級會所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街道兩側高樓的空隙間,難得布滿了雲霞。迎面而來的涼風驅散了初暑的悶熱,令人精神一振。
「致遠哥,他為什麼非要見小童?」吐出一口濁氣,景勛問道。
「我之前想不明白,童家和莊家誰把童樺被綁架的事情告訴了楚櫻,現在看來,應該就是秦正誼,」夏致遠微微搖頭,「這人性格懦弱,不是什麼狠角色,估計童樺出事以後,他心裡也一直不好過——這次他是破釜沉舟,想在出事前跟童樺坦白,求個了斷吧。」
「原來如此,」景勛恍然大悟,「不過我記得你說過,不想讓小童回憶小時候被綁架的事情。」
「嗯,但事情逼到這一步……」夏致遠沉吟了一下,「非得讓他知道不可了。」
※
s大附近的平價西餐廳,面對關照了五分熟,還是硬的切不開的牛排,夏致遠皺了下眉頭,放下手裡的刀叉。
「服務員。」
聽見招呼,由學生兼職的服務員應聲而來。
指了指面前的牛排,夏致遠說:「這盤收掉,換份培根天使面過來。」
尷尬的應了一聲,服務員端起他面前的盤子。
坐在對面的童樺對夏致遠眨了眨眼睛,朝服務員伸出手來,「不用麻煩了,換給我吧。」
被解圍的服務員趕緊把童樺的意麵換給夏致遠,又給他們重新拿了餐具,這才默默退下。
「牛排咬不動,換份別的吧。」夏致遠用叉子卷了幾根意麵送進口中,沒嚼幾下就又皺起了眉頭,「面怎麼也煮過頭?」
童樺一邊動手切牛排,一邊小聲嘀咕道:「又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吃飯……」
似乎沒聽到他的抱怨,夏致遠繼續用叉子去卷盤子里的意麵,但正正反反,老半天也沒叉起一根來。
「夏致遠,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啊?」被童樺的問題驚到,夏教授這才回過神來。
對面的童樺乾脆放下手裡的刀叉,表情嚴肅的說:「你是不是找了別人?」
「想什麼呢!」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夏致遠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腦袋,「你是不是在sing那兒看多了垃圾電視劇?!」
「我已經sing那兒住了好幾天了,你都沒叫我回家!」
「sing去新的地方住,你怕他不習慣,不是開開心心的跟過去了嗎?」
說起這個夏致遠也有點來火,他只是提議了一下,童樺就頭也不回的跟著走了。
「所以你就讓我一直住下去?」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童樺說,「昨天上完課,你都沒叫我一起吃飯!還有,這兩天上課,你都掛著黑眼圈……」
「沒叫你吃飯是怕耽誤你們訓練,黑眼圈是因為你不在,沒人督促我睡覺。」
「夏致遠你告訴我吧,」童樺的表情嚴肅,「我答應你,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我都能忍住不下重手……」
「什麼男的女的?」夏致遠被他說得莫名其妙,「誰啊!」
童樺從牙縫裡迸出兩個字:「小三!」
「夠了啊!」見他越說越離譜,夏致遠低聲警告道,「沒人會這樣子出軌!你智商夠不夠用?」
童樺咬著嘴唇,不做聲的看著他,憋了半天開口道:「反正你有事瞞著我!」
西餐廳這會兒生意不錯,幾乎已經是滿客。小餐館,桌子和桌子之間靠的緊,剛剛他們這幾句亂七八糟的話,已經引得旁桌的女生偷看了好幾眼。
看著委屈萬分的童樺,夏致遠固然是不想他傷心,卻也沒法再拖下去。
推開面前的盤子,他鄭重的說道:「我是有事要找你商量,下午能推了訓練嗎?」
※
開車來到上次和秦正誼碰面的高級會所,夏致遠在樹蔭下停了車。他俯身幫童樺解開保險帶,卻沒打開車門鎖。
他們自學校一路過來,之前還急到亂說話的童樺,沿途只是安靜的看著風景,沒問半句要去哪兒。
恍然間,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存在感淡薄的乖學生。
夏致遠明白,在家裡沉默著度過的十年時光,讓童樺養成了察言觀色的本領,敏銳的感受到等著他的事情,並不輕鬆。
打開車子的天窗,夏致遠從煙盒裡抽了兩支煙出來,分給童樺一支。
默不作聲的接了過來,童樺把煙夾在指間。
「這幾天,我在查的一些事情,的確和你有關,」夏致遠側身給他點上煙,「準確的說,是和你爸爸的死因有關。」
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童樺並沒有接茬。
停頓過後,似是想穩一穩心神,他猛然吸了口煙,卻嗆得自己大咳起來。
夏致遠趕緊拿走他手裡的煙,又撫著他的背脊幫他順氣。
這口煙嗆得不輕,童樺一直咳到眼角發紅才稍稍順了氣。返身從車裡找了瓶水,夏致遠擰開遞給他。
「你說吧,我沒事。」喝了幾口水之後,童樺擰緊礦泉水的瓶蓋,低聲說道。
看著他這副樣子,夏致遠十分不忍,卻也不得不繼續說下去。
「記得我跟你說過,槍殺我爸爸的兇手,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嗎?」
童樺微微點了點頭。
「儘管希望渺茫,我每年都會發信去催問警察局,有沒有新的線索。」停頓了一下,夏致遠說,「有生之年,我都不會停止追問這件事情——兇手必須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我是親眼看著爸爸去世的,」無意識的抓緊了手裡的水瓶,童樺說,「夏致遠,我陪著他走的。」
夏致遠伸手把他攬到自己懷裡,輕聲說道:「你離開童家之後,有人給你爸爸的日常飲食里加了不易察覺的重金屬,等累積到致命劑量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治療了。當時醫生認為他沒有大量接觸重金屬的可能,所以沒有懷疑過他的病情。而這個下毒的人……」
「是童琰。」
聽到這個結論,童樺在他懷裡掙動了一下,卻被他一下摁住。
摟緊童樺,夏致遠在他耳邊說道:「你聽好了,不管童琰的動機是什麼,做錯事的人是他,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明白了嗎?」
微風穿過天窗透進車裡,童樺被夏致遠摟在懷中,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許久之後,懷裡的人喃喃說道,「你騙人……這太離譜了……小琰怎麼會殺爸爸……你騙人……」
輕輕拍了一下童樺的背脊,夏致遠把他從自己懷裡拉起來。
「無論如何,我希望你知道真相,」輕撫著他的臉頰,夏致遠說,「秦正誼和楚櫻有多年私情,童琰握著這點把柄,讓秦正誼幫了他許多忙。現在,秦正誼和楚櫻鬧翻了,他找到我和景勛,想把真相告訴你。」
「你為什麼相信他的話?」童樺紅著眼睛反駁道,「爸爸死了,他說什麼都可以!」
「童琰殺人的證據也在他手上,他願意一併交給你。」凝視著他的眼睛,夏致遠平心靜氣的說,「秦正誼現在,就在樓上的茶室等你。」
「我陪你一起上去……至於他是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你去聽了,自己判斷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