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所謂愛恨
夜色將晚,晚風輕柔。
6小鳳已經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熱水澡,渾身不僅乾乾淨淨,還香噴噴的。他摸了摸自己自己光滑的上唇,決定趁著暮色溜進葉孤鴻那裡去。
葉孤鴻也在洗澡。
這是半山腰的一處溫泉。
這裡原本是珠光寶氣閣的一處地產,這些財產都將要交給上官丹鳳,但霍天青今天要將這裡借給朋友沐浴休息,也沒有人能說一個不字。
葉孤鴻就在這裡沐浴。
6小鳳從窗子里溜進來的時候,薄薄的霧氣已經瀰漫了整個浴池,池底光滑的鵝卵石在夜明珠的映照下隱約可見。
葉孤鴻半倚在暖玉砌成的池邊,白皙的身子比玉色更加潤澤,一頭烏黑的青絲或散落在池邊,或垂落水中到腰際,愈發顯得白的越白,黑的越黑,美得驚心動魄。
他伸手端起了一隻酒杯,搖了搖那透著琥珀般碧色的酒液,輕輕飲了一口。劍眉入鬢,那雙眼輕輕抬起懶懶的瞥了6小鳳一眼,6小鳳頓時覺得全身所有的毛孔都打開了,暖暖的風吹進來吹得他醉醺醺的,連腿都軟了,恍恍惚惚的就向葉孤鴻走了過去。
他獃獃的看著葉孤鴻,直直的走了過來,也沒看腳下,「撲通」一聲跌進水裡,濺起的水花散了葉孤鴻一臉。
葉孤鴻又是氣,又懶得跟他發脾氣,淡淡的哼了一聲,伸手去取池上的干毛巾。
6小鳳見他不理不睬,越發緊緊地靠了過來,膩在他身上,不滿的喚了一聲:「阿鴻·····」
葉孤鴻揚眉,道,「怎麼了你。」
6小鳳湊了上去,眼裡滿是他霧氣熏蒸下白皙瑰麗的顏色,不由得開口就說道:「你不是說,有獎勵嗎?」
葉孤鴻輕笑了一聲,「你身邊不是有美人相伴,嗯?」
鼻音輕揚,一下撩動了他的心弦。
6小鳳忙道:「不過就是個普通朋友罷了,難道說:「你吃醋了。」
葉孤鴻歪頭看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說:「敢為你吃醋的人,必定已經淹死在那醋海里了。」
6小鳳訕訕地摸摸下巴,「哪有這麼嚴重,不過就是遇見幾個不錯的女孩子,多聊了幾句,」他偷偷看葉孤鴻,「再說,真沒幾個······」
葉孤鴻道:「你別說,我也沒空去數,等我數完了,只怕天都黑了。」
6小鳳臉也黑了,只好小聲說:「我現在真是規矩的很,不信你可以問司空摘星,他的消息渠道你總該信吧。」又忍不住小聲咕嚕道:「明明是你自己說,我在外頭怎麼做是我的自己,不需要顧忌什麼來著,這時候又翻舊賬。」
「心裡不舒服?」葉孤鴻問,「不舒服就出去透透氣,不用再進來了。」
6小鳳不吭聲了,他也是有脾氣的,他們相識已近八年,他表明心跡已近四年,這四年來,他們的關係一直這樣若即若離,葉孤鴻不曾同意也不拒絕,不少朋友看出點端倪詢問,他也只好支支吾吾打個哈哈過了,這其中固然有他平素拈花惹草的原因,但他這樣做也是有心思的,特別是這最後幾年,葉孤鴻曖昧不明的態度令他十分窩火,幾番追問不得其果,他又是挫敗又是惘然,惘然的看不清方向,這種事又不好與人宣揚,竟連個能陪著傾吐心事醉酒的人都沒有,也不由得想去找幾株解語花。
他曾一度也先放棄,可有什麼辦法了,葉孤鴻這般吊著他,送幾壇好酒,講幾句軟語,帶幾分醋意,他就又巴巴的將自己送過來了。
這般不上不下,不尷不尬。
葉孤鴻看著沉默的6小鳳,眉間也不由浮現一抹輕愁,若說相識之初有幾分結交古龍親生兒子的意思,但日後卻是逐漸認識了這個活生生的人,真心與他為友。自以為無論知己好友,還是生平宿敵,與這個人相知相望,都不愧是一件暢快淋漓的樂事。
只是情轉濃時不由人,八年前的那場鬧劇在朋友間引為笑談,他也不曾在意,有時還配合朋友打趣他,原本朋友間相互取笑就是一件極平常極輕鬆的事情。但四年前那句鄭重其事的「我真的挺喜歡你的」就叫葉孤鴻得心顫了又顫,然後不知怎麼的這感情就變了味道。
雖然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喜歡一個男人,但有一天他突然覺得就算喜歡6小鳳,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
可這種事情,他真是有些茫然,一旦傳開,葉孤城,即使遠在南海,也會趕來追殺6小鳳吧,還有師父和小九,只怕來得更快。
若說這些事,尚好擺平,可若是真親密無間了,自己私底下的那些事,該怎麼說,說利用霍休的財富建立起的聯通天下的信息網是自己的手筆,說惡名昭彰的青衣樓是自家阿大葉青衣一手訓練出來的,這些也罷了,可,兄長之將篡,師尊之將奪,這些該怎麼說?
若是說了,他與6小鳳該怎麼相處,若是不說,日後事發,他又怎麼能坦坦蕩蕩的見他!
而且,無論是當朝小皇帝,還是石雁掌門師兄,都是6小鳳的朋友,一旦他知道這些事,他又當如何自處!
是大義滅親,還是昧著良心?
他模模糊糊的想,還是大義滅親的可能性更大吧。
可這,絕不是他葉孤鴻所樂見的。
他不怕與他為敵,但絕不願這般愛恨糾纏!
為友,要怡然有趣,為敵,也要痛快淋漓!
他只是想過了這些日子,他就能從江湖之中脫身,敗了,自然身死名消,勝了,則又是另一番風景。那時候,或相忘於江湖,或多年之後,某個花落時節又逢君,相逢一笑,泯恩仇。
他心裡想著與6小鳳淡一些,又忍不住珍惜享受現在這段時光,與6小鳳相處的時光。聽聞6小鳳那些紅顏知己的事情,心裡又忍不住脾氣。他也是出身尊貴,又是兄長師父寵溺慣了,常人看著溫和,實際從來肆無忌憚,又是又遇著6小鳳這樣一個一連數月見不著面,偏偏緋聞滿耳都是的人,哪裡忍得住,便成了如今的光景。
葉孤鴻想著,也不禁悠悠地長嘆了一聲。
兩人躺在湯池裡,各自想著心事,一時竟是無語。
6小鳳突然說道:「阿鴻,你有沒有想過,當日那個放出木道人受傷的假消息的人,應該是很熟悉你的人。」
「嗯?為什麼」
那個消息是突然間傳開的,他能在很短的時間讓你知道這個消息,說明他很熟悉你的消息網,甚至可能有你的傳訊鴿子。
葉孤鴻沉默了一瞬,能有他的傳訊鴿子的人,都是他多年來相交的好友,他悠悠的道:「不管他是誰,我都決定原諒他了,畢竟,他並不想殺我,是嗎?」
6小鳳說道:「難道你不好奇他為什麼這麼做?」
葉孤鴻只是懶洋洋地說道:「好奇心多了,麻煩也就多了,還是少點好。」
6小鳳忍不住尷尬的摸摸鼻子。
葉孤鴻輕嘆了一聲,又問道:「你們當真決定幫那上官丹鳳?」
6小鳳「嗯」了一聲。
葉孤鴻含著一顆紫葡萄,皺了眉,「我總覺得那個女人有問題。」
6小鳳看著他,也皺眉:「只是一個美貌的女子,我跟她什麼都沒有。」
葉孤鴻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真把自己當成妒夫了,只好說:「算了,當我沒說。」
6小鳳也順從的轉換話題,「依你看,是誰要司空摘星來偷上官丹鳳的?」
葉孤鴻道:「能出得起二十萬兩銀子的人並不多,要知道太原三大花魁綁起來也沒有這個價。」
6小鳳怔了怔,「應該,不是這種用意。」他突然又說,「還有,你怎麼知道······」花魁的價格?
葉孤鴻微翹了唇角,「而且,能請得動司空摘星的人也不多,與目前你追查的這件事有關的人更少,更有趣的事,如果那個人對你和司空摘星夠熟悉,那他有可能不是讓司空摘星來偷,而是讓他偷不著。」
6小鳳想了想,「司空摘星對主顧都是盡心儘力的。」
葉孤鴻說,「如果那一隊輕騎也是那主顧派來的呢?」
6小鳳道:「也有道理,」他嘆氣道:「不過我更糊塗了。」
葉孤鴻不說話了,希望偷走上官丹鳳的,應該只可能是名單上的另兩個人,霍休,獨孤一鶴,而那一隊人馬,很明顯來至青衣樓,6小鳳得到的消息是獨孤一鶴是青衣樓的總瓢把子,而葉孤鴻知道,霍休才是。
但他並不希望他們去查霍休,他雖然一直將霍休擺在前台,又希望霍休一直神秘,這樣才不會有人注意真正掌控天下商道的自己,一旦霍休不再神秘,自己就很有可能暴露。而霍休又是一隻老狐狸,一旦風吹草動,不知又會玩出什麼花樣來,給計劃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6小鳳。
葉孤鴻將身子往水下沉了沉,望著6小鳳笑道:「管他怎麼樣呢,反正,麻煩是你的,我只是看熱鬧的。」
6小鳳也笑了,道:「好,麻煩是我的,你只管看熱鬧。」他伸手端起葉孤鴻剛剛放下的酒杯,正要映著美人唇印淺酌一番,卻發現杯中已經空了,只好悻悻然放下酒杯,也抓了顆葡萄含在嘴裡。眼裡卻只盯著葉孤鴻看。
葉孤鴻已在池中泡了許久,不知是不耐6小鳳的目光,還是確實泡的夠了,他霍然起身,瑩白的身子從水中露出,6小鳳正看得心肝兒怦怦直跳,就被一襲青衫遮住了,倒是葉孤鴻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坐到榻上。
他此時衣衫未系,濕漉漉的長發披散著,倚靠榻上的身姿十分慵懶,更見髮際那一滴水流過眉梢、眼角,流過下頜、鎖骨,流過胸膛······
6小鳳看得都呆了。
倒是葉孤鴻看了他一眼,皺了眉,「衣服全都濕了,不難受嗎?」6小鳳本是衣冠楚楚而來,一跤跌進水裡,的確是落湯雞一般摸樣,方才兩人靠的近尚不覺得,這時卻是看得葉孤鴻直皺眉,他從衣箱中翻出一件衣裳,又從架子上取下干毛巾,劈手扔給6小鳳,也不看他接住了沒有,自己就躺在榻上,懶懶散散的瞑了目休息。
過了一陣,感覺到有陰影覆上,他倏爾睜開眼,看著伏在他身前的6小鳳,才揚唇一笑,說道:「6小鳳,其實······。」他突然想告訴6小鳳他的前世今生,是誰給了我他動人的感情和感動,讓他見到了傳說之中江湖中人的瀟散與洒脫,故事中的正義與俠義,給他這個從輪迴中來的人洗去了滄桑的消沉,自來到這世上,再沒有人,沒有人可以,只有你。
6小鳳。
可是他終究什麼也沒又說。
他看著6小鳳,又閉上眼,輕輕對他說:「睡吧。」
等葉孤鴻醒過來的時候,6小鳳早已離去,只有身旁那兒淺淺凹下去的人印兒,靜靜地述說著他安靜的在這兒躺了一夜。
葉孤鴻坐起身來,想象了一下6小鳳躺在身邊的樣子,無聲的笑了笑。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待無花空折枝。
且珍惜眼前的時光和人吧。
這時,他才想起,自己昨夜似乎是準備出去的,獨孤一鶴與西門吹雪一戰不就是在昨夜嗎?
美色誤事啊。
他想了想6小鳳那張臉,不由輕聲笑了笑。
這時,一個青衣人走了進來,輕輕地喚了一聲:「少爺。」
葉孤鴻抬頭笑了一下:「阿九過來了啊。」
那是一個俊秀的年輕人,比葉孤鴻看著稍大一些,很是沉穩內斂的樣子,他輕輕「恩」了一聲,從案上取來了梳篦給葉孤鴻梳頭。
葉孤鴻也沒拒絕,只是笑著道:「你啊,如今也是手握天下的葉青酒葉大總管了,怎麼還為我做這些小事。」
這個年輕人也叫做葉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