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山上的小樓

9山上的小樓

這個年輕人也叫做葉青酒?

可他分明不是上一次出現的那個人。

那個人,冷酷、自負,又帶著孩子般的蠻橫。

這一個,卻內斂、溫和而深沉。

到底誰才是葉青酒?

若他不是葉青酒,他又是誰?

葉青酒微笑道:「阿九的本職本就是照顧少爺,這二十年來,有誰比阿九做得更好。交給別人,阿九怎麼能放心!」他靈活的手指輕輕巧巧地將長發挽成一個髮髻,又說:「照顧少爺,是城主交給阿九的責任。」

葉孤鴻輕笑一聲,「我不過說一句,倒遭了你這麼多埋怨,連城主都搬出來了。給了你幾分顏色,你就敢指責你家少爺了啊。」

葉青酒取了一塊青玉飾於他發間,微笑道:「阿九不敢。」放下梳篦,才讓小婢端進來洗漱水,服侍葉孤鴻洗漱。

等到小婢們魚貫退出,葉青酒才道:「昨夜獨孤一鶴死於西門吹雪劍下,疑是霍天青事前動了手腳。」

葉孤鴻目光一頓,嘆道:「你說這霍天青到底是昏了頭了還是昏了頭了?算了,不提他了,說說別的吧。」

葉青酒笑笑,道;「給朝中老大人們的禮送了過去,倒是有幾位的回禮頗有趣。」

「噢,」葉孤鴻道:「整理出來你過目,撿幾個拉攏過來,別太顯眼就成。倒是徐忠澤徐大將軍,如今走到哪裡了?」

葉青酒道:「將至太原。」

葉孤鴻聞言直起身來,「總算出來了,他堂堂一個大將軍,出趟京城倒比皇帝還難,。」

葉青酒道:「徐大將軍位高權重,自然是難得有空,這次也是不少人上書彈劾,皇帝才放他託病回鄉的。」

葉孤鴻道:「將軍身死戰場便罷,若是死於言家之口,才是死不瞑目。這麼些年,徐將軍也是夠能忍的了。阿九你去安排,等我這邊事了了我要去見他。」

葉青酒道:「說起來,小九倒是傳信過來說,你要查的那位上官公主確有其人,家裡不善經營,如今破落的很,至於上官飛燕一直不曾回去,這兩個月來,她不曾與上官丹鳳同時出現過。」

葉孤鴻低低笑起來,道:「果真這樣,看來事情更複雜了。」又道,「珠光寶氣閣要過戶給上官丹鳳,霍天青已不是珠光寶氣閣的總管,明日起,我們也進入珠寶市場,掐斷珠光寶氣閣在沿海的貨源,利用我們在各國的商團引進寶石,打壓珠光寶氣閣,一個月內,我要看到一個新的天下第一珠寶商。」

葉青酒點頭笑道:「沒問題,我也早就想插手珠寶買賣了,只不想與天禽門有什麼不快。」

葉孤鴻頓了頓,又道:「還有霍休那邊,密切注意他。」

葉青酒道:「放心,我有分寸。」

葉孤鴻道:「那就交給你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葉青酒笑道:「少爺說的是6小鳳的事?少爺現在是要去找6小鳳嗎,不怕小九知道了提著劍追過去砍那隻鳳凰。」說的是八年前的那件事。

葉孤鴻想起當年的情形,也笑了,道:「那你就幫我瞞著他吧。」

客舍青青柳色新,這家客棧處於鄉間,堂前有桃李,後院有榆柳,雞鳴犬吠,時時響起,農家氛圍極好,葉孤鴻的心情也很好,連看著這一家小客棧也順眼多了,他剛想進去,就聽見一個女聲失聲道:「你在說什麼?」

接著是西門吹雪低沉的聲音,「獨孤一鶴既然是青衣樓的總瓢把子,青衣樓……」葉孤鴻有些躊躇,猶豫著進還是不進,他不太想面對這個話題,關於青衣樓的話題。

那女子卻忽然打斷了他的話,怒目嗔道:「你說我師父是青衣樓的人?你是不是瘋了?他老人家這次到關中來,就因為他得到這個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樓就在……」葉孤鴻看了這烈性女子一眼,是孫秀青,看來是峨眉四秀到了。

忽然問,後面的窗子外「錚」的一響,一道細如牛毛般的烏光破窗而入,打在她背上。

她的臉突然扭曲,人已向西門吹雪倒了過去。石秀雪距離後窗最近,怒喝著翻身,撲過去,但這時窗外又有道烏光一閃而入,來勢之急,竟使她根本無法閃避。

她大叫著,手裡的劍脫手飛出,她的人卻已倒了下去。

這時孫秀青的人已倒在西門吹雪身上,西門吹雪突然用一隻手抱起了她的腰,另一隻手已反腕拔劍,劍光一閃,他的人和劍竟似已合為一體,突然間已穿窗而出。

6小鳳卻早巳從另一扇窗於里掠出,只聽馬秀真、葉秀珠怒喝著,也跟著追了出來。

夜色深沉,晚風吹著窗后的菜園,哪裡還看得見人影?

再過去那濃密的桑林中,卻有犬吠聲傳來。西門吹雪的劍光已入林。

花滿樓俯下身子,輕輕的抱起了石秀雪,石秀雪的心還在跳,卻已跳得很微弱。

葉孤鴻忍不住過去查看了傷口,覺得棘手,不由對花滿樓說:「快帶她去追西門吹雪,他準備救一個,就可以救第二個。」

花滿樓一怔,眉頭漸疏開,起身飛快躍出窗去,身影轉瞬消失在林中。他雖然是個瞎子,但瞎如蝙蝠,又輕功高妙,說不定最後追上西門吹雪的人不是峨眉二女,反而是他。

就在這時,葉孤鴻聽見6小鳳的聲音在後窗外問:「她中的是什麼暗器?」

葉孤鴻道:「是毒針。」

6小鳳道:「你不能救?」

葉孤鴻嘆了一聲:「很難。本是無救之毒,但可以帶著她飛奔一段,將毒性發散,然後慢慢配藥,可徐徐圖之。」

6小鳳沉默了,道:「所以你讓花滿樓帶著石秀雪追在西門吹雪身後。」

葉孤鴻說:「西門吹雪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他既然能救人,多救一個又如何,」他又道,「峨眉四秀也叫我一聲師叔,我也極喜愛石秀雪這小丫頭,若是她與花滿樓能成其好事,我也樂見其成。秀真大方,秀珠老實,唯有秀青那丫頭,尖牙利齒,我一分也受不了······」6小鳳無奈的看著他,心想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竟然還有心思想女孩子!

6小鳳說:「我要去一個地方。」

葉孤鴻說:「我去把需要的藥材備好送去西門吹雪那兒,然後去找你。」

6小鳳不禁問道:「你不是喜歡石秀雪嗎,為什麼不親自去救她?」

葉孤鴻說:「因為我很懶,能不做的事情就不想做。」

6小鳳也想翻白眼,你還知道自己很懶!他又問:「連自己頗有好感的人都不去救?」

葉孤鴻說:「如果我不願意救,她早已經死了。我只是不打算親手救,她只是旁人,我早已經有心愛的人了。」

6小鳳問道:「那是誰?」

葉孤鴻轉過頭看著他,微微笑了起來。

6小鳳覺得心怦怦跳了起來。

樹林中帶著初春木葉的清香,風中的寒意雖更重,但天地間卻是和平而寧靜的。

葉孤鴻倚在樹邊等6小鳳。

6小鳳已經來了。

但他卻沒有走近。

我們都知道,等待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我們也許不曾細細體味,被等待卻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你看著那等待你的身影,彷彿亘古就存在,永遠不會動搖。你心中就會激蕩起一種平靜,那是一種類似於歸宿的感覺。

6小鳳不忍打破這種感覺。

所以他遠遠駐足凝望。

只到葉孤鴻回過頭來,微微笑道:「你來了。」

6小鳳說:「嗯。」

等到6小鳳走近了,葉孤鴻突然把頭湊到他脖子跟前,聞了又聞。

6小鳳全身都僵直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脖子上,他感到有三根髮絲在脖子間撩來撩去,似乎還有一襲暗香縈繞在鼻間。

葉孤鴻抬起頭來,說:「你去喝酒了,這個時候?」他微微皺眉,似是不滿意6小鳳在幾乎出了兩條人命后跑去喝酒。

6小鳳道:「啊?恩······我剛剛喝了霍休半罈子酒。」

葉孤鴻又不禁很意外:「你已見過了他?」

6小鳳道:「我沒有,酒是他送給霍天青的,他有個小樓就在珠光寶氣閣後面的山上。」

葉孤鴻動容道:「小樓?」

6小鳳一字字道:「不錯,小樓!」

他緩緩的說道:「你還記不記得孫秀青剛才說過的話?」

葉孤鴻當然記得。——「獨孤一鶴這次到關中來,就因為他得到了一個消息,他知道青衣第一樓就在……」

葉孤鴻也知道這句話說的是什麼,可他什麼也不能說。

他只苦笑道:「你是不是認為霍休的那座小樓,就是青衣第一樓?」

6小鳳沒有回答這句話,這句話已用不著回答。

山並不高,山勢卻很拔秀。上山數里,就可以看見一點燈光,燈光在黑暗中看來分外明亮。

葉孤鴻說:「那就是小樓。」他說的並不是問句。

但6小鳳卻沒有注意,他只是看著一盞燈火。

葉孤鴻問:「你覺得霍休就是青衣樓的總瓢把子,是數件血案的幕後兇手?」

6小鳳說:「你想說什麼?」因為這分明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葉孤鴻道:「霍休是我的朋友,而且,他也是你的朋友,還對你一向不錯。」

6小鳳冷冷道:「你以為我會冤枉他?我雖然常常被人冤枉,卻還沒有冤枉過別人。」

他忽然顯得很煩躁,因為他心裡也有種矛盾。

能趕快結束這件事,趕快揭穿這秘密當然最好,但他卻實在不希望發現那陰險惡毒的青衣樓主,真是他的朋友。

葉孤鴻看著他,覺得這並不是一個說話的好時機,雖然他很想問他發現那真相後會怎樣對待霍休,更想問他如果有一天自己站在正義和道德的對立面,他又會怎樣對待自己?

最終,他只是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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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陸小鳳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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