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欺騙
章節名:第一百零三章欺騙
當裴瑗最終艱難地攀爬上輪椅時,身上的衣衫已全被汗水濕透,她胡亂地擦了把臉上的淚水,大概辨別了一下方向,沒有朝來時的路回去,而是去往裴玉所在的德天宮方向。
她低著頭全力轉動著輪子,心裡有滿腹的委屈急著要向裴玉訴說,併發誓一定要讓他把那個青青趕走,不多時,眼前卻多出一雙黑色的短靴。
一見到這雙靴子,她驚得下意識就要調頭,然而心念轉動間,她卻頭也不抬,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往前面沖了過去,撞不傷她,出一出心頭之氣也好,哪怕有可能會傷到自己。
眼見著就要撞上,一隻素白的手突然往前一按,按住了輪椅的去勢,清冷的聲音響在頭頂,「清芷殿的方向不在這邊。」
「你還來幹什麼?」裴瑗再也控制不住地朝她大喊。
「我來接你回去。」楚清歡平靜地轉到她身後,推著輪椅換了方向。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裴瑗發瘋似地拍打著她的手,「我要去找我哥哥,你把我扔在這裡一整天,不讓我喝水,不讓我吃飯,我,我……」
大概是傷心到了絕處,她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放聲大哭,楚清歡一路上一言未發,推著她回到清芷殿。
許是覺得確實虧待了她,接下來的日子楚清歡並沒再強迫她走路,偶爾還會要求那麼一兩次,見她太過抵觸,也就作罷,竟是十分的好說話。
裴瑗被她單獨留在湖邊晾了一天,對她本來心生憤懣,見她後來再也沒有採用強硬手段,對她的敵意才慢慢淡了些,兩人少有對話的時候,但還算相安無事。
轉眼已過了一月,天氣漸熱,蓮池裡的荷花也依次盛開,裴瑗頻頻往窗外翹首,換作以往,她早已讓宮婢們推著去賞荷花,哪裡還會憋在殿里,但有了上次的教訓,她是萬不敢開口讓楚清歡帶她去的。
楚清歡將她的神情看在眼裡,一個才十四歲的少女,哪怕坐慣了輪椅,對於外面的天地又怎能不嚮往。
她一合手裡的書冊,從軟榻上坐了起來:「休息了一個月,也該練習練習走路了。」
「不要!」裴瑗幾乎是立即反對,雙手緊扒住窗欞,眼睛也往窗外四處搜索,雖然這一個月來都沒有人靠近過清芷殿,她已失去了等人來救的希望,但意識里還是盼著能有這麼個人出現。
視線里,一道熟悉的人影穿花拂柳而來,她猛地爆出一股巨大的欣喜:「哥哥!哥哥!」
裴玉聽到她的喊聲,抬頭朝她一笑,加快了步子朝這邊走過來。
裴瑗顧不得行動不便,轉著輪椅的輪子就朝殿外迎了出去,看到裴玉立即張開雙臂將他抱住,眼睛一酸,眼淚便掉了下來。
「怎麼哭了?」裴玉蹲下身子替她抹眼淚,打趣道,「見到哥哥不高興?」
「不是,我是太高興了。」裴瑗連忙搖頭,「哥哥怎麼這麼久才來看我?我都以為你把我給忘了。」
「怎麼可能。」裴玉嘆了口氣,「最近事太多,有點忙。還有那幫老傢伙……你知道的,每日里不把我念得頭暈腦脹,他們是絕不肯罷休的。」
裴瑗被他逗得破涕為笑,這才心情好轉,隨後想起什麼,指著裡面的楚清歡道:「哥哥你快把她趕走,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瑗兒,若是想讓我來看你,以後就不要再說這種話。」裴玉笑意一斂。
裴瑗撇了撇嘴,不情願地道:「知道了。」
裴玉復又恢復了笑臉,問:「想不想去看荷花?」
「想。」裴瑗一喜,「哥哥要帶我去看?」
「嗯。」裴玉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朝楚清歡道,「青青,把瑗兒借我半日可好?」
楚清歡也不答話,只揮了揮手,躺回軟榻上繼續看書。
裴瑗原本還真有點擔心,擔心楚清歡不同意,裴玉就真的會放棄帶她去看荷花的打算,這時才把心安回肚子。
「哥哥,真的不能讓她走嗎?我都要被她害死了。」等到了外面,裴瑗還是沒忍住,不滿地問道。
「青青是為你好。」裴玉推著她往蓮池走。
「為我好?」裴瑗噘了嘴,「為了我就把我一個人扔在湖邊不聞不問,不給水喝不給飯吃?她是想把我餓死。」
「瑗兒,你已經長大了,以後說話要注意。」裴玉淡淡道,「青青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她做事自有她的道理,等你以後了解她就知道了。」
「我才不要了解她。」裴瑗嘟囔了一句,卻也不敢再多說。
濕暖的空氣里已有夏季的味道,微風徐來,曳起一池蓮葉碧浪,粉色的荷尖引得蜻蜓流連駐足,池中央更是有大朵的荷花靜佇水中,自有一番脫俗蘊味。
連日來的積鬱一掃而空,裴瑗到底還是孩子心性,見此美景便大呼小叫,贊聲連連,裴玉推著她上了蓮池中間的那座浮橋,對她的反應見怪不怪。
「哥哥,快看。」指著浮橋邊那朵開得最盛的荷花,裴瑗大叫,「這朵最漂亮。」
「確實不錯。」裴玉放眼看去,將它與其他的作了比較,點頭,「瑗兒真有眼光,確實這朵最好看。」
得了他的誇獎,裴瑗笑得更為開懷,纏著他道:「哥哥,幫我摘來,我想把它插在瓶子里。」
「好。」裴玉立即答應,放開輪椅,探身去摘。
那荷花看著近,伸手去摘才知道離得有點遠,裴玉一手抓著欄杆,極力探出上身,那荷花始終沒能夠著。
「哥哥,算了。」裴瑗見他的身子越來越往外傾斜,心裡有絲不安,「我不要那朵了,就摘別的吧。」
「瑗兒要的東西,就是天上的星星,哥哥也要給你摘來。」裴玉朝她寬慰地一笑,「沒事的,看哥哥的。」
他跨出欄杆,雙腳僅踩著浮橋極窄的邊緣,身子往水中傾下,綉著金色雲紋的白袍袍擺落入水中,很快被洇濕。
他的身姿伸展如大鵬,雙臂綳成一條直線,修長的指尖探向那朵荷花,花瓣一顫,竟被夠著了邊緣,裴瑗心中一喜,未想那荷花經手指一碰,反而朝另一邊漾了漾,離得更遠了一分。
「哥哥,不要摘了,你上來吧。」她心中一突,心中更為不安。
「這花比瑗兒還要調皮。」裴玉卻並不在意,身子更往前傾,順便回頭朝她調侃了一句。
裴瑗的鼻子有點酸,屏著呼吸看他的手指一點點接近那朵荷花,指尖在與花瓣瓣尖接觸的一剎,她覺得心都跟著停了一停,裴玉已小心翼翼地勾著那花瓣朝自己一點點移動,直到他抓住了下面的花莖。
「瑗兒,等著哥哥把花給你摘來。」
爽朗的笑聲感染了裴瑗,令她心裡緊繃的那根弦鬆了下來,這才感覺到自己手心裡竟都是汗,有些不好意思,偷偷將汗都擦在裙子上。
耳邊卻聽得「咔嚓」一聲,那木製的欄杆因承受不住太大的重量突然斷裂。
「哥哥!」她只來得及一聲尖叫,便眼睜睜地看著正舉著荷花向她微笑的裴玉臉色一變,毫無轉機地直直落入蓮池中。
浮橋處於蓮池正中,水下是整座蓮池最深的地方,非她知道,裴玉不會水。
驚覺到這一點,她駭得面無人色,抓著斷裂的欄杆朝下面發了狂般的大喊:「哥哥……哥哥……」
回應她的只是蓮池盪開的一層層漣漪,告訴她裴玉確實從這裡掉了下去,而不久之後,連這漣漪都成了奢侈,蓮池歸於原先的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有一朵折了莖的荷花在水面上靜靜綻放,美麗如初。
她的哥哥,向來對她有求必應萬般寵溺的哥哥,就因為她一個任性的要求,就這樣消失了?
她呆愣了片刻,猛然抓住車輪。
她要去叫人,她不能讓哥哥死,她要救他。
因為用力過猛,手掌火辣辣的疼,車輪卻全然不動,她急得額頭冒汗,使勁地拍打著輪椅,剛剛還好好的,怎麼就動不了了?
慌亂之中她低頭去看,卻見車輪的活軸不知何時被卡死,想要它動,除非拆開重修。
她會修么?不會。
就算會,她有時間修么?沒有。
一時間她淚如泉湧,心痛得無以復加,雙手恨恨地捶打著自己的腿,如果她能走,如果她能走……
腦海里剎那湧現出一個月前的情景,她精神一振,對,她還可以爬!
從來沒有這般的果決,從來沒有這般的激動,這一刻,她竟對那個痛恨的女子產生出一種感激,如果不是她對她那般殘酷,她此時也絕想不到還能用這樣的方法。
毫不猶豫地往前一撲,她重重摔在浮橋上,手肘與膝蓋都生生地疼,她卻彷彿感覺不到,拚命挪動著手肘,不斷地交替著往前爬。
浮橋很長,她在那橋中央,沒有去看兩邊,也沒有去看很遠之外的橋頭,只是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往前爬。
夏衣很薄,細嫩的肌膚很快被磨出了血,斑斑點點,染紅了衣袖,斑駁了橋面,她都沒有去注意,也沒有注意到自己除了手臂在有意識地移動之外,雙腿也在無意識中隨著手臂的前移而挪動。
隨著動作交替的加快,雙腿的動作越來越有力,越來越靈活,手臂的壓力在不知不覺中減輕,當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她渾身一震,獃獃地回過頭去,看到自己的雙腿正往前曲起,做著奮力前行的姿勢。
眼淚洶湧肆流,她顧不上欣喜,雙手用力撐著旁邊的欄杆,感受著原本綿軟無力的雙腿一點點著地,一點點站直,她等不及讓它們適應,便手腳並用,扶著欄杆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一次次跌倒,不知道是被裙擺絆到,還是雙腿的無力,她只覺得心裡憋著一股子勁,只有一個念頭在腦海里盤旋,她要去找人,救她的哥哥。
「砰!」再一次重重摔倒在地,疼得她眼前發黑,她咬著牙撐起雙手,卻發現身上再也使不出半點力氣。
她驚得臉色煞白,眼前一片模糊,不知是汗還是淚,心中充滿著絕望。
「來人……救命……」她拚命大喊,聲音破碎得連她自己都聽不真切,手指緊緊摳住橋頭的木板,指甲嵌入板縫之中,鮮血淋漓。
「哥哥,是我害了你……」她哭得撕心裂肺,悔恨充斥心頭,「我不該要那朵荷花……我不該騙你……不該……不該腿好了也不走路……可是現在,現在……我是真的走不了了……」
她邊哭邊掙扎著往前爬,哭得天地變色,哭得草木含悲,滾燙的眼淚成串滾下來,滴在流血的指頭上,混著血再滑落在青石地面上,每爬一步都是一個觸目的血手印。
她是真的後悔了,可這後悔來得太遲,遲到鑄成大錯,無法補救。
她該拿什麼來贖罪?
或許,最好的辦法就是隨哥哥而去,不讓他孤身一人上路。
「哥哥,瑗兒去陪你,去陪你……」她話不成句,神思恍惚,艱難地在原地調轉方向,轉到一半,眼前忽地一暗,一雙白色盤龍雲靴輕輕落在她面前。
裴瑗麻木地看著這雙靴子,象是在努力辯認著什麼,隨後,極緩地抬頭,熟悉的衣服,熟悉的臉,讓她疑似處在夢中。
那人極輕地嘆了口氣,彎下腰,朝她伸出手:「來,哥哥扶你。」
哥哥?
她陡然驚醒,抬起傷痕纍纍的手胡亂抹了把臉,頓了頓,又伸出一個手指頭放入嘴裡,用力一咬,生疼。
不是做夢!
她依舊不敢相信,望著他一身乾爽簇新的衣袍,還有他明凈悲憫的眸光,「你……」
「你哥哥沒死,剛才已經從蓮池邊上了岸。」有人從樹後走了出來,身後還有幾名推著輪椅的宮婢,看著她的目光皆喜悅中含有複雜。
裴瑗望著這一切,雖然情緒還未從極度悲痛中走出,但不乏聰慧的心思已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明白之後,心裡便生出一股極大的失望,這種大起大伏的情緒令她幾乎崩潰。
「你騙我……你們都騙我……」她看向浮橋,神色落寞,嘴裡喃喃地說著,「都騙我……」「送你們公主回去休息吧。」楚清歡淡淡說道。
知春幾人立即默默上前,扶裴瑗上了輪椅,裴瑗象是沒有知覺的娃娃一般,誰也沒看,只是不停地重複著同一句話:「你們騙我……連哥哥也騙我……」
裴玉眸光一黯,就要跟上去,被楚清歡攔住:「別擔心,讓她自己想一想,等想通就好了。」
「我就擔心她想不通。」裴玉苦澀一笑,「她最信任的哥哥這樣欺騙她,我怕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血濃於水,我相信她能明白這一點。」楚清歡看著前面漸漸遠去的人影,語氣平淡,「有時候,受點傷害未必就是壞事,挫折能讓人成長得更快。經過這件事,我想,她會真正地成長。」
裴玉沉默許久,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只是習慣了保護她,現在已不懂得如何放手。」
「放心吧。」她看他一眼,「裴瑗不是一摔就碎的瓷娃娃,說不定,她比你想象的要堅強得多。」
他默了一默,很認真地看著她:「青青,面對你,我有時會有自愧不如的感覺,真的。」
她淡淡一笑,抬眸眺望那一片碧浪連天,神情悠遠,彷彿透過那層層蓮葉,看向了極遠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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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風已帶著夏季的暑氣,清芷殿內卻無半絲暑熱,清涼怡人。
楚清歡踏入清芷殿時,裴瑗正安靜地坐在窗檯邊,望著窗外的景緻,輕風拂起她額邊的髮絲,白色紗衣飄飄欲飛,這一刻的少女神情寧靜,恬靜入畫。
知春等人朝她行了一禮,便無聲地退了出去。
楚清歡走到她旁邊,她也沒有轉頭,似乎外面的景色有什麼吸引住了她,楚清歡也沒有說話,只是與她一同看著窗外。
「哥哥與我並非一母所生,他以前也沒有生活在宮裡,直到十三歲時才被父皇接了回來,我見到他的時候,才六歲。」也不知過了多久,裴瑗悠悠開口,「父皇子嗣單薄,在哥哥入宮之前,他僅有兩子一女,一個兒子年幼時夭折,另一個騎馬發生意外重傷不治,其他的妃嬪不是沒懷過,但都胎死腹中,最後只有我活著。所以在看到哥哥時,我就想,這是我唯一的哥哥了,我不能再失去他。」
「哥哥入宮之後就被父皇立為太子,學業繁重,每日都要學很多的東西,偏偏我就愛膩著他,他總是好脾氣地容忍我,有時候被我煩急了,就會敲我的額頭,說一句『你這丫頭!』,但他敲起來一點都不疼,我一點都不怕他。」她微微地笑了起來,眼神澄靜純真,「父皇走了之後,哥哥就繼承了皇位,他很優待我,也很優待我的母妃,允許她一直留在宮中,直到兩年前……」
「那時我母妃病重,我便爬到樹上想抓幾隻小鳥逗她開心,沒想到從樹上掉了下來,摔斷了腿。我沒敢讓母妃知道,讓宮人對她謊稱我隨哥哥出宮遊玩幾日,想著等腿好了再去見她,沒想到……」她的眸子被蒙上了一層淺霧,「母妃病情突然惡化,在我摔傷的當晚就撒手人寰,等我趕過去時,她已說不出話來……我是多麼後悔,後悔不該在最後一日對母妃撒謊,沒能多多陪伴她……心裡又是多麼害怕,母妃走了,我最可依賴的人沒有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哥哥。」
一行清淚從她眼裡流了下來,楚清歡默然遞過一塊帕子,她垂眸接了,輕輕拭去淚水,許久沒有說話。
等到情緒恢復平靜,她才再次開口:「哥哥對我很好,我母妃去了之後,他更是不辭辛勞親自照顧我,有時晚了就在那張軟榻上睡一會兒,天還沒亮就去上早朝,這般悉心的照料之下,我心裡的痛苦無依才漸漸散去,也因為如此,我依戀於哥哥對我的好,害怕腿好了之後就會失去這種好……」
「所以,你的腿明明已經恢復,卻假裝不能行走。」楚清歡接下她的話,說出了最終的事實,「久而久之,你適應了不能走路的日子,騙別人也騙自己,而你的雙腿,也漸漸失了站立行走的能力,想走也不能走了。」
她「嗯」了一聲,便沉默了下來。
「你不該欺騙裴玉,不該利用他對你的感情。」楚清歡淡淡道,「你該知道,他是真心疼愛你這個妹妹,而你的這份自私,會傷了他的心。」
「我並不是真的想欺騙他,我只是害怕,害怕腿好了之後他會不再關心我,害怕清芷殿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所以我寧可相信自己沒好,不願意站起來,後來發現我的腿真的不會走路了,那時我沒有怕,反而暗自高興。」裴瑗的淚又流了出來,「我知道我錯了,這幾日我一直在反省,在後悔。」
「其實,在我將你獨自留在湖邊的那日,我與裴玉一直在附近看著你,我們發現,你的腿是可以走路的,只是你自己不願意去面對。」楚清歡坦然面對著裴瑗吃驚的目光,道,「後來裴玉與我一起設計欺騙了你,就是想逼你激發出潛在身體里的能力,對你來說可能殘酷了些,你可有生他的氣?」
她壓下驚訝,細細了想了想,然後肯定地回答:「有,但只氣了一晚上。哥哥能好好活著,他騙我又有什麼關係,要說騙,我騙他不是更多麼?」
聞言,楚清歡抿出一絲淺淡笑意,柔化了臉部的線條,讓對面的裴瑗有一瞬間的晃眼。
「出來吧。」她敲了敲窗檯,朝窗外說了一句。
外面一聲輕笑,裴玉從窗邊轉出,眸光對上目瞪口呆的裴瑗,不由笑著敲了下她的額頭:「你這丫頭,真是個傻姑娘。不管你能不能走路,我永遠都是你的哥哥……不過我很高興,你終於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