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莫雲海 二

「豆芽！」壞七他們四個朝我走來，我嚇的一激靈。「昨晚發的饅頭你給老子留了沒有？」

「我太餓了實在」我怯懦著從懷裡掏出了半個。「怎麼只有半個？！」壞七在我頭上拍了一巴掌。

「我，我，我吃了一些…。」我嚇的哆嗦了，可我真的實在太餓了。

「壞七！這個時候你到後院來幹什麼？」院長媽媽走過來用手揪住了壞七的耳朵，院長媽媽真高大啊，壞七那麼高，可她提著壞七就像提著一個小雞那樣。

說著奪過了胖墩手裡的那半個饅頭，「我的」院長媽媽朝著胖墩屁股上踢了一腳，「看到你們剛才從小豆芽手裡搶來的，不滾去上早自習就來掃院子！」

壞七他們被趕走了，院長媽媽把饅頭塞回我手裡，冷冷的說，「還不趕緊吃了，長的像個豆芽一樣不欺負你欺負誰！」我心裡感覺到一陣溫暖，院長媽媽雖然很兇可是對我還是好的。

「我好餓啊」小輪子舔舔那小兔子一樣的三瓣嘴，抬起眼皮盯著我手裡的半個饅頭，「求你了我咬一口行不行？」

其實我心裡是害怕小輪子把她的三瓣嘴傳染給我的，又怎麼還會讓她咬我的饅頭，只是我知道小輪子也很可憐，像我一樣，壞七他們也會搶她的東西吃，只是她是女孩子壞七他們基本不會打她罷了。

雖然我也很餓很餓但是我實在不忍心拒絕小輪子那小老鼠一樣閃閃發亮的眼睛，我把那半個饅頭又掰給了她一半，我倆狼吞虎咽的吃了。

院長媽媽一般是不會路過這個通往伙房的後院的。我看見院長媽媽進廚房了，便對小輪子講我們跟著院長媽媽吧，看看還能不能再要來半個饅頭吃，我也真的很餓。

小輪子點點頭，「咱倆還是先把院子掃完吧，不然又要被狼外婆罰站了」我們私底下叫姓許的護工狼外婆，她總是對我跟小輪子很兇。

福利院里年紀小又健康的孩子基本是呆不了多久的，狼外婆對他們總是很好，那樣的小孩基本是會被領養走的。

也曾經有人想領養我，在我8歲那年，只是聽說我8歲了便打消了主意，甚至對狼外婆說我大概是個永遠長不高的小侏儒吧，8歲了還那麼點。

從那以後我的年紀一天天長大，越來越沒有人想領我回家了。我便在福利院一呆就是四年。小輪子從出生就呆在福利院，因為是兔唇，眼睛又很小，所以已經7歲了卻一直沒有人領養。

如果說朋友的話她算是我在福利院唯一的朋友吧，至少她還願意跟我說話的，而且也沒有跟其他人一樣欺負我，主要可能是因為她也經常受欺負吧。想到吃的，我倆拼著命的揮著掃帚，彷彿又有了不少力氣。

我流汗流的連後背的衣服也有點濕的時候我們終於掃完了，我跟小輪子躡手躡腳往伙房的方向去了，好香啊。是粥的香味，白米粥裡面好像還加了蝦皮和蛋黃。

我跟小輪子趴在門縫上看見院長媽媽的背影和她剛剛盛出來的那碗不知道多美味的白粥。我感覺到胃在劇烈的翻滾，我有多久都沒吃過這麼香的東西了。

我感到肩膀濕濕的，一轉頭看見口水已經順著小輪子的三瓣嘴流到我肩膀上了，我有點厭惡，連忙往旁邊挪了挪肩膀。院長媽媽看見我倆嘆了口氣，從鍋台底下翻出來半個燒餅，掰開了分給了我和小輪子，我跟小輪子狼吐虎咽的把燒餅塞到了嘴裡，小輪子的鼻涕都流到燒餅上了，可她沒注意。

等她回好不容易把燒餅咽下去，院長媽媽已經端著那碗香噴噴的粥往外走了。

「你倆快去上課！徐老師已經到了，這是給可可做的粥她的病剛好」。院長媽媽發現了小輪子盯著那碗粥的直勾勾的眼神，冷冰冰的說。

小輪子知道沒希望吃到那碗香噴噴的白粥了，不過吃了小半個燒餅也算沒白跑來一趟，便心滿意足的朝著教室的方向跑去了。

我也跟著小輪子慢慢的跑，但是我是不想回去上課的，老師教的東西我不會，她總扭我的耳朵嫌我笨，我實在不想去教室的，我想跟著院長媽媽，不是為了那碗粥，是想去看看剛來的那個小孩，原來她叫可可啊，這個名字可真好聽啊。

跑過拐角，我沖小輪子擺了擺手告訴她先去，撒謊說我要去撒尿，然後拐了個彎又朝著院長媽媽的屋子跑去了。

我看見院長媽媽把白粥端進了屋子，沒多大一會就出去了，我知道這個時候院長媽媽是要去給昨晚尿床的小孩曬被子的，福利院里尿床的小孩很多，我們睡覺的屋子裡一股子騷味。

沒有那麼多的被子可以換。狼外婆和那個年紀稍微大點的護工是從來懶得管的，只有在院長媽媽的堅持下才每天早上把我們的被子都抱出去晒乾了，然後晚上那些孩子再尿罷了，雖然騷點，但是好歹是乾的。

我的被子棉花很少，都被壞七他們掏出去玩那個叫點炮的遊戲了，狼外婆發現以後非但沒有教訓壞七他們，還打了我一頓，說我破壞被子活該凍死。

這個冬天該怎麼過呢，現在晚上好冷啊，我已經連著兩夜都凍得沒怎麼睡好覺了。來不及想那麼多，眼下我只想去看看那個叫可可的小孩。

院長媽媽走以後我偷偷的趴在門框上，可可在喝粥，她的手受傷了，好像動起來很不方便的樣子。可我卻不敢進去，不知道她會不會像別人那樣討厭我。

「是你啊，莫雲海對么？你怎麼不進來呢？」她在叫我嗎？我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聲音可真好聽啊。

「嗯嗯，我是叫莫雲海」我趕忙跳進屋子，今天好像是我來福利院最開心的一天了！「小姐姐你手受傷了我來喂你好不好？我洗洗手你等著。」

我興奮的已經不知道把手放哪裡好了，看到可可的手有點發抖拿勺子的手那麼彆扭趕忙說道。不等她說話我趕忙拿著院長媽媽的香皂跳出去了，在院子里拚命的洗著手，我怕可可嫌我臟。

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洗的我的袖口都濺到了不少水，洗的我的手背比胳膊還要白一些才罷休，我想我的手從來都沒這麼乾淨過吧，我甚至擔心院長媽媽發現香皂變小了。

我跳進屋子，看見可可把粥放在一邊了，她對我笑笑，她的笑容好美啊！我有點愣了。

「你是要喂我嗎？你不來我自己吃了啊？粥都要涼了呢」她的聲音把我喚回了現實，「嗯嗯我來了」我趕忙答到。

然後我搬來了小凳子，坐在可可前面，小心翼翼的端起了那碗放著蝦皮和蛋黃的白粥。我不敢坐院長媽媽的床，我知道院長媽媽從來不願意我們靠近她的床，只有可可是特別的。

我想我如果是院長媽媽也願意可可睡我的床，因為她那麼乾淨那麼香。

我小心的舀了一小勺粥靠近可可的小嘴，她的嘴已經有點血色了，不像早上那麼白，人看起來也更可愛了。

可可好像很累，靠在床邊上把嘴邊的粥喝了。我感覺今天我實在太幸福了，居然可以跟可可說這麼多的話，現在還可以在距離她這麼近的地方喂她喝粥，希望她永遠都不要討厭我，永遠願意跟我說話。

白粥的香味一陣一陣湧進我的鼻子，還有蝦皮呢，我的胃又開始翻江倒海了，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喝，這是可可的粥，她病了需要吃飯。

我把粥端的離自己更遠一點，好讓那香味不要一直的往我的鼻子里鑽「咕嚕，咕嚕」我的肚子卻不爭氣也不是時候的響起來了。

可可愣了一下，「你很餓嗎？」她小鹿一樣的大眼睛望著我，我只感覺想鑽到地縫裡去，連端著粥的手都有點不穩了。

我好怕可可會因此不喜歡我，嫌我沒出息我居然會那麼饞她的粥。「不，不餓，我一點都不餓」我慌亂的解釋著，只感覺臉都要著火了。

可可好像沒注意到我的表情似得，「哦，是嗎？我吃飽了，院長媽媽讓我都吃完呢，可我實在吃不下了，不吃完的話我怕院長媽媽會生氣呢，這粥倒掉了又那麼可惜，可怎麼辦呢？你要是不嫌是我喝過了的話，你吃了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可可不嫌棄我嗎？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美好的人呢，我怎麼會嫌可可呢，這粥只會因為可可吃過而更好吃吧，我真的好想吃啊！「可是，可是你只吃了這麼點怎麼會飽呢？

你生病了應該多吃點」我感覺臉上的溫度稍微降了一點下來，人也沒有那麼窘了，又舀了一勺粥端到了可可嘴邊。可可沒喝，「嗯，可能我生病了太多天胃口不太好吧，我真的很飽了吃不下了呢，你不吃，是不是嫌是我吃過的呀？」可可流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

「不是不是的，那我吃了，我是真的怕你吃不飽呢」聽可可那麼說，我不再客氣了，一口就把剩下的粥全都倒進嘴裡了，這真的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可可吃過的原因，又或者說因為這是可可給我的。我把碗放在了床邊的小柜子上，「給我倒杯水吧」我趕忙點頭，給可可倒了杯熱水。

「你怎麼在這裡？」院長媽媽走進來，瞪了我一眼，我嚇得險些跌倒了，上課的時候偷偷跑來院長媽媽屋裡，不知道會不會被罰，如果院長媽媽從此也討厭我的話以後我該怎麼辦呢。

「媽媽」可可閃著小鹿一樣的大眼睛，院長媽媽一愣「以後我可以叫你媽媽嗎？可可的大眼睛里彷彿籠上了一層霧氣。」

你身上的味道很像我媽媽，「可可的長睫毛輕輕的垂了下來」可以嗎？「。我似乎是看錯了，我怎麼感覺院長媽媽的臉上籠罩上了一層幸福的紅暈呢，嗯，我想沒錯的，那應該是幸福的感覺，我剛剛有過的。可可真是個神奇的人，我從來沒見過院長媽媽笑的這麼開心。

」可以，可以，我的好孩子「院長媽媽彷彿已經忘了我的存在，快步走到可可面前去把她摟在了懷裡。

可可對著我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她是為了我才這麼做的嗎？我的心臟騰騰的跳了兩下，可可一定是天使，她一定是天使！此刻我已經說不出來心裡的感受了，只感覺鼻子酸酸的，除了奶奶從來沒人對我這麼好過。

我想我從今天往後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哪怕用我的命吧，我突然感覺我什麼都不怕了，哪怕是壞七我也不怕了。

」媽媽，你別生我的氣好嗎，是我讓雲海進來的，我的手好疼端不住碗呢，他剛才進來喂我吃飯了，耽誤他上課了都是我不好。「

院長媽媽的臉上彷彿笑開了花，恨不得把可可揉化了輕輕的拍著她的背，甚至都沒推敲我是怎麼出現在她門口讓可可叫的。

」好，好，媽媽不生氣，你手還疼不疼，媽媽應該喂你喝完粥再走的。「我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院長媽媽從來沒露出過那麼慈愛的神情，臉上橫著的肉此刻也變得那麼慈詳了。

很多年以後我才想明白，院長媽媽一輩子都沒有結婚也沒有自己的孩子，可可這丫頭怕是把她這一輩子的母愛全部喚醒了吧，這隻小狐狸。

而我想可可大概還不知道，我這一輩子也從今天起因她而徹底沉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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