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言我想你

就這樣我留在了孤兒院，從此以後我就是孤兒了嗎，林言走的那天下午我彷彿一下子流幹了所有的眼淚，現在想哭也哭不出來了。

笑么，我也不想笑，院長媽媽對我很好，其實她身上的味道一點都不像媽媽，帶著點汗味，帶著點小孩子的尿騷味，大概是早上剛剛抱完一群尿床的小屁孩被子的緣故吧。

我在院長媽媽的屋子裡呆了一星期，終於漸漸好起來了，也可以一個人走到院子里了。兩個很兇的護工對院長媽媽說了好幾次，我不該一直留在她的屋子裡，說是怕別的孩子嫉妒影響不好之類的，院長媽媽什麼都沒對我說，但是我還是聽到了。

福利院的床位一直不夠用，經常是兩三個小孩擠一張小床，被子很臟，床單上一塊一塊圓形的可疑痕迹，不知道是哪個小孩尿了乾乾了又尿上的。

說實話我真的不想睡那樣的床，與其如此我寧願和院長媽媽擠一張床，雖然有點擠但是我真的感覺到媽媽的味道了。

我實在沒辦法開心起來，可我不想苦著一張臉，因為傑西卡和林言都說過最喜歡我的笑，我想大概沒有人會喜歡苦著一張臉的人吧，我已經被丟棄了，如果我一直哭怕是要被全世界都遺棄了吧，我以為林言永遠會保護我，然而現在我才知道大概此刻我必須學會什麼是堅強了。

院長媽媽每天晚上都會給我講故事，雖然她講的故事並不好聽，但是我總是裝出很願意聽的樣子，什麼小紅帽，阿凡提之類的。我很小的時候都已經背熟了，所以我只好經常做出已經睡熟了的樣子，院長媽媽才會滿足的拍拍我給我蓋好被子。

那個外號叫豆芽的小孩總是偷偷的跑來看我，一天跑來兩三次吧，說心裡話我有點害怕那兩個護工。她們總給我點森森的感覺，不像院長媽媽雖然看起來凶，但是實際很溫暖。

豆芽比我還害怕她們，有兩次碰到了她們，我清楚的感覺豆芽甚至在發抖了。豆芽是我來到孤兒院第一個對我說話的小孩，那麼小，那麼可憐，對我說話總是小心翼翼的，總是小心的看著我的臉色。

我想他一定很怕我不理他吧，好像很多人都一直在欺負他讓他吃不飽。我總覺得自己已經夠可憐了，豆芽說他是四年以前來到這的，四年呵，如果不是林言，四年以前我怕是已經在這裡了，跟豆芽一樣，會不會也像他一樣一直吃不飽東西，有時候還受欺負呢？

林言，你終究是給了我四年幸福又無憂無慮的時光，這麼一想我不知道還該不該恨你。

雲海，跟你相比我怕是已經非常幸福了吧，所以即便在我眼裡你是個髒兮兮又唯唯諾諾的小屁孩，即便我的心一直在疼，一句話都不想說，可我終究不忍心冷著臉對你，終究不忍心不理你。

你喜歡跟著我便跟著我吧，我們都是一樣的可憐，從此以後都會在這個被丟棄的地方相依為命了。

這些天我經常不自覺的爬到福利院後面的陡坡，帶著雲海朝著林言走的方向一直看，我想不通的事情好多，想起我們的安琪兒不小心出車禍的時候你的眼眶那麼紅那麼濕潤，你那麼溫柔的抱著我，撫著安琪兒的頭告訴我安琪兒很幸福。

我們一起安葬了安琪兒，每年你都會帶著我采一把黃色的野菊花放在安琪兒離開我們的地方，一直到我們離開紐約。

安琪兒只是一隻小貓罷了，只陪伴了我們一年，你可以為了它那麼傷心，那麼想它，那麼我呢？

林言你想我嗎？林言你沒有一點捨不得我嗎？有時候我甚至懷疑我們一起經歷過的四年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我打開了皮箱，很多天沒有打開過了，我有點害怕跟你有關的東西，皮箱里的一切基本都是你買給我的。

可我卻不能丟棄這些，這些東西似乎是我所有的財產了，我沒聽你的話再沒有吃維生素了，既然你已經不要我了，又怎麼會擔心我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我拿起了維生素，給豆芽吃好了，他應該比我更需要這個。

我提起大大的襯衫，上面好像還有你阿曼尼香水的味道，我的心又不自覺疼了一下，我吸了吸鼻子，啪嗒一聲那個彩色的小本子從上衣口袋裡掉出來了。

是我們在紐約的時候用來記事的本子額，居然裝在這裡，上面都是你的筆記，這一切都在提醒我我曾經歷的四年不是一個夢。

「可可記得拿報紙和牛奶，去超市的時候想著買些雞蛋回來…。」「可可我不在的時候不準偷懶留給你的算術題一定要做完哦！…。」我真沒出息，眼淚居然又一下子涌了出來，我使勁拿手背擦了擦眼睛。

林言。林言。林言。從今天開始我要試著忘了你，既然你決定丟棄我，我從此也不要再把你放在心裡了，我不要想起你，也不要，想你。

莫雲海走進門來的時候我甚至沒有察覺，我正在小本子上一筆一劃的刻著林言的名字，林言今天讓我盡情的想你，從明天起，我便決定忘了你。

雲海是個很安靜的小孩，我若是不說話他便靜靜的坐在我身邊陪著我什麼也不說，這些天我總是莫名其妙的陷入到有關過去的回憶里去，他便靜靜的陪著我，有時候我甚至忘了他的存在，實在是個很難讓人討厭的孩子，我不明白為什麼好像有許多人都不喜歡他欺負他呢。

也許是因為沒有希望吧，物質的匱乏已經讓很多孩子忘了同情心是什麼了，在這裡也許只有吃飽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想說話不知不覺思緒又飄回了四年前，那個讓我永遠也忘不掉的，讓人害怕的日子。

林言，那些日子裡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陽光，記得那是個陽光充足的午後，我剛剛午睡起來，從你家的冰箱里掏出一個布丁來。

林伯伯把我抱起來，我正吃的心滿意足「大伯，我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我一點都不奇怪爸媽把我放在林言家那麼久，我是和林言一起長大的，又或者說林言是看著我長大的，他比我大十歲，打我記事起林言和林伯伯林伯母就經常出現在我的家裡我的視線里，你們就好像是我的親人一樣。

爸媽很忙經常飛來飛去，林伯伯是公司的董事，伯母是職業主婦，只要爸媽出差就經常把我放在林言家裡。我從小就非常喜歡林言，有多喜歡呢，如果我在哭鼻子，林言來了只要兩三句話我就能開心的露出掉了兩顆門牙的笑容。

林言的兜里總是裝著巧克力啊，布丁啊，小包的牛肉乾啊這些東西。伯父總是說他那麼大的男孩子還吃零食，但是伯母知道這些小零食其實都是給我吃的。

伯母說林言第一次見到我是在他十歲那年，我3個月大，我媽媽剛剛從溫泉療養院回來他便迫不及待的跑到我家，說是要跟小妹妹玩，然後他驚訝的發現我那麼小，連路都不會走實在沒辦法陪他一起玩，不過他顯然不怎麼失望，說我很軟很好玩，抱著我在我的小臉上啃了一臉口水，還堅決不撒手說一定要把我抱回家，讓媽媽再另外生一個。

媽媽說她笑的連腰都直不起來了，然後就告訴林言說既然他那麼喜歡我，長大以後便讓我做他的小媳婦好了，我現在是要吃奶的，等我長大了就送到林言家裡去，林言很高興終於同意暫時不把我帶回家。

然後呢，然後林言就每天往我家裡跑一趟，追著我媽媽問我什麼時候長大。可是我長的好慢額，林言見證了我的成長，他聽見了我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叫爸爸媽媽，我學會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他的名字。

大概是這個傢伙每天在我耳邊碎碎念，讓我實在扛不住了吧。我從小便不怎麼叫他哥哥，只是在我討好他的時候才一臉眼巴巴的諂媚相，在他身後一口一個言哥哥的叫著。

林言總是很鬱悶，糾正了我許多次並且義正言辭的說如果我再不叫他哥哥他就不來找我玩了，我一點都不害怕，林言實際上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他怎麼會不來找我玩呢。

果然不出三天他又跑到我家裡諂媚似的拿著布丁討好我讓我叫他哥哥，我死不改口，林言只好投降了。

好像這麼多年來，除了這次他毫不猶豫的丟棄我，投降的一直都是他呢。

我喜歡在他懷裡睡覺，從小便喜歡跟他擠一張床，我喜歡拿小肥腿壓著他的肚子，喜歡他看電視的時候抱著我直到我睡著了再讓他輕輕放到床上去。

林言是我太依賴你太纏著你了嗎？讓你耗盡了對我的耐心，對我的喜歡嗎？

林言你喜歡過我嗎？我想你應該是喜歡過我的，只是後來不再喜歡了對么？

是不是因為我學了很久還做不好一頓可口的飯菜呢？是不是我這麼大了還經常需要你幫我洗衣服呢？是不是我喜歡亂放那些零食和玩具弄亂你剛剛打掃好的屋子呢？是不是你賺錢真的很辛苦很辛苦而我卻一點不能幫你分擔呢？

我想大概是我耗盡了你對我的喜歡吧，所以就像你說的我是你的拖油瓶，我想我真的沒辦法恨你，直到昨天你留給我的所有記憶都那麼溫馨和快樂。

就連我的名字也是你教我寫的，是了，我真的沒法恨你，林言沒有我你會過的更好吧，真的就像你說的，你照顧了我四年又或者說從小到大一直在照顧我遷就我，已經11年了額。是我欠你的，你真的一點都不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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