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他曾經的確不願走上這條路,可經過被匪徒綁架一事後,生死關頭給了他許多觸動。只是……如果可以,他仍然選擇不加入佚影門,如果早知有這一天,他一定在獲救后就退學。世上沒有後悔葯可吃,人家話也都撂下了,要麼加入要麼死。轉移房間的路上他還曾試圖與他們講道理,但他們完全不聽,只把他領到一個小點的房間里就全走了,房間里的機關摸不透,他想出去都無路可行。
過了五天,矮個兒把他帶回了最初的上等房,堂主問他:「考慮好了嗎。」
時青問:「進了佚影門能不能退出?」
「一般情況下是不能的,特殊情況需經門主同意,我也不妨告訴你,門主行蹤鬼魅,要找到他還要他同意一個小暗衛脫離佚影門並非易事。」堂主坦言道,「不過,也不是毫無辦法,只要有人願意買下你,那你便成了別人家的暗衛,順理成章地就和佚影門脫了干係,之後的事,只要你能說服主人家放你歸田自然就能得償所願。」
時青重重嘆了一口氣,抹了一把臉道:「好,我加入。」
堂主笑道:「這才對嘛,你好好學習和訓練,我看好你,我當堂主這些年,從未見過像你這麼有當暗衛資質的孩子,連月蝶樓的人都說你的筋骨十分合適,更別說你容易被人忽略的特質,不當暗衛便是浪費了。」
「敢問堂主,我身上有什麼特質?」
「先是你的骨骼精奇,適合練我們佚影門的武功。你可知道為什麼我們只招十二三的少年?」
時青邊走邊答:「因為佚影門獨門功夫霸道卻隱忍,十歲以下小童的身體難以負荷。」
堂主滿意地點頭道:「沒錯,看來文祈給你說了不少,佚影門的招式分好幾個層級,教習師父會看你們的資質教至不同級別,而佚影門武功的最精妙之處則在內功,等你進去了自然會了解,我們的內功不像其它門派,只要有口訣就能修鍊,我們一派的內功空有口訣是絕對練不成的,這也是我們不怕絕學泄露的原因。」
時青越聽越迷糊,不由得繼續追問。他們還在秘道中穿行,甚是無聊,於是碧溪堂主接著解釋:「關鍵之處就是引子,佚影門的內功必須有本門獨門引子啟發,才能開始修練,至於能融會參透多少就看各人悟性了。」
終於走出秘道,他們在山林之中又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才在近山林邊沿處停下,眼前出現了一輛馬車,普通樣式不打眼。時青和堂主先後上車,才一個轉身車前就出現了一個老馬夫,放下門帘,馬車軲轆子轉起,就這麼駛了出去。
此時書塾中,擔心文祈失蹤的人有幾個,還記得時青的卻只有兩人,那就是關子朗與安逸宣。兩人在眾人回房或去領食盒時沒跟上,本就不是世家富家子弟,留後幾步都沒人發現,直到眾人看到空了兩天的床位才知道人不見了。關子朗可說是第一個發現兩人失蹤的人,可能是受了上次之事的影響,他第一擔心的就是安逸宣動的手,於是在屋頂上坐了兩晚,聽得安家主僕兩人的對話才知道,連安逸宣都不知道時青的下落。
他便翻遍了整座書塾和周邊,尤其帶黑狗循著氣味去找了,心道還能找到幾片紙屑就好了。可惜時青的氣味似乎只在他平常常去的地方殘留,倒沒發現異樣。
關子朗寄信回家,點了幾個自己院中的護衛過來一起找。程虎威覺得他這股執著不正常,他自己也說不清緣由,又找了許多天,才終於有個少年說了句,「興許是被佚影門的人賞識帶走了。」
這個猜測倒是大家默認的,只是沒人願意多嘴跟關子朗說而已,見他心繫同窗找了這麼久,才有人鬆動了多講了兩句。
頓時,關子朗深覺自己愚笨,忘了這是什麼地方。這種失蹤的方式,的確與佚影門的作風很像。
安逸宣算是早就有這般猜測的人,只是不願承認那個叫時青的眼中釘能有這麼好運氣,現今被人道破,他只得故作驚訝地對關子朗說:「我見時兄弟雖寡言少語,卻沉得住氣,像做大事的人,這不,進書塾沒多久就被選去了。子朗,你也不用擔心了,如果真是外人動的手,佚影門的暗衛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關子朗心有歉意,他竟第一反應就是猜疑逸宣,便道:「十有□是了,唉,我想太多了。」
安逸宣眉頭略挑,「你想多了什麼?」
關子朗支吾其詞,擠出兩句話來,「想他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無需擔心,我現在明白。」
安逸宣笑道:「那就好,子朗也別擔心了,進了佚影門看的是自身造化,你的擔憂也幫不上什麼忙。」
「是啊……才同窗沒多久,怎麼忽地就被招攬了呢,也不知道日後還有沒有重逢的機會。」
「會有的,只請容逸宣直話直說,機會即便有,怕也不大。」
關子朗看著安逸宣,嘆了一口氣。
時青打了一個噴嚏,心道誰在背後提我。
堂主笑了,「怎麼,聞到女子脂粉不適應?」
時青淡淡地不作聲,只當默認了。他們就像尋常人家的男人,光明正大駕著馬車進了花街。堂主中途離開過片刻,換了一身尋常便服回來,時青忍不住看他的臉,他當時笑道,這是假的臉面。
出了車子,在大日頭下看,所說薄如蟬翼的面具當真找不到一絲破綻,這就是小說世界中出神入化的易容術了,果然厲害。
碧溪堂主帶他從正門進了月蝶樓,甫一進門便是鶯鶯燕燕環身,各式嬌美姑娘圍著他們,巧笑嫣然,聲如銀鈴道:
「小少爺陪奴家喝杯嘛。」
「別害羞,姐姐教你當男人。」
「別管那狐媚子,喝我的酒,我自家釀的可好喝了。」
「……」
時青不勝其擾,儘是些柔弱女子他也不好太粗暴推搡,只是單是躲的話卻都躲不開,看上去羸弱的這些美人,卻彷彿懂得精妙纏功,竟然令人半晌掙不出來。
時青張口欲言,被猛地從旁灌了一口酒,他咳了幾下就覺兩眼昏花,一頭栽了下去。
再醒來時,他已然身處異地。身下的床是簡單的木板單人床,枕頭被子都齊全,石牆石頂石地板的房間中有兩張這樣的床,床位貼著牆還有兩個大櫃廚,一人一個,窗子開在床頭之間,房門夠一人進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牢房呢。
他醒來時正好是晌午,室友推門進了來,沖他笑,「差點以為你不來了,時青。」這,不是文祈是誰?
「文祈!」時青路上還擔心著他呢,現在看來,好好的,沒缺沒損,倒是放心不少。
「你餓了沒,我聽說你今天到,就給拿了兩份吃食。」
午飯是肉包子配小米粥,肉包子每人五大個,小米粥一海碗。
「這麼多?」
「你現在嫌多,日後跟著大家訓練,保准還嫌不夠。」文祈身穿草綠色麻布衣,露在外頭的皮膚晒黑了些,倒是少了幾分文弱書生氣。
時青也跟著吃起來,聽文祈的介紹,下午他就要去暗衛隊報到了,必須換上衣櫃中的黑衣,可以遲到早退半個時辰,前提是不被發現。
竟還有這樣的規矩,時青覺得奇特,倒也不難理解,暗衛的最大要求便是隱匿自身的存在感,繼而完成各種任務,能在師父眼皮子下遲到早退還不被發現,前半項要求就是完成得不錯了。
「我其實很不堅定。」時青道。
文祈道:「現在由不得你了,想在這裡生存下去,你必須狠下心來,你忘了被匪徒綁走時我們有多無力嗎?我相信不止我這麼想,如果有武功在身就好了,如果能反擊就好了。」
時青沉默好一會兒才道:「沒錯……」這也是他無法堅定拒絕的原因之一,只是他現今還不確定選擇這條路是否合適。要知道他前世也是個平庸的人,有份安穩工作就好了。這一世也是這麼想的,如果他早幾日離開書塾,說不定就能繼續走這條舊路,與安逸宣老死不相往來就不用擔心還會有摩擦了。
這個想法說出來遭文祈嫌棄道:「是命就躲不過,你怎麼知道門裡的師兄不會在你想離開時攔住你?如果你真的想斷絕這一切,當日回到山腳時你就應該跟著父親離開了。你沒走,之後的事便是註定了的。說實話,你有些瞻前顧後,適度可顧得事事周全,過度了就是作繭自縛了,果斷一點吧。既然機緣巧合下你進來了,就儘快適應過來,想想將來怎麼安排。」
時青深以為然,前世他也是瞻前顧後的個性,可是這世間上的事,哪有樣樣萬全的?從來沒有最好的境況,只有最好的處理。
他灌下一整碗小米粥,擱下碗,「謝了文祈,我懂了。」或許他沒別人那樣一心只為當暗衛,現在他卻只剩下這條路,那就全力以赴罷,目標是……早日遇到好僱主,令他能脫離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