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時青進了房間,近身小廝,自然在客棧也與關子朗住在同一個房間。他躺在客棧備的小床上,倒是知道關子朗在煩惱什麼。
師女教的女子,幫或不幫。
山寨上的事,管或不管。
他淡淡道:「山寨的事你大可不必管。」
關子朗走過來,站在小床前,背對著月光,看不真切表情。
時青:「有人在管,那群吞天教徒早晚會被肅清。」
「誰?」
「你不必知道。」
「……時弟。」
時青不吭聲,翻了個身。
「青。」關子朗坐到小床邊上,手輕輕放到了時青的手臂上。
「說。」
「我想與你聊一聊。」
……
時青翻身坐起,手臂搭在膝蓋上,半側臉掃了關子朗一眼,「說。」
「你今天說的話都是對的。」關子朗的聲音無甚精神,「我會試著收斂自己過多的擔心。」
「不造成別人困擾,這就是底線。」時青道,「但我想,你想聊的不只是這一件事?」
「關於安逸宣……你知道多少?」
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時青知道的不算多,也不算少。文祈給他的那個本子裡面寫了一清二楚,雖然只是鳳毛麟角,卻也足夠他分辨安逸宣是怎樣一人。安家的女人們暗地裡的恩怨情仇,被掩蓋在安家的好名聲之下,卻像禾桿之下的殘渣,發酵腐爛,散發惡臭。
時青不急著發表意見,卻反問:「你又知道多少。」
關子朗啞了。
說不出來,還是不知怎樣說?
突然,窗邊傳來了叩打的聲音。時青一個轉身把關子朗護在身後,怒喝:「誰!」
門窗吱呀掀起,一縷緋色羅紗飄進。
定睛一瞧,竟是一曼妙女子,巧笑嫣然。
「兩位公子,師女教教主請兩位前往一聚。」
時青皺眉,「我們若是不從呢。」
女子抬起右手搖動兩下,發出了銀鈴之響,她手上竟一直戴著銀鈴珠鏈,方才動作頗大,卻也沒發出半點聲響。
一群白衣蒙面女子魚貫而入,很快就佔滿了房間,赫然便是「美人如雲」一詞的最好詮釋。
高手相遇,只需一個眼神的較量,即可知道對方几斤幾兩。
時青自認暗器使得不錯,再加上藥引已除,內力大為提升,足以對付這屋子裡一半白衣女,剩下一半交給關子朗也未嘗不可。唯獨緋衣女子不容忽視,若她也參一腳於背後放箭,他們當真是防不勝防。
緋衣女子又道:「公子大可不必擔心,教主此舉是為感謝二位救助了本教的重要弟子,絕無惡意。若要動手,我們有把握斷兩位一條手臂。」
時青神色一凜,心中幾度權衡,便是默認了她們的說辭。
他與關子朗功夫雖高,但對方同樣不差,實力相當時看人數,孰輕孰重自有分曉。
他回頭跟關子朗商量,做好決定了,關子朗發聲:「我們便跟你走一遭。」
……
師女教並非什麼名門正派,在江湖上有其零星傳聞,卻不被人熟知。非正非邪,自成一派。
這樣的門派,所在之處也獨樹一幟,竟傲然屹立在雪頂寒峰之上,屋子外鋪滿了鮮艷奪目的紗簾。寒風刮過,暖色輕紗飄飄渺渺,倒叫人迷了心神,亂了眼。走到近處更是滿腔的花香,彷彿置身繁盛花圃。
師女教一眾女子引著二人的馬車,直入大廳。
時青率先下車,確認周遭安全后才示意關子朗下來。
雪峰頂上長年積雪,寒氣沁骨,唯獨這宮殿中溫暖如春,地板也透出舒適的熱度。
最初救的那名師女教弟子被擔架一路送進宮殿側面的小門,與他們擦身而過時展露了感激的笑容。
關子朗移起視線,環視宮殿一遍,看似平平無奇,實質暗藏玄機。他把時青拉近自己,不言語,擔憂之情卻透過緊握的指節透入人心。
一妖嬈女子出現在宮殿主位,時青微微一愣,強迫自己不移開視線——這女人,竟然袒胸露乳,只披一件輕薄羅衫。
只是稍加細看就會發現,那人是貨真價實的男人。
師女教難道不是全部都是女子?
「二位好,我是師女教教主,素羅女。」教主坐姿端正,莞爾一笑,端的是溫和靜好,沒半分嫵媚弄騷之意。
他招出兩名弟子,端出一個鋪紅錦的托盤,直直送到時青與關子朗面前。
時青警惕地攔下關子朗將之細細摩挲了一番,確認無事才分給關子朗看。
都是些精緻的小物件,其中一件尤其吸引時青,那是一根筆桿粗細的白玉條,鏤空雕花,工藝之高超,在這書中世界實屬罕見。
時青立刻想起了從密室下得到的石頭印章,雖然材質和花紋都完全不同,卻有互相呼應之感。
關子朗放回去,問:「這是什麼意思?」
教主回答:「這是報答二位的謝禮,先祖留下好些小玩意,我瞧這件最是別緻,贈予二位聊表心意,萬望勿要嫌棄。」
教主對此十分堅持,最善言辭的關子朗都無法反駁個所以然來,只得收下。
送完禮,教主又執意留下二人在教中遊玩。
「遺星,鉤月,領客人洗漱去罷。」一句話便半強迫地使時青和關子朗進了寬敞的浴場。
「真的不用。」時青僵硬著臉,幾次要帶著關子朗躍上房梁,卻都被防住了。
浴場中全是白花花的**,漂亮的人們彷彿把浴場當作了遊樂場,玩得不亦樂乎,倒可憐了時青這個不近女色的人。這種場景對一個習慣了與純漢子相處的暗衛而言,著實過於刺激了。
關子朗也好不到哪裡去,嚴謹古板家族長出來的人,在這方面只會更保守。
名喚遺星的女子掩嘴一笑,當著二人的面脫下了衣服,將自身暴露無遺,赫然擁有男子的特徵。
「你……是男子?」關子朗震驚。
遺星邁入池子中,鉤月緊隨其後,竟也是男兒身。
關子朗和時青這才發現,浴場中所有雌雄莫辨的美人,都是男兒身。
關子朗囁嚅:「師女教竟是這樣一個門派……」
時青握緊了袖管中的暗器,再怎樣像女人,這浴場中的都是男人。
遺星和鉤月在池子中淌了一個來回,趴在池邊沖他們招了招手,柔荑溫潤,完全看不出來男子的骨節。
「二位公子,快下來吧,晚些時候還要吃宴呢。」
風塵僕僕了一路,他們確實很臟,時青便挑了一個無人小池,讓關子朗進去洗。
「時……青,你等一下,我洗完便換你下來。」
「……不用管我。」時青淡淡道。
關子朗欲言又止,倒不再強求了。
時青對關子朗的轉變很滿意,轉身後卻覺出一絲絲失落來。
晚上的宴席儘是素菜,一點肉末都沒有,卻特意為時青和關子朗做出了肉的味道。
席上倒沒人言語,想來這師女教遵從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安排給時青和關子朗的是一個大房間,只有一張大床,沒有小廝床。
「同寢共眠?」關子朗試探著問。
時青否決:「我自有去處,你不用管我。」暗衛的床就是最隱匿的那根房梁,這隱秘與黑暗,才能給予他們安心感。
關子朗輕輕嘆了一口氣,把床上另一張被子塞進時青懷中,「好歹帶一床被子。」
我不怕冷,暗衛不懼火烤冰寒……時青夾著被子騰空而去,卻忘了把這句話從嗓子里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