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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皇:「阿湮阿湮,星辰宮裡到底有什麼好看的,竟能讓你流連?」

真的有些不尋常。以往千百年都難得出一次太易宮,更別說還接連著駐留同一地數回。她跟隨這位上神多年,這還是第一回見她這般。

而且星辰宮便是在諸神眼中,也是極其諱莫如深的存在。仿若一則真實存在的虛幻。

因為天河連接著三十三天外混沌海,亘古不化的混沌氣流將天河中心卷襲成能夠吞噬一切的漩渦,足以隔絕諸神注視——至少憑藉著天底下最後一隻鳳凰的天運與福祉,都進不去星辰宮。想必就連天帝伏羲那面堪稱「上照天庭,下照九幽」的昊天鏡也拿那混沌莫之奈何吧。

辰湮將視線從蒼茫的虛無中收回來,低頭輕輕撫了撫腿上亂蹦試圖找存在感的鳳凰腦袋,安靜地笑:「凰兒以為?」

雪皇停止蹦躂,好奇歪頭瞅她的表情:「那裡不是只有亂七八糟的命線么?」青華上神連自己都不在乎,會關注旁人命運?忽而又恍然,「啊啊!好像是說神仙的命運軌跡也刻在上面?!阿湮你在看誰的誰的?」

青衣的神祇只是淡淡一笑:「生靈之宿命乃天道演化,此世孕育,豈是等閑能夠探得?」

此世得天獨厚的鳳凰寡著嘴,小聲抱怨:「阿湮又拿話誑我!你又非『等閑』……不能說就不說唄……」內里腹誹,除了太子長琴還會有誰?她想讓青華上神多記掛點東西想得快瘋了,不是還如不了願?

可惜,自稱是天底下最了解青華上神的鳳凰這回沒有料對。

那宏偉沉謐的古老星辰宮中,令得開天闢地之後的第一位神祇停下腳步的,不是她本體的宿主,卻是三十二重天闕頂端的那位帝王。

※※※※※※

那日,下界妖禍上達天聽。

是說有一條孽龍於人間南方的戲水之舉引來民怨。黑龍打傷伏羲派遣懲戒它的仙將,逃入不周山中求得燭龍之子鐘鼓的庇佑……天帝被狠狠抹了面子。

原來人間大荒四方皆有神祇監守。南方大帝本為炎帝神農,因天命遠走他域至今未返,南方神權便落在伏羲手上,名不正言不順難免尷尬,索性一直未有大事發生,倒也少了諸神碎嘴。卻不防此次南方之禍,伏羲越俎代庖一次未得解決,雖然很是惱怒,卻不能多加干預。此事必移交南方各神處理。

天帝懿旨下達的時候,雪皇正蹲在太子長琴肩上,於天河畔看織女撈織天紗的星塵。

雪皇很是興奮,貌似又挨著下界放風的時候了:「龍?呦,挺有膽的啊!讓我會會!讓我去會會!」

話語中的幸災樂禍鮮明無比——所以說龍鳳天性中的爭鋒相對永遠也無法抹消。

溫和清靜的樂神倒是有些驚訝,不明為何此次須得如此大動干戈。

雪皇心情好,於是給他解釋:「鐘鼓可不是好惹的!他生時世間連三皇都還不存在,按鴻蒙靈種的實力是按年齡比例增長的來算算,鐘鼓實力如何?而且這貨不尊天不尊地,燭龍當年守地的功德全落在他身上了——盤古開天燭龍守地,兩者並稱,這功德有多多少?夠他敗到天荒地老的!你說,他會將天界放在眼裡?這玩意兒性子乖張邪僻,哪有那等好心庇護同族,準是尋樂子跟天界鬧著玩兒呢!啊啊這麼說起來,確實很久沒跟這爬蟲打過架了,真有點懷念啊……」

要說這事確實還有些邪門兒。伏羲不但派了南方輔神祝融及其子太子長琴——若說這情有可原的話,居然又拉來了北方輔神玄冥麾下的共工——這就很莫名其妙了。

玄冥與共工皆為水神,前者為水正,掌管所有水神,又是凡間冬神,權柄囊括範圍最大,不但是人界凡水,連天界地界的水源都可以插上一手;共工在水神中名頭也不差,主要是其神職所向局限於凡間的緣故,為世人所熟知。

只不過,南方北方諸神司職不同領域不同,撈過界管過線什麼的在神祇眼中也有點尷尬,這回南方出了事怎的把北方也強行扯上?若說此事難為、須得水火兩神聯手的話,那怎麼說也得齊派祝融與玄冥……難道是考慮說祝融與共工私交不錯的緣故?

天帝伏羲這指派,著實耐人尋味。

※※※※※※

雪皇興沖沖跑回去找自家上神。

飛進太易宮,一個遛彎兒沒見青衣神祇的影兒。懸在玉髓天池邊上有些鬱卒。她可不認為辰湮會去星辰宮,離上一回出門時間不過幾十年,青華上神要是有那麼頻繁的出門率她歡喜還來不及呢。想了想,調頭往瓊閣去了。

她果然在彼處。

天界靈氣極足,越接近中天越是濃厚,虛空之中更是靈脈縱橫,四通八達。只不過風水對於青華上神來說完全沒有任何作用,還在人間的時候,太易宮就是敢在窮凶極惡之地鎮壓地脈的所在,若不是礙於鳳凰是此界大荒鴻蒙之種,經不起混沌風暴肆虐,她都能直接把地兒挪到三十三天外。

整個天界,相當於是把原先的四梵天獨立成體,此四天跳出欲、色、無色三界,劫運不生,擺脫輪迴,超脫無累。但畢竟臨近天外混沌海,她便尋了個邊緣之地直接引了混沌氣流下來,也虧得雪皇與她一同住慣,才能適應。這麼一想,太子長琴就有些好運,魂魄中自帶混沌蓮子一枚,在混沌中簡直如魚得水——偏偏,他自己不知道。

辰湮站在天界最高的地方。靜默無可撼動的身形,猶如亘古以來從不能改變過。

這個時候雪皇內心的欣悅還沒完全褪下去:「阿湮阿湮,太子長琴要去下界捉龍,我也跟著去唄~」

青衣的神祇微微側身,方便她撲進自己懷中,垂眸望著她,神情有些放緩:「此行便罷,凰兒隨我身側可好。」

雪皇怔住。完全沒有想過會被不允許……用這樣溫柔的姿態拒絕的話很作弊的啊!而且明明是詢問的句子卻用陳述的語氣說出來……怎麼感覺心裡毛毛的?

鳳凰就是胡攪蠻纏的時候也是會看情況的。她很聰明,只是大多數情況下不喜歡自己思考而已。

雪皇愣了半晌,熱情冷卻,小腦袋猶豫地蹭了蹭她的臂:「有……問題?」牽扯到某一位,她忽然就覺得那三界遍照的昊天鏡格外得讓人膽寒。

下意識掃了掃四周,但又見著辰湮很是坦然的模樣——想想,她永遠都這副模樣啊。雪皇不是怕伏羲,鐘鼓敢往伏羲臉面上踩上幾腳,無非是仗著自己是不周山的地頭龍,而且他之父燭龍還在,不過是沉睡而已——她又怎麼不敢!只是青華上神待人接物緩和了點,她也不便太張揚跋扈罷了……再者,伏羲畢竟是天命之帝……指不定使起絆子來,接不接得住!

辰湮只是摸摸她的腦袋,繼續默默地望著天外虛空。

這樣的沉默讓她很是不安。後知後覺地又想起登臨天界以來,阿湮的情態好像就有些改變,但她一時想不明白,究竟因何如此……

※※※※※※

巴巴地望著太子長琴隨著祝融共工出了天門,鳳凰心中各種不是滋味。

太子長琴無奈地致以歉意,青華上神不放她下去,他也沒法子求情。

雪皇:「去榣山看看,看看!沒準那水蛇又回去了!你順手給它撈上來唄,這破天界待得我無聊死了……」

太子長琴自然是滿口答應。惦念舊友多年,他也想知道慳臾現今如何。

這個時候,他們還未料到,此行會是那諸多磨難的初始。

三千世的浮沉,不過天地須臾的一次回眸。

太易宮中,青華上神一閉眼,天池中央的青蓮竟凋零下一葉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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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古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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