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桑
花子語撕心裂肺的吼叫著,砸碎路過走廊上的玻璃,在素白的手上劃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www.pnxs.com遠藤俊介攔腰抱著花子語,一路艱難地讓她離那些玻璃遠些。遠藤俊介把她扔進了卧房,拿繩子把花子語的手綁在一起。末了氣喘吁吁的看著手上的血,長吁一口氣。
遠藤俊介幾個月前帶花子語去了日本官兵的宴會,有一些官兵的妻子吸食鴉片上癮,正巧趁遠藤俊介和別人交談的功夫,被花子語看見了她們在吸食鴉片。花子語並不是不知道那些黑褐色的東西是什麼,夫人們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花子語推搡著讓她進了門。破罐子破摔,花子語便也染上了這些惡習。
用她的話說,那就是無所謂了。
人到了一定地步,就什麼都不怕了。
花子語漸漸的清醒過來,把臉深深地埋進被子里。
「我要回一趟東北那邊」遠藤俊介對著兩個拿著濕毛巾給花子語擦拭血的下人道「大概三個星期才能回來,在這期間夫人就關在這間屋子裡,不能讓她離開這裡,她就交給你們照顧。記住了,她現在有毒癮,每次只要她犯,就拿繩子把她的手綁起來。」
「是,將軍。」花子語側臉看著兩個下人唯唯諾諾的答應著,面上的表情卻像是厭惡著她的。怎麼說呢?一種忌憚卻又厭惡的表情。
遠藤俊介離開京城之後,花子語便只能在卧房裡活動,每次下人一來,就把飯菜放在她面前就急急忙忙的走了;每當花子語犯毒癮的時候,就一個人忍著,忍不住了,就顫巍巍的拿過毛巾,死死的咬在嘴裡。有的時候咬到了舌頭,滿嘴的血污在下人們眼中只是更恐怖的表現,再加上花子語有時含糊不清的念叨些什麼,更讓下人們覺得詭異,送餐便由一日三次變成了一日一次。
花子語便只穿白色的衣裳,日漸消瘦的樣子,衣服也只能松垮在身上。
到了中秋的時候,花子語拿出了一件大紅色的衣裳,坐在檀木做的梳妝台邊,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擦了些粉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蒼白。花子語聽見了庭院里傳來窸窣的聲音,探了頭出去,卻有人跳進了窗里,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師哥?」花子語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我來找你幫忙。」曲佑城的聲音有些喑啞「新四軍剛打探到的消息,遠藤俊介要帶著幾個日本軍官回到京城。他們已經定好了要拉幾個墨梨堂的人去唱戲,新四軍就趁這個時候把戲院炸了,讓他們葬身於火海。遠藤娶了你,肯定要在其他人面前顯擺一下,讓你唱兩出,而你又是遠藤身邊的人,肯定會得到他更多的信任,所以想讓你到時候配合我們新四軍。」
「你加入新四軍了?」花子語低低的問。
「報仇。」曲佑城低了頭,平淡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師哥還在怪我?」
「洛婉是個純潔的人,什麼都沒有經歷過,哪怕是一點點侮辱都可以讓她痛不欲生,我當初讓她陪你去浦東,你以為是她和你說的是我想讓她來照顧你么?你死不死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只是怕兩黨起了衝突會牽扯到她讓她跟著你去浦東避一下罷了,要是我知道她會因為你受辱自殺了,我怎麼都不會讓她去的。」曲佑城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花子語從沒有見過對她的那種眼神——那麼厭惡眼前的這個人。
花子語垂著頭,沒有說話。中秋的天氣涼了,寒風灌進她的領口,像是要把松垮的衣服撐起來。
「你懷過孩子,又流掉了,小婉還沒有給我填過一個子嗣就沒了,你說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惡毒的人啊。」曲佑城的心刺痛著,痛得好像喘息都是那麼費勁。
「你是不是想讓我代替洛婉去死啊。」
「對,我就是想讓你代替洛婉去死。」
左心房傳來的陣陣劇痛,花子語咬著下嘴唇,好讓自己的痛感不那麼強烈。那可是比犯毒癮時更強烈的痛感。
「我知道你現在恨我,但是你能不能聽我解釋。」花子語拉住曲佑城的袖口。
「我不想聽你解釋!」話說到一半,曲佑城把花子語向後推去,頭也不回地離開。
花子語重重的撞上身後的桌角,胳膊上的傷疤又開始汩汩的冒出血來。花子語的手覆上傷口,卻一點也不覺得痛。她沒有哭,好像麻木的已經沒有任何情感,眼淚也涌不出來了。
為什麼呢?那些要扔在我身上的仇恨,那麼多痛恨我的人往我身上施加的源源不斷的鄙夷和痛恨。
我就是恨不得你去死。
你為什麼不代替她去死。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
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