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謝・世間安得雙全法(下)

111謝・世間安得雙全法(下)

我曾經打了無數個版本的腹稿,對著鏡子默默地練習了無數種表情,然而臨到了與她見面之時,我的腦子便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徹底地懵了——她的震驚和痛苦讓我開始後悔這樣草率地做出決定是否是一種錯誤,無論是對她還是對我自己,都毫不公平。

但是下一秒,我又說服了我自己——比起失去她或者是眼睜睜看著她喪失理智變成行屍走肉的痛苦,我寧願選擇如此,儘管這依舊教我痛徹心扉。

我終究還是自以為是地打著為她好的名義,擅自做了選擇——實質卻是為了成全我捨不得她改變的私心:我希望她永遠是我記憶中那個完美的戀人,哪怕這份獨一無二的溫柔不再屬於我。

她垂下眼帘,似乎沒有了與我對視的力氣,只是不斷摩挲著中指上的戒指,低低地問道:「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不要說什麼你不愛我了的借口,我們都知道,不是那樣的。」

「是的,我愛你,我沒有辦法否認這一點。」我使勁咬了咬嘴唇,逼退了那些忍不住脫口而出的解釋,目光越過她的肩膀,落在她身後的門把手上,「但是,我不想違背媽媽的意願,她不允許我和一個女人共度一生。」

「這就是你的理由?呵,因為你的媽媽不同意?看著我安然,真的是這樣的么?」她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我忍不住擔心她會傷到自己——但我必須克制自己衝過去拉開她的手,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蕭,事實就是,我選擇了親情。」我強迫自己忽略她一瞬間受傷的表情,轉開了臉,深吸一口氣,迅速說道,「我會幫你儘快離開b市,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們的人抓到……」

「我不會離開。」她冷冷地打斷了我的話,抱著雙臂的姿勢不僅是一種自我保護,更是對我無聲地拒絕——我差一點就要為與她這樣的生疏而落下眼淚。

可是,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不是么?

……是我活該。

我調整了一下情緒,讓自己儘可能地平淡:「聽我說,外面至少有兩方人馬想要把你抓回實驗室里解剖研究,就連我媽媽也不能明面上放你離開,你必須馬上走,越快越好。」

她輕笑一聲,卻像是破碎的哭泣:「反正你都不要我了,就讓我被她們抓走好了……無所謂。」

她無賴的語氣讓我一陣氣急,卻又不免心酸,只好耐著性子柔聲勸她:「蕭,不要與我置氣,這關係到你的安全甚至是性命。」

「我說了,我不在乎——因為你也不在乎。」她輕描淡寫地轉開了臉。

「我當然在乎!」我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卻只能深呼吸幾次,壓抑住焦躁和怒火,心平氣和地近乎懇求地說道,「離開這裡,忘了我……求你了。」

「呵,既然這樣,我尊重你的選擇——只有一點,我做不到。」她慢慢轉過身,輕聲道,「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

我默默地看著她走出門,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長長的走廊里,好像將我整個人的靈魂都一併帶走了——我以為我會痛得無法呼吸,事實上我只是覺得壓抑和空虛,彷彿身體里的全部力量都被抽走了,我不再完整,我的喜怒哀樂都隨之消失了。

如果還有什麼支撐著我不曾倒下的話,我想,應該是期望著見到能夠治癒她的藥劑被成功研製的時候,見到她變回一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的時候,無論那個時候她是討厭我也好,忘卻我也罷,只要遠遠地看著她,我也就滿足了。

我只是害怕,這一天不會到來;我更害怕,心碎的折磨讓我堅持不到那一天。

「啊哦,我應該沒有打擾到你吧?可愛的謝小姐?」忽然,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將我從無盡的情緒中扯了回來。

我獃獃地抬起頭看過去,那個穿著白色研究服的男人,竟然是衛初。

「你怎麼在這兒?你到底是誰?」我不由想起在啟微基地的時候,正是因為這個男人從中作梗,讓我和蕭爆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矛盾,差一點就分道揚鑣——當然再壞的結果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糟糕了。

但是至少我知道,這是個居心叵測之輩,他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嗯唔,正式介紹一下我自己,b市國家生物研究所高級院士,衛初,順便一提,我是安晴教授最得力的副手。」他欠了欠身,臉上帶著謙遜到虛偽的笑容,令人恨不得擊碎他的面具。

「這麼說,你出現在我們面前,是早有計劃的?」我將自己摔進沙發里,否則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失控地撲上去揍他一拳。

「哦,很高興你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他聳了聳肩膀,恬不知恥地走了過來,坐到了我身邊,微笑著說道,「當然,除了我之外,安教授還安排了其他人來接應你,確保她唯一的女兒,我們珍貴的基因源小姐能夠安全而一無所知地抵達b市——很顯然,這些人的工作做得不錯,你知道的只有一切我們願意讓你知道的,半分不多,半分不少。」

我的怒氣隨著他往外蹦的每一個字開始蹭蹭地往上冒,忍著暴躁,我冷淡地問道:「是么?那什麼是我不該知道的呢?看起來你似乎很好心地想讓我知道些什麼?我該說謝謝么?」

「嘖嘖嘖……謝小姐不要動怒,生氣會長皺紋的喲~」他搖了搖手指,繼續無賴地笑著,「讓我想想,你不該知道的事——比如,你的血是讓活屍完美進化的關鍵;又比如,剛才離開研究所的蕭小姐已經成為了整個b市各方勢力重點搜捕的對象——繼她被注射了加強版改造劑后完好無損地逃出來以後。」

他每說一個字,我的臉就白上一分,等到他笑著停了下來,饒有興味地打量著我時,便只是靠著最後一點意志力使我免於奔潰地痛哭以及追出去找回蕭。

「那你又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難道你不怕我媽媽追究你的責任么?」腦海里另一個聲音在不斷告誡我自己:不要信他,這只是他的一面之詞,如果是什麼陰謀陷阱呢……

「呵呵,其一么,是我很好奇得知這個消息以後,你會不會違背安教授的意志去找回那位珍貴的標本小姐,以及用你的血是否真的能夠將她改造成完美的成品,」他聳了聳肩,露出了一個惡意的微笑,「其二,是我替我家親愛的多操心一下——他叫蕭翊朗,是那位小姐的親兄長。」

「你……」我有些懷疑他這段話的真實性和他真正的目的,但是這都及不上對於蕭現在可能陷入的逆境的緊張——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媽媽並沒有將蕭安全地送出b市,而外面又是一群對著她虎視眈眈的人,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我們彼此之間承受的痛苦又是為了什麼?

「當然,就算我告訴你這些也沒有太大用處,因為你就連這間屋子都出不去。」衛初最後輕笑著搖了搖頭,別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通風口,瀟洒地走了出去,紅木門隔開了我的視線,卻關不上我煩亂的心緒。

我考慮到了各種可能,卻沒有想到這一種——媽媽從不會騙我,以她的性子也不屑於這樣,但是如果事情涉及到了我的安全,或者嚴重到了威脅我的生命,那就不難解釋她為什麼會這樣做了。

就像衛初說的那樣,我的血是讓蕭完美進化的關鍵,那麼我想,需要的量可能是我無法承受的——也許這就是媽媽試圖讓我遠離蕭甚至不惜用謊言逼迫我們分開的真正理由。

對於一個母親來說,研究對象和親生女兒,會選哪一個?

而對我來說,在蕭和我自己之中,又會選擇什麼?

答案,早就在我的心裡——想必媽媽也是了解我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才會將我軟禁在這裡。

那麼,現在我該怎麼做?

我必須想辦法阻止蕭被抓住,又或許,是要想辦法將她從那些人的手中救出來……可是,正如衛初所說,現在的我,就連離開這間辦公室都做不到。

門口並沒有守衛,但是在衛初關上了門以後,不管我怎麼扳動把手,都不能讓這扇紅木大門有絲毫動靜。辦公室的一側有一扇暗門,通往另一間小小的休息室,裡面有舒適的床,也有獨立的衛浴,桌上有一些食物和水,還有些打發時間的雜誌書籍;對於囚犯來說這幾乎是最高配置了——這也變相說明,我沒有任何理由離開這裡,在我答應了媽媽之後。

幸好,由於這是她的辦公室,極為注重私密性,因此並未在各個角落裡裝上監控設備,也讓我能夠稍稍得以放鬆一些,想必這也是衛初敢於就這麼大大咧咧地告訴我那些事的依仗。

不過,除了沒有人監視以外,這依舊是一間教我束手無策的密室。

我抬頭看了看通風口,踩在辦公桌上足夠我觸碰到它,雖然我不知道它到底通向何處,但也許這是我唯一的機會——就這樣等著卻什麼都做不了的無助快要將我逼瘋了。

我跳上了桌子,踮起腳尖總算夠到了通風口的蓋子,用指甲扣著邊緣,費力地撥弄了好一會兒,直到斷了半片指甲后,一聲清脆的「喀嗒」響,蓋子毫無徵兆地砸了下來,正中我的鼻樑——條件反射地從眼眶中滾出淚水,我捂著彷彿斷掉的鼻樑骨,等待著那股劇痛緩過去。

覺得眼淚不再洶湧了,我抬起頭看向烏漆墨黑的通風口,寬度足夠我進入,但我不確定自己的臂力能將我支撐上去——就在我焦急地思考時,門把手轉動的聲響驚得我差點從桌子上一頭栽下——糟糕,有人來了!

還沒等我迅速反應過來,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原位,紅木門開了,而我剛剛止住的眼淚再次滑落:「怎麼是你!」

——那個站在門外掛著一臉得意洋洋的笑容的女人,正是我以為還留在啟微基地的閨蜜兼死黨,喬子墨。

當看到她的那一刻,我便知道,逃跑的機會來了。

蕭,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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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之安然有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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