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蕭・邪念

18蕭・邪念

寂靜中,我默默地凝視著安然的背影,聽著她急促的心跳聲,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自從那一夜的變化后,黑暗於我,不再是陌生與恐懼,而是如魚得水的保護色——不必開燈,不必藉助月光,我能清楚地看見安然瑩潤纖長的頸項,消瘦的肩膀,順著脊線下攀,是不堪一握的蜂腰……

我使勁閉了閉眼,彷彿能想象自己瞳眸中不同尋常的血色——儘管四肢仍是冰涼的,但渾身的血液卻升溫沸騰起來,躁動是如此陌生而迅疾——只覺得眼前這具身體是多麼誘人,讓我想要緊緊擁住,然後狠狠地咬上那優美的頸子,撕咬、啃噬……

我被自己的想法驚得一陣后怕,收回不知不覺攬住她腰際的手,定了定神,控制住那股莫名的嗜血之念。

——是需要進食了么?

距離上次進食的時間大概有七十個小時左右,看來一顆喪屍腦晶的能量還是比較可觀的,是不是要再試一次呢……

「睡吧,晚安。」我聽見自己平靜而柔和的聲音,察覺不出半點異樣。

「……晚安。」她有些害羞的聲音輕輕地透過來,即使在一片靜謐中,也微弱難辨——卻彷彿一叢細細的藤蔓,鑽進我心底,紮根生長,肆意纏繞,絞殺我多餘的念頭——唯有安然。

我保持著平緩而綿長的吐息頻率,靜靜地等待著。

一刻鐘,半小時……良久,她的呼吸變得輕緩起來。

我悄悄地坐起身,側頭看了看窗外——厚厚的窗帘遮去了陰沉的月色,我卻能聽到一陣悉索的響動,從不遠處的房裡傳來,蓋過了其他的聲音,不自然得可疑。

將窗帘撩開了一條縫隙——幽綠的背景中,兩道身影鬼祟地從對面的房裡摸了出來,正朝著喬子墨住的那間屋子而去——看身形,是新加入的那一男一女。

事實上,我早已發現,今晚的飯菜里被加了些料——用蕨羅的根莖研磨成粉晒乾后加入食材中,會使飯菜的口感更好,一旦過量則會起到催眠的效果——中醫一直將它當作安神助眠的輔葯。

蕨羅粉呈淺褐色,味似胡椒,微甘,輕易不能察覺,若不是我對中醫學頗有興趣,怕是也要被瞞了過去。

這兩個女人居心叵測,那一男一女也別有所圖——到了晚上,卻都開始原形畢露了。

打開門,閃身朝後院掠去,我故意弄出了一點聲響——那個叫雲子章的男人果然警覺地跟了上來——我加快了速度,隱進了院子后的小樹林里,靜靜地等著魚兒上鉤。

三個呼吸的功夫,那個男人跟到了小樹林,身手輕盈,就好像金庸武俠中的鐵掌水上漂,我觀他的步伐靈敏,似乎被無形的力量托離地面一小段距離,大大減少了摩擦,這才有了類似於漂浮的效果。

及至他在我身前站定,我便能肯定,他身上的氣息與我在那輛銀灰色麵包車感受到的一樣——那是,異能者。

看來,那一家三口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吧——我掀了掀唇角,只想冷笑。

又過了十多秒,在那個男人憑著微弱的月色將我仔細打量過後,那個女人也終於匆匆地跑來,看她凌亂沉重的步子,似乎只是個普通人。

她的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身材玲瓏有致,很有招攬裙下之臣的資本——也難怪沒有能力,卻還活得好好的。

「這位小姐,很晚了,還不睡么?」男人彬彬有禮地笑著,負在背後的手卻積蓄起了能量——如此明顯的波動,以為我察覺不到么?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他,反手握著一把匕首,抬步朝他攻了過去。

他的速度很快,快得超出了物理常識——每每都在我的匕首將要刺中他的前一秒忽然從原地消失,下一秒卻又出現在我身後,揚手朝著我揮舞。

在我身上瞬間出現了一道血口時,我終於明白過來,他的異能,恐怕是操縱風的力量。

撫了撫手臂上五厘米左右的傷口,有鮮紅的血液汩汩地滲出來,幾乎感受不到痛覺——能夠傷害到我,真是不錯的力量。

收起匕首,我返身看著遁到離我十多米遠處的雲子章,他的臉上褪去了那層溫和的面具,看向我的目光是陰鷙的,彷彿找到獵物的捕食者——我是不是該讓他明白,誰才是真正的獵人?

陡然間想要發笑,我也真的笑了出來,在這陰冷靜謐的環境里,如鬼魅一般突兀,我看著那個男人愈加森冷的眼神,收起了笑,慢慢向他走去。

一步、兩步……我走得很慢,很穩,很有耐心;到了第五步的時候,他忍不住揮手發來一道風刃,擦過了我的臉頰,臉上有微微的癢意,用指腹拭了拭,是粘膩的猩紅。

我又笑了笑,繼續不緊不慢地向他走去,他這才變色,猛地加快了攻勢,在我離他還剩三步的時候,我的身上已經被割出了十幾道大大小小的傷口,鮮血淋漓的樣子,光是從他的表情我便能夠想象自己的模樣定是駭人——仍是不怎麼疼。

我半眯起眼,不去管身上越來越多的傷口,只留心他腳下的動作,側耳注意著風的走向,在他再次揚手時,猛然發力踏前,同一秒,他也動了。

我感覺到他的風力劃破了我的頸側,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線,而同一時刻,我的手也握到了他的手腕——在他驚恐的眼神中,我微笑著,折斷了他的雙手雙腳——見他有意出聲警示那個已然嚇到花容失色的女人,我又順勢卸了他的下巴。

撫著脖頸上的傷口,我甩了甩有些暈眩的頭,盯著那個女人——渴血的念頭驟起,無法控制,也沒有必要控制。

她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妙,轉身想要逃——下一刻,我已扼住了她的脖子。

從她醞釀著淚花的眼眸里,我看見了自己血色的瞳仁,以及咬上她脖頸時面無表情的麻木——除了那個男人驚痛交加的悲鳴聲,只聽得到我的吞咽聲——不一會兒,這個女人就沒了聲息。

她的表情定格在了無生氣的死寂中,驚恐的、絕望的,就像是親手毀滅一件精緻的瓷器,有一種奇異的美麗,我竟然有些迷戀這種破碎的美感。

身上的傷口,在鮮血順著喉管融進我的身體里時,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在恢復著,等我逐漸消減了那嗜血的飢餓感,手臂光潔如初,臉頰細嫩如新,再看不出一點受過傷的痕迹,我甚至覺得體內流淌涌動著溫暖,猶如回到了最初的時候,那個有血有肉有溫度的蕭明漾。

——想來,人類的鮮血,特別是女人的鮮血,遠比生牛肉和冰凍血袋更適合補充能量。

扔開江月年的屍體,我蹲下=身靠近那個不住嗚咽的男人,笑著拍了拍他的臉,送給他在這個世界上能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這是你從林夕一家身上掠奪的代價,現在,到了償還的時候了——死吧。」

我取出自己慣用的手術刀,從他的腦袋裡剖出一顆淡青色的晶體,將晶體收好,我站起身,朝身後淡淡說道:「看夠了么?」

一片安靜,只有風拂過草木的沙沙聲,似乎這裡只有我一個人而已——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我不想說第二次,也不想動手。」我將手術的工具收好,也不在乎被對方察覺我的空間,只是耐心等著她們自動現身——我知道最先沉不住氣的,一定不會是我。

不出所料,又是幾個呼吸間,從另一邊的樹后閃出兩個纖細的人影,晦澀的表情下隱藏著深深的恐懼,我不以為意,權當這是對我另一種形式的肯定。

「我不認為普通的農家女會偶然知曉蕨羅粉的妙用……木小姐,或者盧小姐,能為我解釋一二么?」我看著兩人緊緊交握的雙手,殺意竟是消退了幾分——我想,這不是個好現象。

「沒錯,我和小六是從t市逃出來的。」安撫地拍了拍身邊人的手背,木小果沉聲開了口,臉上帶著三分認命般的妥協和釋然。

「願聞其詳。」看了看手錶,離午夜還有一刻鐘,足夠我聽完一個或甜蜜或傷情的故事了。

「相愛,但不被允許,只因為我們都是女人……」她的神色帶了點憤懣,更多的還是不被理解的痛苦,「出櫃之後,與家裡徹底鬧翻,所以我們偷偷溜了出來,到了y市的當天,末世爆發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糟糕的記憶,她的臉色有些難看,「很多人都變成了喪屍,公路上,車子里,到處都是人吃人……那時候喪屍行動還不快,我跟小六拼了命地跑,到了這戶農家,戶主一家都被喪屍吃了,我們把附近的喪屍清理乾淨,就在這裡住下了。」

——兩個勢單力薄的女人,能在喪屍的包圍中活下來,絕不像她說的這麼輕描淡寫,可見這她們並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

「繼續。」我點了點頭,表示在認真聽——我真正好奇的,還是她們下藥的動機。

「經過這裡的,有喪屍,也有意圖打劫的人類……我們把喪屍的屍體埋在果樹根下,那棵果樹就會格外茂盛,而且聽憑我的操控,」她小心地看了我一眼,斟酌著措辭,「異能者的效果比喪屍要更好,普通人就只是讓果樹長得快一些。」

——也就是說,凡是經過她們這戶的,無論是人還是喪屍,都會被當成養料埋在樹下么?

呵,還真是會利用資源呢。

「那麼,原本我們這一行人,也是你們下手的目標?」我淡淡地看著她,在殺與不殺兩個選項中徘徊——我不能忍受,有人對安然心存半點邪念——即使,那個人是我自己。

「其實,我們也不是所有人都會下手,」木小果想必也看出了我的殺意,小退了半步,囁嚅著解釋道,「只是看你們幾個太厲害,怕你們對我們不利罷了……」

「先下手為強的道理,我明白,」我笑了笑,倏然閃到盧小六的身後,在木小果驚怒痛惜的目光里,勒住了她的脖子——多麼纖弱美麗的脖頸,有著白天鵝一樣的曲線,彷彿我毫不費力,就能擰碎她的喉骨,「可是,我不接受。」

「不要殺她,都是我的錯!是我放的蕨羅粉!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要殺就殺我吧!放了她!」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的眼眶裡滾了出來,她卻恍如未覺,沒有去擦,只是緊張地盯著我的手,生怕我一個不小心就扼死了她的心上人,「我求你!求你了……」

「木姐姐!你不要求她!」我懷裡的少女偏還十分倔強,不領情面,雖然害怕得小臉慘白,眼眶紅透,卻咬緊了嘴唇寧死不屈的模樣,只是心痛的眼神牢牢地鎖住了木小果,若不是我死死攥著她的下巴,也許真會咬舌自盡。

——呵,好一對苦命鴛鴦。

只可惜,我從來就不愛看那些痴戀歪纏的苦情戲碼,也對主人公是男女還是女女不感興趣,儘管她們的生死相許很真摯,但還不足以打動我。

不過,比起殺了她們,我有了更好的主意——只是,幸福的代價,你們可負擔得起?

「吞了它,」我拋給木小果一枚淺黃色的晶體——那是凌蕊的腦晶,「或者,我殺了她。」

木小果二話不說拈起那顆腦晶就要往嘴裡送,我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連忙制止她:「等等。」

她疑惑地看過來,只是我下一句話便立刻打消了兩人的僥倖:「握在掌中,試著用你的能量融合它。」

我記起當初我吸收喪屍腦晶的方式,是無意中運用了空間異能;而其他人直接吞吃的下場,幾乎都是爆體而亡——成功的幾率,除了個人的體質,會不會也與吸收方式有關呢?

一記手刀將掙扎不已的盧小六敲昏扔到一邊,我對了一眼手錶,十二點過五分,再看了一眼木小果,她已經倒在地上蜷成一團,長發散亂,被汗水打濕后黏成一綹綹地貼在鬢邊,嘴唇咬得發白,痛楚的呻=吟不斷從齒間溢泄,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想來,這個過程是十分痛苦的——至於等待她的結果是什麼,我也無法確定。

等待是無趣而漫長的,我想起空間里還有一隻蠢狗,於是把它放了出來。

它還保持著被我扔進去時四肢被縛的凄慘狀態,見到我時,黑豆一樣的眼珠里凝聚著水澤,好像孩子一樣表現著自己的委屈。

被它直勾勾地望著,我有些不悅,卻還是丟給它一塊生牛肉——它嗅了嗅,不感興趣地別開腦袋,蹭到我身邊,直往我身上拱——這次,我有了新的發現。

它心心念念撲向的地方,正是我放喪屍腦晶的那個口袋。

我把那一小袋腦晶拿出來,在它眼前晃了晃,它目不轉睛地盯著袋子,垂涎三尺的樣子,又比我初見它時蠢了百倍。

我取出一顆腦晶捻在指尖,低下頭看它踮著腳嘗試著躍將上來撲食,不無惡意地想著:普通人吃一顆都會撐死,別說是只幼犬了……索性多喂幾顆,就算撐死了,也是它活該。

正想著,不防它一個猛蹬,叼走了我指尖的腦晶,得意地沖我甩了甩尾巴,將那顆腦晶咬得一陣脆響。

睨著它那副小人得志的蠢樣,我冷冷地撇唇,終於還是一腳踹在它臀上,又將它丟回了空間里。

——算它走運,倒是對這腦晶吸收頗有能耐,姑且留著它罷。

我又朝蜷在地上沒了動靜的木小果走去,看了看她幾眼,心裡不由冷笑,也不說話,只是慢慢抬起腿,升到齊眉處,隨後狠狠劈下,腿風凌厲似有聲響,在即將跺碎她的頭蓋骨前,一叢荊棘倏然躥出來射=向我的鞋底,堪堪擋住了我的攻擊。

而本來悄無聲息的人就勢一滾,避出了我的攻擊範圍。

「呵,不裝了?」我順勢碾碎了那株植物,抱臂看著她心急火燎地將倒地的盧小六摟進懷裡探鼻息,然後鬆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抬眸看向我的眼神很是複雜。

我無意去探究她的神色——即便那顆腦晶讓她實力大增,在我面前,也翻不起浪花——只是提出了一個交易:「一顆異能者的腦晶,換五百公斤新鮮水果。」

她點了點頭:「成交……腦晶呢?」

我笑:「不是已經服下了么?」

「你!」她惱怒地瞪著我,很快卻平靜下來,只剩苦笑,「我有拒絕的權利么?」

「你說呢?」我微笑著反問她。

目送著她處理完那一男一女的屍體,帶著自己的小情人離開,我握著那枚雲子章身上取出的腦晶,連人帶著晶體一起進入了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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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之安然有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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