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

一百零四

宮挽月就要閉上眼睛睡著時,旁邊的女子卻是胸脯間猛烈地一陣起伏。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本就慘白的臉色更加煞白。

「綿兒,你醒醒。不要怕,只是做夢了。」男子立即清醒,他側起身子幫女子擦著額上的冷汗,卻不能將她喚醒。

片刻之後女子才又安靜下來,但宮挽月卻依舊愁眉不展。他不該忘了他才將她帶回府里時她是個什麼樣子。

想起這些,他低頭與她面對著面輕輕貼住。「你到底出了什麼事?」大手緩緩地移到了她的耳後,一點點的摩挲著,心中也一遍遍的問著。

睡夢中的蕙綿卻是一點都不得安寧,她幾乎看遍了那個「她」由愛生恨的點點滴滴。

那是在一片擺滿了洗衣盆的地方,四周都牽滿了晾衣繩。她知道那是府中的洗衣房,遠遠地只能看見一個有些纖弱的女子在那裡挽著袖子搓洗衣服。

但是突然間那裡就多了一個男人,他先是一聲不吭的奪過了女子手中的衣物,然後就將那**的衣服扔了出去。

「你跟我走。」她只能聽見男人的帶著心疼的怒吼聲。

「風,我不能,若是沒有相爺,我們姐妹二人早就命喪黃泉了。」

女子帶著淚意的聲音落下,不知道自己處在那裡的蕙綿立即就知道了:男人是驚風,女人是柳兒。她因為看見了他們二人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樣子,就把女人趕來這裡洗衣服。

「風哥哥,你怎麼在這裡?我們上街去吧。」這時又來了一個女人,她一上前就把纖弱的女人擠到了一邊。

蕙綿愕然,「她」是她自己嗎?

「綿兒你來的正好,我今天要跟你說清楚。我一直拿你當妹妹,我也娶定柳兒了,你若再故意刁難她,我只好帶著她離開了。」

男人堅定地對她說,還掛著怒氣。

「小的時候你說過要娶我的,為什麼這個女人一進府里你就變了?你這個狐狸精,都是你,不要臉的臭女人。」

蕙綿感受不到她的傷心,卻感覺到她的一腔怒火。她罵著,就向那個女人撞去。

男人大手一伸,就把她推到在地。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她跌坐在地上,細嫩的手心立即被地上的小石子浸入,她卻絲毫沒有感覺到。

「我今日就去和爹說明一切。」男人慾上前將她扶起,卻終於停住腳步,牽著那個纖弱女子離開。

「風哥哥,你為什麼要這麼狠心對我?綿兒只有你了。」女子看著那離去的身影,撕心裂肺的大喊。只是那人卻沒有絲毫停留。

蕙綿看著伏在地上痛哭的女子,只覺得心胸中像被穿入一條不鏽鋼筋。她痛得全身都蜷縮在一起,沒有任何抵抗力的就與那個地上的女子合二為一了。

但蕙綿卻只能看著她的行為,不能影響她一毫,甚至不能與她的思想交流。

第二天的時候她就讓人把那兩姐妹綁到她的住處,然後親手執鞭,一鞭又一鞭的抽打在兩個抱著肩膀四處閃躲的女子身上。

蕙綿感覺到她的感覺,她看著她們沒有一絲憐憫,因為她的痛比她們的要重上百倍千倍。憑什麼她們可以讓她痛,而她不能讓她們痛?

「小姐,相爺一再強調,內院不能有私刑。」這一鞭沒有落在姐妹倆身上,被一隻如鐵般堅硬的大手接住了。他的話也如鐵一般堅硬,毫無表情的拽著她的鞭。

「你給我放手。」她用儘力氣,卻不能將鞭子從他手中奪出,便又大聲喝道:「離亂,記住你的身份。你是哪家的下人?再敢管閑事,我撤了你的統領頭銜。」

「屬下只聽相爺吩咐。」男人的話依然像一塊硬硬的鐵板。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自稱屬下?你連我們相府門前的一條狗都不如。」女子棄了長鞭,大喝道:「夏香,再拿一支來。」

「奴婢,奴婢。」

「我叫你再拿一支來。」

她看著跪著的兩個女人和站在旁邊的男人,大聲吼道。都要欺負她是嗎?她才不會讓他們這群下賤的人欺負。

「綿兒,你這是做什麼?」楚無波穿著朝服奔了進來,她的鞭子正落下去,全被離亂擋在身前。

「柳兒,嚴重嗎?」步驚風與楚無波一起下朝過來,他一路上都在與這個捨不得他的養父說想離開楚府的事情。他進門,直奔柳兒身旁。

「爹,你把他們都趕走,我再也不要看見這群人。」她看見步驚風一臉心疼的樣子,頓時妒火中燒。

如果不是她們的到來,他怎麼會不要她?

「綿兒,不要胡鬧。去祠堂你娘的牌位前跪著思過。」楚無波一臉嚴厲,卻又不無失望與疼惜。

「我不去,你到底是不是我爹?不管什麼事,總是要我去思過思過。我討厭你,你是大好人,就別要我這樣惡毒的女兒了。」

女孩子說著抬手擦了擦眼淚,就一陣風似的跑開了。那裡不是她的家,一個住的全部都是外人的地方能是她的家嗎?一個不論什麼事都認為她錯的人,能是她的父親嗎?

他現在也不要她了,她只剩下一個人了。

蕙綿想起自己,想對她說,你不是一個人。但是她才這樣想,馬上就覺得那個哭著跑出家門的女孩子其實就是她自己。

她最後還是不捨得他,就別出心裁的裝作失憶了。她覺得他其實一直都是心疼她的,只是被那個女人迷惑了。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他一定會和她把他們以前經歷過的事情再重回一遍的。但是她錯了,他再不是當年的那個他了。

他再也不在黑漆漆的晚上抱著她睡覺,再也不給她講故事,再也不帶著她去捉蜻蜓,再也不會對她說「小姑娘,我長大以後一定好好保護你,你什麼都不用害怕。」

他只是靜靜地陪著她,偶爾露出些心不在焉的神色來。但是儘管只是這樣,她僅有的他還是在她身邊的,不是嗎?

但他只陪了她一個月之後,她就在藤蘿花架下發現了相擁在一起得他們。他要吻她,她竟然還裝模作樣的推拒?

「風,不要這樣,被小姐看見又要出事了。」

「柳兒,這樣的日子我再也無法忍受了。我無法對著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強顏歡笑,咱們去求爹,爹一向是深明大義的。難道綿兒一輩子無法恢復記憶,我要這樣陪她一輩子嗎?」

那個男人看著懷中的女人深情款款,她有一瞬間不會說話了。為什麼不是她愛上別人拋棄了他?為什麼是他愛上別的女人,要拋棄她?

「你們這一對狗男女。」她終於緩過勁兒來,使盡全身力氣大吼了一聲,驚散了那對鴛鴦。

「綿兒,你怎麼在這裡?」男人有些慌張,就要過來。但是幾步后停住了,他看著她問道:「你什麼也沒有忘記,是嗎?」

「是,風哥哥,你為什麼不能像以前那樣愛我?」她突然間又流淚了,她還是犯賤的捨不得這個男人。

「綿兒,我對你一直沒有變,我一直都是像疼愛妹妹那樣疼愛著你。」他看著她道。

「都是你,你這個虛偽噁心的女人,為什麼要勾引他?我只有他,你不知道嗎?這裡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少爺?你為什麼不去勾引宮挽月,雲飛卿?為什麼偏偏要跟我搶,搶走我唯一的東西,你很自豪是不是?」

她不再看他,對著那個躲在他身後的女人不停地大吼,步步緊逼。

「小姐,奴婢沒有。奴婢與風是真心相愛的。」

「你給我閉嘴,閉嘴。」她看著那個女人一臉無辜的樣子,心憤恨的像是要蹦跳出來。好啊,她是壞人,只有她自己應該被懲罰。

蕙綿只覺得眼前一片昏黑,眼前再有光亮時,看見的就是掛滿了大紅紗綢的,斜月街的大宅門。

蕙綿在她的身體中,與她承受著一樣的絕望,她手中的青花酒壺也被蕙綿拿在手中。她們一起進入了新房。

這時新人早已拜過天地,黃昏已過,新郎與新娘喝過交杯酒就出門陪客了。

這個大院子,充滿了笑聲、祝賀聲。獨她一人帶著滿腔的寂寥與憤恨,步入被燈光照的通亮的新房。

「小姐。」這裡的下人,多半識得她。

「你們下去。」她冷冷道。

「桐兒姑娘吩咐我們在這裡陪著少夫人的。」

「滾。」少夫人三個字在她心中滑出了一串血珠。

「嫁給他,感覺很好吧?」她盯著那些下人一個個步出新房,然後踱步來到仍半蓋著大紅蓋頭的女子身邊。

「小姐,您放過我們吧。三日後我們就會離京了,不再出現在小姐面前。」女子伸出蔥白晶瑩的縴手,揭下蓋頭,對她道。

「一輩子都不出現在我的面前嗎?」

女子被問得愣怔,她低頭好像沉思了一會,才道:「小姐若不想見到奴婢,奴婢就不會再出現在小姐面前。」

「好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喝了這壺酒,你就是想出現在我面前也不能了。」她說著笑了,很開心的樣子,然後把酒壺抬得高高的。

「小姐,您要做什麼?」女子見她神情不對,戒備的站起身來,尋找著可以衝出去的方向。

「當然是送你下地獄了,這裡面的毒一定能讓你變成一個很醜很醜的惡鬼。他就再也不會想著你了,你死了,他就會回到我身邊了。」

她說著,臉上的神情有些瘋狂起來,或者說從這搶了她一切的姐妹兩出現在楚府的時候,她就在慢慢變得瘋狂了。

她拿著青花壺,對著女子艷麗的新娘裝扮就澆了上去。女子左擋右躲,不停地喊著救命。

「他們都在外面高興呢,誰會來救你?」她依舊使力下壓酒壺,不過酒卻都灑在了地上,濺起一片白沫。

「救命啊,小姐瘋了。」柳兒全力大喊,雙手擋著她拿著酒壺的手。

「你這個瘋女人。」

伴隨著這聲喝罵,一陣強風襲來。身著暗黑錦袍的宮挽月衝到相爭持的兩人旁邊,一腳就把她踢了出去。

他的一腳正好踢在她的肚子上,女子像個陀螺似的在地上轉了一圈,滾到一邊停下。她疼得將身體蜷縮起來,抵著地的額頭滲出一點點的細汗。

但是這點疼痛,卻比不上她心中疼痛的一分。她的呼吸有些短,卻依舊掙扎著站了起來。

宮挽月見她睡得更不安穩,女子頭上越來越多的細汗讓他有些心驚。「綿兒,綿兒。」他喚了她兩聲,卻見她對她的呼喚沒有任何反應。

他不知道她做了什麼樣的噩夢,只是不停地用自己的肌膚將她額頭的細汗擦凈。

「挽月,她要毒死我。」女人受了很大的驚嚇,在男子的安慰下才斷斷續續的說出這一句話。她邊咳嗽,邊落淚。

「柳兒,你不要怕,我不會讓她傷害你分毫的。」他輕輕撫了撫女子的脊背,轉過身,一臉肅殺的對著才起身的她。

「你真不要臉,新婚之夜就勾引別的男人。」她看著那個女人,冷笑著,雖無力卻不無狠毒的說道。

「你給我閉嘴。」宮挽月眨眼間就來到她面前,擒住了她的手腕。

「被我說中了心事了吧?呵呵,說不定你心裡就是希望她勾引你呢。」她嘲笑著眼中閃爍著寒光的男人,那寒光就像月光打在明亮的劍身上一樣,讓人心底陣陣發寒。

「我說,你給我閉嘴。」他抬手扣住了她的臉頰,紅扳指上發出了像血一樣的光芒。

「你還是一個女人嗎?你怎麼能這麼狠毒?」他質問著,大手將她的臉頰甩開,卻又緊緊地掐住她的手腕。

蕙綿感覺到,好像那一處流動的鮮血被截斷了一樣。

這個時候有好多人涌了進來,步驚風第一個沖了進來,他沒看見她,只是像風一樣的過去把那個癱倒在床邊的女人扶了起來。

楚無波第二個進來了,宮挽月有些嫌惡的放開了她的手腕。

「綿兒,你在這裡做什麼?」楚無波一步步走向她,並將地上的一片狼藉收入眼中。然後他的眼色驀然一暗,兩步就到了她的面前。

一個巨大的巴掌像天一樣蓋了下來,她覺得耳邊像是在打雷一樣。

「你娘是那麼善良的女子,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惡毒的女兒?」他看著她,滿臉都是失望至極的沉痛。

女子觸了觸麻疼的嘴角,以及那裡面滲出的一點溫熱,並不躲避楚無波的目光。楚無波看著她,卻是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楚無波,我恨你。」她看著他狠狠地說了這樣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間咬出來的。

楚無波看著女兒的目光,雙腿一陣發軟,有些站不住。他無法開口,只能看著女兒撞出人群。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看了看,打她,他這個做爹的就不痛嗎?

她跑了出去,門口不遠的地方與一個人迎頭撞上。「你是瞎啊?」她抬起頭就對著那人一聲怒吼,蕙綿想阻止她,「別罵他,他很好。」

但是蕙綿的話她根本就聽不見。

這時候刷的一聲,劍魄已經拔劍出來對著她了。「小姐,你對我們少爺客氣點兒。」劍魄幾乎沒有表情道。

「吃我家的喝我家的,我想怎麼樣還要聽你指揮嗎?你亂吠什麼,把你那把破劍收起來。」蕙綿感覺到,她將全部的怒火都轉移到了這對主僕身上了。

劍魄絲毫沒有收劍的意思,雲飛卿什麼也沒說就走開了。劍魄冷哼一聲,跟著主子離去。

「都讓給你們好了,我的家都讓給你們好了。」她看著那個白衣身影大聲喊道,然後穿過迴廊,直奔大門而去。

她沒跑出迴廊,就被帶著一陣風過來的宮挽月截住。她停住,膽顫的繞著他轉了過去,他隨著她轉,一直盯著她。

「你要做什麼?」她的聲音有些發抖。

「告訴你,不是看在爹的面子上,今日我定送你去見官。」

他說,隨即化作一陣凌厲的風向她襲去,一直將她逼到高大的紅漆柱子旁。然後他伸出手,抬起她的脖子,將她從地上一點點的掂起。隨風飄蕩的紅燈籠將紅暗的光芒打在了她的臉上,她漸漸有些呼吸困難。

但她並不是呼吸不到空氣,他故意讓她每吸一口氣都艱難至極。她伸出手,朝著那邊還未走遠的白衣男人。他看見了,卻仍然沒事人一樣的走掉。

蕙綿從來都沒有覺得平常至極的呼吸能這麼困難。

「有本事你就掐死我,不然,我會狠狠地報復你的。」她的手攀在了大手之上,一點點的蹦出了這幾個字。

「你料定了我不會要了你的性命。」男人的聲音就像惡魔一樣。

「綿兒,你醒醒。」

宮挽月感受到她的拳頭越握越緊,她短促起來的呼吸聲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一樣。她的這個樣子,讓他驀地想起了那晚看到的她的模樣。

宮挽月頓時慌張起來,搖了搖女子的肩膀。

她隨著他的搖晃就睜開眼來,只是睜得太突然。眼皮猛然掀開,裡面蓋著的不是睡意朦朧,只是狠與恨。

他心中一震,將放在她肩膀處的大手收了回去,有輕微的顫意。

「綿兒,你做噩夢了。」他看著那雙依然盯著他的眸子,輕聲道,聲音也有些不可遏制的發顫。

蕙綿收回了目光,看看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她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她是昨夜裡被他帶過來的。但是這短短的一夜,讓她覺得簡直比一個世紀還要長。

一夜之間,體會兩份至痛。命運真是太優待她了。

她沒有看那個一身光裸的男人,起身跨過他,就撿起榻邊的衣服從容的穿了起來。她的樣子,坦然至極,一室曖昧的味道全被她忽視。

「綿兒。」宮挽月深吸了一口氣,從背後抱住她,將下巴輕輕在她後背摩挲了下,緩緩道:「天還早,你一夜都沒有睡好,再休息會兒。我們晚些時候再一起回府里去。」

「放開。」蕙綿在他說話時一語不發,也沒有一點動作,只是他停了話,她立即就接著道。

「好,我放開。」男子掩下了心中的不安,帶著笑意道。

「我來。」看著她緩緩地將那藕色的肚兜拉得平整以後,自己伸手背後系,他便忙接在手中。

她沒有說話,只是一閃躲開了,雙手靈活地繫上了帶子,她又低頭去拾下衣。

「綿兒,等爹回來以後,我們就舉行婚禮好不好?」男子看著兀自忙碌的女子,滿懷擔心的說出了這一句話。

「二哥是什麼意思?」蕙綿轉過頭,看著他冷笑道。

「綿兒,你已經是我的人了,咱們舉行婚禮卻在後,是我做的不對。」他聽見她的聲音,心中有些放鬆。

「呵呵,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幅身子早就不幹凈了,哪裡用得著你這麼負責?」她一邊穿著衣服,一邊笑道。但是想到蕭悅行之前的話,她不由的停下了手下的動作。

她心中有兩團火一起在燃燒,她幾乎不能停下怎樣才能讓他們像她一樣痛苦的想法。說著話時,那種想法也在心中的一角翻騰。

「綿兒,你怎麼了?」宮挽月下榻來,裸身來到女子身邊,看著她的眼睛,想直接看到內里去。

「沒怎麼啊,我只是很想看你明明很痛苦卻又不得不強忍著的樣子罷了。」她繫上最後一條衫帶,才輕鬆地道。

宮挽月的眼眸不禁一沉,他拽住了那個撂下這句話就要錯身而過的女子,飄忽地問道:「為什麼?」

聲音緩沉而無力。

「因為,我、討、厭、你。」她回過頭,看著男子一個字又一個字道。看到他臉上瞬間出現的痛苦表情,女子的心中騰起了強烈的快感。

「你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嗎?」她卻還嫌不夠,繼續問那個連看都不敢看向她的男子。

「為什麼?」宮挽月艱難的看了她一眼,問道。

「因為」,她拿開他握著她手腕的大手,殘忍道:「恨是從愛處生來的,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所以只好討厭你了。」

宮挽月準備承受她對他的控訴,卻沒想到得到的竟是這樣兩句話。他只覺得渾身木然,大腦之中撈不住一個字、一個表情。

「我說過的,你掐不死我,我會狠狠地報復你的。」她向他走近了兩步,低聲道。

「你不是都不記得了嗎?」宮挽月覺得血脈開始逆流,幾乎能聽見其間嘩嘩的流淌聲。

「你也信啊?我恍惚記著你都不相信的,真是可惜,你應該一直不相信的。」

她一點點吐出的話,使他的臉色一層又一層的步入灰暗中。

女子看著他的樣子不禁冷笑出聲,「宮挽月,你準備好接受我的報復了嗎?」她上前一步,抬手緩緩地扶上了男子的臉頰,輕輕地吻了上去。

「記得那天夜裡你踢我的那一腳嗎?」她說著,並笑著,拉著男人的手按在小腹處。

「就是在這裡。」她看著他緩聲笑道,「你知道當時我有多疼嗎?」

「不,我不知道,不知道。」宮挽月心疼的抽搐,他幾乎不敢看那個滿面笑意的女子。她的淚都不曾如這樣的笑令他心痛。

她必定是能懲罰他的,因為這時他愛著她。

「綿兒,你要怎樣對我,我都接受,只是不要這樣,好不好?」他近乎祈求。

「可是,只有這樣我才能把你給我的疼痛都還給你啊。」她斂了笑臉,一板一眼道。

「不,綿兒,除非你想要我以死贖罪。」宮挽月這時不再躲避她的目光,直直的迎了上去,眼眶中積聚了點點晶瑩。

「死?不是太便宜你了嗎?」女子不禁又笑了起來,「是你給我這個報復的機會的,你不愛我,皆大歡喜嘛。」

蕙綿說過隨即轉身,不再看那個幾乎站立不住的男子。拉開房門,雨後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太陽在清冷的空氣中更顯得暖和了。但是她只是感覺到煩躁與噁心,一切都是那麼的虛偽。

「小姐」,「小姐」。

她一出了大門,就聽見兩個聲音。

夏香看著這個走出大門時帶著陌生和憔悴的身影,聲音不禁哽咽。離亂是在夏香出門時跟著她一起過來的。

「哭哭啼啼的做什麼?」蕙綿有些遏制不住惡劣的語氣,她看見每一個人都想狠狠地把他們傷害一番。

「奴婢只是擔心小姐。」夏香抽了下鼻子,輕聲道。

蕙綿皺了皺眉,終於決定走開,遏制住那種想將她狠狠訓斥一番的衝動。

「小姐。」離亂跟上,有話想說,卻停在喉嚨中說不出來。

「離統領也在啊,勞您大駕,有什麼事情嗎?」蕙綿看見他,那種衝動更加強烈。他的面目也和夢中的樣子重合。

「昨天是我不對,你別這麼……」

「昨天,昨天什麼事?」她做出思考的模樣,然後恍然大悟道:「昨天我找男人被你發現了的那件事嗎?你說的很對啊,女人,太隨便了,確實不好。」

「你怎麼了?怎麼這個樣子說話?昨天發生了什麼事?」離亂看著那個故意做的一臉輕浮的女人,追問道。

蕙綿沒有再理睬他,錯身離開。她不想去討厭他,但是那種看著每個人臉上露出一副委屈而又痛苦的神情的心理,像是佔據了她全部的思想。

「離統領,請您不要再這樣跟著小姐了。」夏香阻止了就要上前的男子,轉身也跟著小姐跑開了。

離亂看著那個纖弱的像是一陣風就可以吹走的身影,不明所以地心中一震,抬手在胸前重重的拍了一掌,然後將血絲抹掉,抬步跟了上去。

蕙綿的房間,所有物品的擺設都和她昨日下午離開時一模一樣。但是經歷過昨日,在她像經歷了一個世紀重新回到這個屋子的時候,這些東西,所有的東西只引起了她滿心的傷痛與憤恨。

她先是緩緩地摸了摸衣架上的那個白色斗篷,隨即突兀的一扯,長長的衣架應聲而倒。白色斗篷靜靜地飄落地上,似乎一點都不會感覺到疼痛。

這,更讓她生了滿心的挫敗感與瘋狂。她轉身拿過剪刀,無章法的拽起地上的斗篷撿了起來。隨著她有些瘋狂地動作,白皙的手上滴下了點點的紅色。

「小姐,小姐,您不要這樣。」

幾個丫頭到這時才回過神來,擔憂的聲音此起彼落。一直停在外面的離亂,一躍而進。

「滾,都給我滾。」

幾個上前的身影,讓蕙綿心中更加惱恨。她大聲地喊叫,僅僅幾個字,聲音就啞成了一片。

「你要做什麼?」離亂聽著她歇斯底里的聲音,心中一頓,卻仍是兩步跨到了她的身邊。伸出大手握住了她此時已經帶著血珠的柔軟而又冰冷的手。

「你也滾」,她看著他,眼光太過犀利,認認真真的說出了這三個字。離亂只覺心中一擊,一時無法反應。

「滾啊。」

「我不滾,我要一直在你身邊,一直看著你。」他似乎被她一喊回神,低頭看著她道。他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我不會離開你」的力量,他的眼神也是那麼的堅定。

這些本該令蕙綿感動的東西,此時此刻,卻引起了她的無比反感。她幾乎產生一種不可遏制的感覺,那就是毀了它,毀了他。

她定定的看了他幾秒,然後迅速地送上了紅唇。初時,離亂腦中一片空白,所感到的,只是嘴上的那處幾乎帶著芝蘭香氣的柔軟。

然後,他才意識到,這一刻是他在夢中渴望了多少次的。

男人所有的熱情立即被點燃起來,大手立即捧住了她的臉頰。每一瞬的相互碰撞,都讓他的心跳得猛烈。

他,什麼也顧不上了。

夏香雖被這一幕驚到,心中的擔憂更甚。此時,她只好強裝鎮定的將冬香她們趕出門外。

「你愛我嗎?」

她真的是瘋了,才與男人分開唇舌,就看著他問道。帶著血的小手,也緩緩地撫到了他的側臉頰。

「我愛你。」他用寬厚的大掌,覆蓋住她放到他臉頰上的軟軟,停了許久,才聲音低沉的回道。

離亂被她一問,一顆心像是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似的。他以為,他的心思,這一輩子都會不見天日的。

「真的嗎?」

她有些嘲諷的看著他,手指不停地在他掌下的縫隙中繞來繞去。

「可鑒日月。」

「那你會愛我多久?」她將另一隻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卻立即被他握住。

「生生世世。」他看著她,無比堅定道。

「可是,我不愛你。」她湊過身,與男子面頰相蹭。「而且,我甚至,有點兒恨你了。」女子的聲音幽幽的。

離亂身軀一震,猛然間將女子摟在懷中。他其實在心底深處是注意到了她的不正常的,但是,明知這是一片熊熊烈火,他還是決定跳下去。

「綿兒,為什麼要恨我?」他抱著她,問的幾乎沒有聲音,但她卻聽得清清楚楚。

「因為你曾經是害死我的兇手。」她也靜靜地倚在他的懷中,此時竟能十分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離亂低頭,完全埋在女子的頸窩中。他抱著她,兩人就這麼一直坐在地上,直到雲飛卿的到來。

「綿兒,你昨日怎麼去了二哥那裡?」

雲飛卿說這話進門,從進院子起,他就注意到了這裡氣氛的異樣。儘管他早就對自己說過,以後她的所有事情都與他無關,但他仍然忍不住的想要知道她的事情。

房中亂糟糟的情景,卻大出他的意料。相偎在一起的兩個人,更是讓他隨後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來。

「離亂,你在做什麼?」他呵斥離亂,語氣中充滿了怒火,或許還有一點嫉妒。

但是他的聲音,像是投入無底古洞的一顆石子,沒有引起半點聲響。此時,雲飛卿不知自己究竟該怎麼做了?

質問她?他以什麼身份?

揍他?他以什麼身份?

將她拉入自己懷中?他以什麼身份?

雲飛卿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會有這麼不知所措的時刻,而他所有的不知所措,全是因為她對他的愛的推拒。

不被愛,原來也會這麼的令人無奈。

他站在門口,沒有動作,地上的男女同樣沒有動作。場面靜謐,卻又異常詭異。

「我要洗澡,你幫我。」良久,女子低低的聲音,是對抱著她的男人說的。

「綿兒,你要做什麼?你怎麼了?」雲飛卿才像得了呼吸,瞬間閃身上前,分開了抱在一起的男女。

「雲大少爺,你管的也未免太多了。」蕙綿理了理衣領,並不看那個白色身影,無比淡然卻又無比的傷著他。

「你怎麼這麼跟我說話?」雲飛卿盯著女子,像是要看到她的骨子裡去。「你不是一直在準備嫁給蕭悅行,如今這又是做什麼?」

他搖晃著她的肩膀,又是惡狠狠的,又是不能壓制傷痛的道。他好不容易接受她愛上蕭悅行,要嫁給蕭悅行的事實,這時她竟然又換了一個男人?

雲飛卿受不了,或許他受不了的真正原因是她從蕭悅行換到離亂,卻仍沒有想起他。他一點都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女子是不自重的。

但是,他的問話沒有這個意思,她卻聽出了這個意思。更何況,昨夜夢中他對她求助時的視而不見,不時的繞在她的腦中。

蕙綿這才發現,比起宮挽月,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她的惱恨更多了一分。

「我就是這麼的人盡可夫,你也想留下來幫忙嗎?」她不無恨意的對著他道。「你越是愛,我就讓你越是痛。」她看著他想道,心中頓時騰起了一種摻雜著痛感的快感。

她像是瘋子一樣,把所有的人都列入敵人之列。而對眼前這個人,由於昨夜的夢,她更多了討厭他並想要看著他痛苦的理由。

這樣一句話,完完全全打垮了雲飛卿。他不禁一個趔趄,眼前竟迅速地掠過一絲眩暈。這個他想要放在心尖上疼愛的女子,到底為什麼會說出這麼無情的話?

雲飛卿又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不在了,他愛的那個女子已經不在了。他邊走邊低語喃喃,但是心中的那一道裂縫卻以誇張的速度瞬間擴大。

她不在了,可是他為什麼還是這麼的想著屋裡的那個女人。他到底該怎麼做?

「哈哈哈。」

看著那個白色背影,蕙綿不禁笑彎了腰:他永遠都是,這麼的聽話。

雲飛卿茫茫然的走到外面,他確實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但是他卻知道自己不該讓她那麼做。想到此,白衣一閃,轉到院內,瞬息到了房中。

房間里已經放好了浴桶,女子正在一件件的將衣衫褪下。「你就是這麼幫我的嗎?」

他進去時,她正歪著頭問一旁的離亂,帶著嘲諷的笑意。離亂面紅耳赤的站著,兩隻手此時完全像身體上的多餘物件兒。

「你不要這麼作踐自己,好不好?」雲飛卿帶著一陣風到了女子身邊,他將她褪到一半的內衣拉了上去,紅著眼眶朝女子怒吼。

蕙綿愣住,然後有些機械的抬頭看了看他。驀地,晶瑩的淚珠一顆兩顆的從她的眼眶中滑了下來。淚珠像落不盡的珠子,越落越多。

「綿兒,你別這樣,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

雲飛卿的聲音乾澀起來,不知為何,看見她這樣的悲傷,他的心也同樣酸澀,眼中竟也湧起水霧的。

「雲飛卿,滾,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你。」縱然雙頰滑滿了淚水,她的聲音卻依然平靜。女子一手指門,眼看著男子,一字一句都說的那麼惡狠狠的。

「為什麼不要再看見我?」雲飛卿心中顫抖,卻也像她一樣平靜。

「因為,我玩兒膩了,不想再裝失憶了。像你說的,相看兩厭,無論裝到哪種程度,都是厭。」她說過,似身旁無人般的褪下最後一層衣衫,緩緩踏入浴桶中。

------題外話------

手頭就這麼多先傳上來吧

前天的內容又被刪了些,本來我就覺得寫得時候感情不足了,這一下更覺得自己寫得虛空假。感覺很不好,在電腦面前一個字都打不出來。再者六月份兒就要考六級了,西還沒準備呢。所以很抱歉,以後更新很可能不定時了。

也不知咋地,真覺得自己現在寫得時候都沒有感情。前一段時間覺得感情很充沛,也不感覺自己寫得東西假。六個小時就寫了一萬多字,現在坐這兒都蹦不出字來。

不過我不會棄的,暑假了怎麼樣也要把坑滿上。

我就覺得連自己都不喜歡,大家肯定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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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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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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