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昨晚雖然晚睡，但神奇的生物鐘還是讓淺間紗月在六點二十分左右自動醒來了。

往常這個時候，她醒來洗漱一番，就該準備早餐，然後先將早餐送到醫院后，再帶著自己的那份去學校，在上課前用完。

這樣的生物鐘，在媽媽住院的那半年裡，已經養成模式。

但今天，明顯她不用早起。她窩在被窩裡好一會兒，覺得自己也躺不住，還是翻身起床了。

她的房間就自帶著洗浴間。除了沒有廚房外，其實就可以說是一個很完整的公寓了。

待一切整理完畢，她這才開門出去。

走廊里，兩個女傭正在清掃地毯和擦拭角落。見到她出來，都禮貌地停下手中的動作，躬身一禮，「紗月小姐，早上好。」

淺間紗月微愣，她還是有點不習慣這種待遇。但她面無表情冰冷慣了，所以她們並沒看出她的尷尬，只聽她微涼的聲線輕聲回了句，「早上好。」

兩個女傭又繼續自己的工作了。淺間紗月轉身打算下樓，經過跡部景吾的房間時，恰巧跡部景吾開門出來。

她下意識轉頭去看他。

幽黑沉靜的眼眸有些許波動，在對方發覺前，她已經垂眼低聲主動問好了，「早安，跡部哥哥。」

後面那句「哥哥」依然輕得很。

跡部景吾才開門就看到她，也詫異了一下。他沒想到她會這麼早起，他都是六點三十起床，洗漱打理好一切后，出門的時間大概在七點整。而明顯，她起床的時間比他更早些。

——這是沒睡好？

又見她氣色還不錯，想來昨晚的失眠有好轉。

——啊嗯，就說嘛，本大爺的建議果然有效！他心裡得意的想著，好心情地和她打招呼，「嗯，早上好！」

兩人自然的一起下樓，她稍稍落後小半步。既不明顯和他拉開距離，又不是並肩顯得親密。

恰到好處的距離。

跡部景吾當然有所察覺。偏頭垂眼，余光中看到她輕抿著唇，顯得白皙的肌膚上那硃砂一點，幾分嬌艷和誘惑。

他略頓了眼神，不由想起昨天忍足那驚艷的目光。

——確實長得還算華麗！

淺間紗月是個不會主動說話交流的人，所以從二樓到一樓的這段距離，跡部景吾沒開口的打算，兩人就只能一路沉默。

直到快下完樓梯了，跡部景吾才突然開口，「啊嗯，你和本大爺去晨跑吧！」說完后，又想起昨晚母親交代的話，要客氣要禮貌要照顧和體諒，他默了一默，又補充，「離早餐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你要不要一起去晨練下再回來用餐？」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他在心裡想著。莫名覺得彆扭，大爺他什麼時候這麼客氣的和人說話過啊！果然妹妹就是債！真不華麗！

可是，既然答應母親大人了，他自然會守諾做到。跡部景吾從來是言出必行的人！

淺間紗月初聽到他把邀請用命令的語氣說出來時，就是一個感覺：果然，跡部景吾是個習慣了上位者姿態的人。

但對此也不反感，畢竟，第一次見面時，他給人的氣勢就讓人瞬間明白，這個是高傲的人。正如美希阿姨曾說的，他在冰帝學園是帝王般的存在。對一個帝王，要求他徵求別人的意見，大概是天方夜譚吧！

而緊接著他的補充，讓她覺得天方夜譚居然真的存在！

——嗯？他這是在解釋？而且，還用了詢問？

——她這是又幻覺了吧！果然，這個月睡眠質量下降，她三番兩次幻覺了。

她面無表情地仰頭看他。對上她的眼，跡部景吾不自在地輕咳一下，轉過頭去，口氣有點不耐煩，「喂！要不要去，快點回答！」

他這副無理的模樣，她怎麼看怎麼覺得他是在……害羞？

淺間紗月心中默了一默。

——絕對是幻覺。這個驕傲的少年會害羞？一定是她看人的方式不對了！

她率先朝門口走去，回了個單音節詞：「嗯。」

「……」跡部景吾額上蹦出個十字路口，看著女孩纖細的背影，心中莫名憋屈，喂喂！剛剛她最後那個眼神是怎麼回事？在懷疑些什麼？真是太不華麗了！

「誒？小景，你今天怎麼沒去晨跑？」跡部美希一身黑色緊身長裙，外搭著件純白色皮草披肩，優雅而貴氣。她緩緩從樓梯上下來，恰巧見到淺間紗月出去的背影，又看向還站在樓梯口處的兒子，「紗月醬都已經去了，你怎麼還在這……」話音沒落，正好對上跡部景吾轉過頭來，「撲哧」一聲停下腳步笑了起來。

跡部景吾覺得自己額上的十字路口又要多出一個了！見母親笑得毫不客氣，他不禁抬高聲音，幾乎將字蹦出口，「母親，早上好。啊嗯，注意點您的形象！」

「啊啦，啊啦，小景別在意那些，家裡又沒外人，」見他漂亮的臉上幾分惱羞，跡部美希笑夠了，立馬端正姿態。但還是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番兒子，「小景，你的黑眼圈是怎麼回事？昨晚沒睡好？」最注重外表的兒子，今天居然頂著個黑眼圈出現，她能不樂一樂，好奇一番么？

見他皺了眉，她又好心情地調侃道：「難道是因為媽媽回來了，所以小景興奮地一晚上沒睡嗎？」

「……」本大爺不是三歲小奶娃！跡部景吾后牙槽咬緊，看著母親嘴角那抹笑容，心中鬱卒。

——都怪他的膚色太白，只是失眠一晚，就顯黑眼圈。

又想到剛剛從房間出來時和淺間紗月碰面，她就沒露出什麼特別的表情，心情略微好受點。

——啊嗯，還算不錯。

等他姿態閑適，其實是匆匆出門時，淺間紗月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於是也慢跑起來。

被這一耽誤，他每天跑十圈的量，今天可能只能跑五圈了。

跑了許久，還是沒見到淺間紗月的身影，跡部景吾微微詫異。

——她不會去別墅外跑了吧？嗤，這女孩沒那麼笨吧，僅繞著別墅一圈，就足夠她跑很久了！

當然，他沒考慮過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淺間紗月的步伐也不必他慢，所以始終在他前面……不過這種情況，跡部景吾潛意識將它排除了。淺間紗月看著就柔弱不經常鍛煉的模樣，怎麼可能和他步調相比！

只是，他還是下意識地加快點了腳步。

直到晨跑結束，平時十圈下來還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跡部景吾，意外的今天氣息有點不穩。

他沉默地回到別墅里，一抬頭，就看到餐廳大長桌邊背對著他端坐正無聲用餐的女孩。

坐在主位上的跡部美希抬頭笑眯眯道：「小景今天早餐時間遲到了，嗯，三分鐘哦！紗月醬都快吃完了！」

淺間紗月這才轉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波瀾不驚，和早上初見沒什麼差別。

「……」她真的有去跑嗎？跡部景吾十分懷疑。

他抱著這點懷疑，在用完早餐后，還是忍不住叫住打算回房的女孩。當然他的神態狀似漫不經心，像是隨口一問而已，「啊嗯，淺間，在花園清新的空氣下晨跑不錯吧？有鍛煉到嗎？」實際是在打探她跑步的地點和路程。

這是和她談論天氣空氣問題？淺間紗月心裡琢磨著，不過，眼神還是很認真地對上跡部景吾的眼，「空氣很好。晨跑很舒服。」她以前每天早上都是從家裡跑到醫院，再從醫院跑到學校的。所以，今天繞別墅五圈對她而言很是輕鬆。

「……」這是什麼回答？很舒服？那她是跑了多少圈？一圈嗎？跡部景吾低頭想著，再抬頭時，女孩已經轉身上樓了。

——真是太不華麗了！他還問完話呢！跡部景吾憤憤地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二樓樓梯口后，才轉頭對不遠處的管家道，「相田管家，去問問管理花園的人，今早淺間有沒有晨跑，跑了多久？她該不是偷懶躲起來的吧！」

最後，知道自家景吾少爺對不解之事總是很執著的管家，在心裡又嘆息又好笑地去花園詢問了園丁后，帶回了「紗月小姐沒有偷懶。她繞著別墅跑了五圈后才回來用餐」的回答。

一聽完這報告，跡部景吾愣了好一會兒。直到相田管家打算退下后，才點了點眼角下的淚痣，深藍色的眼眸張揚著高傲，眸深處卻意味不明，「啊嗯，還算華麗嘛！」

——居然和他跑得一樣多！還始終保持在他的前頭，即使他後來都加速了！

——淺間紗月，原來並不像外表那樣不堪一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