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73 專寵
蕭槙笑著說:「你眼光不好,那不就是說我不好。不過,這事讓她自己折騰吧,不是還有小姨在么。再說你現在以安胎為主,不要操心了。」
謝陌本來就是那麼一說,蕭楓的終身大事已經毀在蕭槙手上一次,她其實不想管的。可是又不好推脫,索性故意這麼說。於是蕭槙一說她馬上從善如流的點頭,「知道了。」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我明天去湊湊熱鬧好不好?」
前兩天蕭柏搬出去了,明天宴請。這事兒蕭槙是知道的。
「還沒滿三個月呢,別到處亂跑。」
「那好,滿了三個月我再去看看。」謝陌打蛇隨棍上,笑眯眯的。
蕭槙瞪她兩眼,知道讓她安安分分等到孩子生下來是沒可能的。
「好吧,反正京城剛肅清過治安,你帶著人也不會有事。不過明天就別去湊熱鬧了。你去了老三就成了陪襯了。」
「嗯,我知道了。」
在謝陌滿了三個月懷胎安穩了以後,賢妃來求見。
謝陌呵呵一笑,踩著這個點來,想必是想清楚了。也不枉她特意讓魏嬤嬤去對她說道一番。
賢妃一進來,便直接在謝陌跟前跪下了。
「娘娘,臣妾想離宮,請娘娘成全。」如今擺在眼前,這是最好的路,而且是皇后暗示過的。也算是對她的妥善安置。
謝陌回宮以後在蕭槙枕頭旁邊發現了自己那個金步搖,裡頭的葯早讓他倒掉了。倒掉了有什麼關係,再讓太醫正制就是了。何況那葯放了三年說不定早失效了。
「你今晚留下一同晚膳吧,到時候自己對皇上說。你的事有些難辦,不是本宮可以一手遮天的。」
蕭槙是不吝於打破常規的一個皇帝,可是也不會什麼事都打破常規,不然豈不真成了亂來了。所以,賢妃的事不能明著辦,只能暗箱操作。而要這麼做,非得用皇帝的路子不可。至於謝家的路子,那當然是不能動用的。她如今懷了皇嗣,謝家可是夾緊尾巴在做人呢,不見半點張揚,而且小心謹慎的很。
「謝過娘娘!」
蕭槙回來聽完賢妃說的話,倒是勾起當年心底的愧疚來。當年母后本是為妙音擇定了良人,只待擇吉日下嫁。可是他酒後失德,卻是強佔了她清白的身子。這麼多年,她在雍王府在後宮也算盡心儘力的操持瑣事。她要的是在後宮活得好,他一直也都知道,並且儘可能的滿足。只是,過得好好兒的怎麼突然提出要離宮的話呢。
旁邊的謝陌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往嘴裡塞腌梅子,酸酸的,開胃又消食。
「你且回去,待朕好好想想。」
「是。」
蕭槙轉過頭看著謝陌,「她怎麼突然提出要離宮啊?」
「許是見到另外三妃的下場,認為臣妾要清剿後宮吧。」
「你的意思呢?」
「這得看皇上舍不捨得。畢竟賢妃既是美人又很能幹。」
「有什麼捨不得的,這也是朕欠她的。只是此時卻不行的,得等到你坐完月子休養好了之後。妙音一向是個懂事的人,要提這事也知道等到你滿了三個月坐穩了胎才提出來。」
「嗯。說到離宮這事兒啊,還有一個,不,兩個人,皇上也酌情考慮一下。」
「誰啊?」蕭槙看她一眼,她還真是要將後宮都清理了不成。
「胡采女,杜寶林。臣妾翻過彤史,杜寶林自落胎之後皇上便沒有再召幸過,不如放了她出宮過自己的日子。當然,如果她願意留在後宮守活寡兼且受一些勢利小人的白眼,那也由得她。至於胡采女,皇上與臣妾和好后,也就沒去別苑找過她了,也是聽憑自願吧。」謝陌說著看蕭槙從茫然到隱約想起,心頭不由鄙視。
「這兩人無關緊要,說起來倒是你發善心,那就讓魏嬤嬤去辦吧。她素來受母后影響,也是不拘泥這些的。」
謝陌心道,我就是知道她不拘泥這些,才會讓她去暗示賢妃啊。這兩個人不但蕭槙,怕是後宮的人也都淡忘的差不多了。而且她們沒有家族門楣的束縛與支持,失了皇帝的寵幸就什麼都沒有了,只能空老宮中。不如賜金改換身份放出宮去,趁著年輕還能尋找自己的幸福。
就在謝陌覺得萬事順心的時候,一個消息打亂她的平靜。她著人去樹人院叫旭旭過來吃點心,卻聽說他跑去看大公主去了。而且,這還不是頭一次了。
「他一個人去的?」
「不是,是和魏良侯家的孫少爺、齊王家的小公子一道。」
那還好點。旭旭馬上八歲了,但也不至於就有了這種心思吧。可是,為什麼要故意的不告訴她呢。這小子以前同她可沒有秘密啊。
「娘娘,要不要告訴夫人一聲?」玲瓏小聲問。
「容我先問過旭旭。等他從賢妃那裡出來再說吧。」這個消息就是賢妃遣人來說的,因為旭旭去了幾次,所以她覺得不管皇後知不知道,都該派人來說一聲。
旭旭三個被請到坤泰殿,謝陌見他們三個還特意換了自己從家裡穿來的衣服才來,不由得一嘆。這險惡的宮廷,真是讓小孩子都得步步留意。
「玲瓏,著人把涼品端上來。」
「是。」
「現在天熱,瞧你們三個一腦門子的汗。可惜本宮只能看著你們吃。」
謝陌是三月底診出身孕,如今三個月了,恰好是六月初熱的時候。可是太醫正說吃涼品不好,她便沒有機會碰了。
旭旭三人正是熱的時候,便道了聲謝不客氣的開吃。
「聽說你們去看大公主去了,她還好么?」
「娘娘,大公主不太好,悶悶的也不怎麼說話。」齊王的小孫子答道。
「你們覺得給大公主尋幾個年紀相當的小姑娘做玩伴會不會好些?」
三個小孩兒想了想,都點頭道好。
「那你們可有好的人選推薦?不急,回去想想再薦人。」
「嗯。」
吃完了東西,謝陌著人送那兩個小傢伙回去,留下旭旭說話。
「旭旭,你去看大公主,幹嘛瞞著姑姑呢?難道姑姑會不許你去么?」謝陌捏著旭旭的耳朵問。
「姑姑,輕點,輕點。」旭旭跟著謝陌用力的方向動,這樣可以緩解疼痛。
「說!」謝陌鬆了手。
「姑姑當然不會,只是侄兒想著姑姑在待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勞你費心想著。」謝陌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旭旭搓搓耳朵,這才小聲說:「雖然德妃和淑妃不是好人,可是大皇子是侄兒的朋友,他的妹妹也就是侄兒的妹妹。如今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哥哥沒了,養母沒了,生母也沒了,旭旭覺得她怪可憐的,所以才去看看她。」
謝陌盯著他,「當真只是這樣?」
旭旭開始沒聽明白,一個勁兒的點頭。直到謝陌又問,「無關淑女之思?」
旭旭的臉一下子通紅,慌忙擺手,「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姑姑不要亂猜。」
「不是就好。姑姑今兒叫你留下就是要告訴你,你不小了,八歲了。男女七歲就要避嫌,你說公主是你妹妹也沒說錯。她也算是姑姑的女兒嘛。但是,你的這個心思叫旁人知曉,卻是會想到別處去。」
「不會吧?我還特意叫了他們兩個一起去的。」旭旭瞪大眼。
「你日後再時常跑去,看會不會有這樣的流言傳出來。齊王家的小子那是同宗,魏良侯家的小孩兒誰都知道是個憨吃憨長的,別人不會說他有什麼心思。可你就不同了,人家會說你和公主青梅竹馬,說謝家出了皇后還不知足,又有尚主之心。再過個五六年,你就是可以成親的年歲了,公主亦然。不為別的,就說這青梅竹馬,以後成了是佳話,不成豈不是壞公主名聲。你自個好好掂量,你爺爺和爹爹為什麼那麼低調,不就是因為謝家如今樹大招風么。你是長子嫡孫,行事得多長個心眼。」
旭旭點點頭,表示懂了,「姑姑,是侄兒沒有想那麼深遠,欠考慮了。還有,我對公主真的只是當妹妹看待,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頭。」
謝陌點點頭,「你該知道,大人的事,姑姑不會去記恨大公主。方才說給大公主選玩伴,是真心為她好。你們好好想想,這個年歲,聰慧大方懂事,心胸開闊的女孩兒都有哪些。你們年紀差不多,相互也比較的了解。真把公主當妹妹,就為她好好挑同伴。」
「侄兒知道了。」
嗣後,旭旭三人薦了兩個人進來,一個是禮部尚書杜煦之女杜翩翩,年方九歲,玩伴都道是明媚大方極懂事的一個人。另外一個則是魏王的外孫女汪雨晴,今年八歲,明朗爽快,單純可人。謝陌看了看也覺得瞧著很是舒服,引見給了蕭槙。他瞧了也挺滿意,這事便定下了。蕭蓉後來還特地來謝恩,蕭槙見她多了這兩個同齡玩伴比之之前也開朗了不少,也覺得謝陌這個安排很好。謝旭三人就沒有再從樹人院往賢妃那裡跑了,謝陌放下心來。
在七月的一日,暑熱難當的蕭槙屏退人跳到御苑池裡舒舒服服游泳。遊了一陣游遠了到了沒清場的地段,見到一個脫了鞋襪在戲水的宮妃,瞅著眼熟,一時想不起來到底是誰。蕭槙便調了頭往回遊,那邊尖叫一聲落了水。卻是突然被嚇了一跳失足摔下。
「救命啊——我不會游水啊!」人在水裡撲騰著。
岸上放風的宮女聞聲跑來也急了,張開嘴就喊救命,然後看到皇帝在那邊,「啊—是皇上,皇上救救我家主子吧。」
蕭槙看了一眼,侍衛還隔著好幾步距離,而那隻在水中撲騰的手就快看不見了,等人過來便不一定來得及了。這些宮妃除了少數幾個,其他都是朝中大臣的妹子或者女兒,要是淹死了也挺麻煩。便遊了過去把人救到岸上,抱到就近的殿宇里去。人已經暈過去,他拍拍她的臉,「唉,醒醒。」完全沒有動靜。
蕭槙轉頭看著方才放風的丫頭道,「愣著幹什麼,回去給你主子另拿套衣裳過來換。鄭達,著人去請個太醫過來。」可是那昏迷不醒的女子之前在手中就把他的手足纏住,(這是溺水人的特點)蕭槙只得用力把她的手腳扒拉了下來。那女子還想伸手抱住他,也不知到底醒沒醒。
蕭槙起身卻看到這女子的衣服盡濕,玲瓏曲線畢露,凹凸有致。忍不住一窒,謝陌有孕,他好久沒跟她親近過了。一下子看到這幕場景,忍不住有點心動。
「皇上,這是方美人,父親是大理寺少卿。」鄭達解釋道。
「哦,想起來了。」是那次選秀選進來的。
鄭達看他目光所在,便退到了一邊。
春末進來道:「皇上,雖是大熱天,濕衣服穿在身上也是不舒服,容易招風寒的。奴婢替美人娘娘脫了衣服蓋上被子吧。」
蕭槙轉開眼,「啊,好,你在這裡處理吧。」說完背著手出去。
鄭達看春末一眼,跟了出去。拿了外衣給蕭槙披上,「春末說的是,皇上趕緊把濕褲子換了吧。」
蕭槙摸摸鼻子,方才還多虧春末進來岔了一下,不然還真不好說會不會一時忍不住。轉身進隔壁去把衣服換好出來。這法子倒是妙啊,不是聽說了他在那邊游,特意跑到這下游來戲水吧?天熱衣服穿的少,打濕了貼在身上朦朦朧朧的很是誘人。且他也只穿了一條濕褲子,穿著還不太舒服。濕衣服一脫就能**的。
可是老這麼憋著不是個事兒啊。再忙也有想得慌的時候。他如今早上醒來,可幾乎都是一柱擎天的。這還有五個月孩子才會生出來呢,生出來還得調養兩個月。蕭槙覺得這事玄了,要他在萬花叢中硬忍這麼久。
他方才的反應鄭達亦是看在眼底,遂輕聲道:「皇上,要不要找個宮女瀉瀉火?」
「紙包不住火啊,怎可能一點風聲不走漏。」
「奴才會處理好的。」
蕭槙想了想,搖搖頭,「還是算了,想想別的轍吧。今兒的事估計要不了多久就傳到皇后耳朵里去了。」
「春末夏初那裡,不敢真的當耳報神,也就是麻著膽子像今天這樣出來岔一下。」
「朕知道,皇后也知道。可她如今這樣,萬一著急上火出點什麼意外就不妥了。」
「可是,朝上已經在說皇后不能容人了。懷孕三月,還夜夜將皇上占著。」
「說他們的吧,這一點皇后同朕很像,真想做的事才不怕那些老冬烘說呢。」蕭槙說著露出笑容來。覺得還是謝陌同自己心靈相通,身心都合拍。為了這份合拍,便再忍一忍吧。可是今天這樣的考量,也真是折磨人啊。
這些事情太醫正也聽說了,便進上了一本圖冊。
蕭槙翻了翻,上頭是男子和孕婦行房的姿勢,「真的可以?」
「前三月,后三月最好避免。中間的幾個月注意分寸不會有大礙。」
蕭槙揮揮手,「嗯,你有心了,朕記下了。退下吧!」自己翻了一遍,然後把書揣到懷裡,往坤泰殿去。
「陌兒,陌兒,給你看好東西。」
謝陌正為御苑池的事煩惱呢,長此以往,這些花招防不勝防啊。這後宮女子智謀都頗高啊。低頭看一眼蕭槙所謂的好東西,不由道:「你的好東西怎麼都是這些啊。哪來的啊?」上回過年送她好東西也是抱在一起的玉娃娃。這東西應該是剛得的,不然肯定早就興緻勃勃的要試驗了。
「太醫正知情識趣,知道朕正為這事煩惱,主動獻上的。當然是好東西了!你看看,喜歡哪種,我研究了一下,這種你最省力。來,咱們試試。」蕭槙指著圖冊上女子坐在男子腿上那張說,滿臉都是興奮。
謝陌忽然哼了一聲,「被別人刺激到了,所以跑來找我紓解。」
「那不是餓著了么。來,來,餵飽我吧。我就不信你不想,這書上可說了,懷孕的女人有時候更想。」
謝陌抿抿嘴,這個她無法否認,也難免有幾分心動。畢竟不能一直這麼旱著。
「真的不會傷到孩子?」上一個孩子沒保住,所以如今謝陌心有餘悸。
「不會的,我都跟太醫正確認好了。來吧!」
到八月間謝陌二十周歲生辰前夕,已是懷孕六個月,肚腹已經頗大。賢妃便去請示皇帝,這個周歲生辰要怎麼辦才合適。
蕭槙放下摺子,如今戰事已經開啟兩年,頗有向好的方向發展的勢頭。年初時他對沐陽說梁驍敗相將現,而如今便是敗相已現。朝廷收復的失地越來越多了,梁驍佔據的如今不過華禹國土四分之一而已。因為戰事蕭條下去的市鎮也漸漸回復了元氣。
「二十周歲啊,是得好好辦辦。這可是她進宮頭一個整歲生辰。只是,如今天兒越發的熱了,孕婦又是火體耐不得熱,讓她坐下看那熱熱鬧鬧的過場怕是坐不住。這樣,把生辰宴改在晚間,就在煙波致爽齋辦。那裡靠近御苑池,晚間很是涼爽。至於晨起的內外命婦叩拜就提早半個時辰,早早的拜了就散去,讓眾人晚間再進宮赴宴。要簡化,但是不能簡單,既不能讓皇后受累,也不能失了千秋節的氣勢。具體要怎麼辦,你下去擬個章程然後再來尋朕說話。」
「是,臣妾告退。」
二十周歲啊,按大師的說法該是過了那一劫否極泰來了。希望這個國家也能一同否極泰來。
「走,瞧瞧皇後去。」
走到坤泰殿,謝陌正一身寬大的淺綠薄衫坐在樹蔭下,看蕭煒蹴鞠。說是蹴鞠,其實就是追著球跑。
她身後擱著冰桶,正冒著白氣,時時發出冰裂開的聲響,另有兩個宮女在身後打扇,自己手裡也拿著把宮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扇。
「好了,過來歇歇喝碗綠豆沙,跟不知道熱似的。」
蕭煒兩歲半了,那蹴鞠也是肖充容讓人拿了金黃金黃的布帛給做的,聞聲便跑了過來靠在謝陌的涼椅扶手上,「母后,煒兒要吃冰冰。」
「好,是冰鎮的,夏天喝綠豆沙,清涼解暑又解毒。」謝陌給他擦擦額頭上的汗珠。
宮女端上來兩碗,一碗沒冰鎮的奉於謝陌,另一碗冰鎮了一小會兒的給二皇子。這一應的飲食住行如今都是肖充容打理著。幸好皇后十分的配合,一點也不任性。
「給朕也上一碗。」蕭槙從外頭進來,宮女太監還有蕭煒都跪下請安,謝陌直起身子撐著腰微微一笑,蕭槙過來坐下,「都起來吧。」
奉於蕭槙的則是完全冰鎮過的,讓他吃了一口便道:「真舒服!」轉頭看見蕭煒把自己的小勺子伸到謝陌碗里勺了一勺嘗了嘗,「嗯,兒臣的涼些。」
蕭槙心情甚好,便道:「那你再嘗嘗父皇的。」他一向是個嚴父,蕭煒有些怕他。聽他這麼說便抬頭看謝陌一眼,見她臉上含著笑意便大著膽子又嘗了一勺蕭槙碗里的,「嗯,父皇這個最涼。」說著頗有幾分委屈的看著玲瓏。
玲瓏笑道:「二皇子,娘娘有身孕不能吃冰鎮過的,您還小腸胃弱也不能吃過涼的。」
蕭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埋頭吃自己的綠豆沙。這是將綠豆磨成粉末熬湯,十分的爽口。
蕭槙看看他身上的衣服、頭上的皇子金冠、還有那個鞠球,搖搖頭道:「每次看到他都像個金元寶一樣。肖充容竟如此的縱容這小子。」
「龍生九子各有所好,哪能個個都一樣,各有各的好處吧。」謝陌覺得肖充容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兒子如今與儲位無望了,索性縱容他的喜好,而不像德妃逼著兒子一味的迎合蕭槙的喜好。這樣子長大的孩子,日後會是個富貴閑人。她這其實也是在向帝后表明自身的態度。大概上一次的魘鎮事件把她嚇著了。而且,蕭煒被教得很好。活潑好動,又不會蠻橫不講理。如今肖家也是受了教訓的樣子,做事很是謹慎。
蕭槙想到那個為他所看重的長子,若非那樣的勤學上進,也許也不致只有那麼一點壽數。正在黯然之際,又聽謝陌笑道:「就是皇上小時候,不也常常借故逃學么。」
「哪有此事。」當著兒子蕭槙不肯認賬,側頭看一眼蕭煒還在捧著小碗自己勺綠豆沙吃,彷彿沒聽到。
謝陌趁機道:「煒兒這孩子,肖充容教得極好。每次在臣妾這裡用什麼小點心甜品,都是自個兒動手,一點不嬌氣。」
蕭槙點點頭,「這個年歲倒是難得。」
蕭煒也不太懂,但見父皇的眼神是又待見了他一些,也是滿心歡喜。他雖然有點怕父皇,但卻是很景仰父皇的。想起母妃叮囑他的,見到父皇來了就早早告退回去。吃完了綠豆沙便抱著他那金黃的蹴鞠說他要回去看母妃了。
「嗯,小扣子,讓人好生送回去,走陰涼的地方。」謝陌囑咐了幾句讓人送他回去。
「是。」
蕭槙在涼椅上和謝陌並肩躺著,微微合上眼養了會兒神然後把戰況說給謝陌聽。
「那敢情好,這仗打得民不聊生的。還是太太平平的好。」
「是啊,打這一仗死傷多少,又有多少銀子打了水漂。梁驍惡賊,朕難容他。」
謝陌摸摸肚子,「你也不怕肚子里這個聽不得打打殺殺的。」
蕭槙不以為然,「連這也聽不得,怎配做你我的孩兒。又怎配日後為九州萬邦之主。」伸手握著謝陌的手就此閉上眼竟是瞌睡了過去。
這裡的樹蔭遮蔽,且時有涼風,比在屋裡還要舒服幾分。他昨夜熬了夜,一個不小心就睡著了。
謝陌索性也假寐起來。這半年多點,蕭槙一直都很老實,夜夜都宿在坤泰殿。外頭的紛紛擾擾也沒讓傳進來,讓她可以安心待產。不過,這次千秋節,怕是就清凈不起來了。
到了正日子,謝陌打著哈欠被叫起來,著上正裝,戴上后冠,慢悠悠的踱到正殿升寶座受禮。她還好,被踩著點叫了起來,然後用早膳,然後才過來。外頭那些內外命婦可是在外頭候了許久了。
蕭槙把受禮的時辰提早了半個時辰,她們可是天不見亮就得起身趕到宮門外候著了。謝陌早就傳話,讓那些上了年紀的都在屋裡坐等,不必在外頭站著。
不過,這一大清早就趕到這裡,為了候見也不敢多用食物只能以參湯打底,眾人自然會小聲議論一下皇后如今的盛寵來。
都是宗室勛貴有封號的正室,別說自身有孕的時候,就是平日里也不得不給夫婿另挑可心意的妙人兒伺候。眼見皇后如此作為,身懷有孕六個月,居然還把皇上束縛在坤泰殿,不給旁人半分機會,不由得又羨又妒。而身處六宮粉黛之中的皇上,居然當真守得住。聽說有幾個娘娘不服氣,使出百般手段勾引皇上都沒能得逞。
而那些年老的命婦們自然更加持重一些,不會妄加議論。但心底對皇后如此作為還是不贊同的。皇後母儀天下,一言一行當為天下女子的表率,怎麼如此肆意妄為。這麼做,她們日後還怎麼管教兒媳婦。
外頭的嗡嗡聲在眾人遠遠看到謝家長媳黃氏過來時便紛紛制住了。黃氏和幾個平素往來的女眷站到一處等候著。旁邊是方才一言不發的陳俏。她倒是挺喜歡皇后這麼做的,如今她懷了老二,時時拿來教育寧耕:「皇上尚且如此,你怎麼就不行了?母親那裡有什麼說法,你得頂住了。」
寧耕便摸著頭笑:「我對你怎麼樣你還不知道么,就跟皇上對娘娘一樣的。你是不知道,那時候國丈教我們讀書,娘娘有時候進宮來玩,我在旁邊看到皇上同娘娘拌嘴就納悶了,皇上他怎麼跟個小這麼好幾歲的小姑娘也能拌起嘴來。後來到岳丈家請教問題,在院子里看到你,才漸漸明白了皇上的心思。」
現下陳俏等人見了黃氏便紛紛的打招呼。黃氏實則也進宮勸了謝陌兩回,可小姑子不聽。說與謝阡聽,謝阡只道:「她在宮裡已經夠憋屈了,有些地方既然皇上都肯縱容,那就由得她去吧。」
「可這和謝家的行事作風不符啊。」黃氏心頭不是沒有委屈的,從公爹以下,無人不低調。她也不得不接受了姜姨娘母子的存在,可皇后最是風口浪尖上的人,居然能被縱成這樣。
有宮監來通知:「皇後娘娘升寶座了,眾命婦按序入內朝拜。」
謝陌端坐鳳椅,看著下頭依禮叩拜的按品著裝的命婦們,在她們跪下磕頭的瞬間,偷偷打了個哈欠。這套禮儀很繁複,整個兒行下來,下頭那些人跪下又起身,起身又跪下,得兩刻鐘左右,身旁禮樂輕緩奏著,簡直讓人熏熏欲睡。
好容易彼此解脫,她留了黃氏、沐陽、陳俏還有作為使節來叩拜的阿蘿公主說話,其他人就都放回家去了,傍晚再進來赴宴。這會兒已然旭日初升,比之前候著那會兒熱多了。眾人也覺得提早了是好事,而且宮宴放到晚間,還可以回去歇歇再來。不過啊,這可不是皇上體恤眾人,只是心疼皇后罷了。就連宮宴放在晚間,還特意在煙波致爽齋擺宴也是這個道理。不過,大家總是跟著受惠了。
皇帝已經在寧耘離京前給他定下了婚事,所以阿蘿公主與沐陽婆媳也就是一家人了。沐陽心頭也挺得意的,雖然只是屬國公主,但千里來奔,也是很給自家長臉的事。
謝陌留她們說了幾句話,便讓她們婆媳和阿蘿到外頭說話去了,便是沐陽做公主時的居所。後宮人不多,謝陌便至今仍給她保留著。現在留下的便只是黃氏一人了。
謝陌早就乏了,索性脫了鞋襪倚到榻上靠著。她如今懷孕辛苦,平日里都是坐沒坐相的,怎麼舒服怎麼來。
黃氏瞧她一雙腳丫子白嫩可愛,不由一哂,「當年到謝家時,皇後娘娘就那麼一點點大,到哪裡去都是耍賴讓夫君背著抱著,不想一晃眼也是雙十年華了。」
謝陌想了想,「嫂嫂到謝家有十五年了吧,是挺快啊。妞妞成親都大半年了。」說完看黃氏一臉的思念,寬慰道:「皇上說戰事即將平息,到時候論功行賞,魏放當能上京來。他一定會帶著妞妞一同上京的。」
黃氏眼底放出狂喜,「太好了,我真是想死她了。」然後捂住嘴,她激動之下先是忘了謙稱,繼而又死呀活呀的。想要請罪卻見謝陌作勢挖了挖耳朵,然後又打個哈欠,意指她沒聽到。那動作真是要多沒規矩就有多沒規矩。
「哎呀娘娘,您怎麼一點也不注意儀錶啊。虧得當年還有宮裡的嬤嬤特地來教過您禮儀。」
「本宮的禮儀父皇母后都誇的,都道是嫂嫂長嫂代母教得好。」謝陌心道,虧得你沒看到之前我受禮在鳳椅上打的那個哈欠,誰都沒看到。一天到晚端著跟假人似的,她可受不了。人前裝裝就行了。
「這個臣婦不敢胡亂居功。臣婦留下是還有話要跟娘娘說。」
謝陌道:「本宮困了,日後再說。」說完便把眼閉上了。黃氏要說什麼,她心知肚明。本來這些話該母親對她說,可是母親不在,嫂嫂再是不情願也不得不來說。
「皇后,你閉著眼聽臣婦說也成。」說完不給謝陌拒絕的機會直接開口:「月有陰晴圓缺,因為,月滿則虧。如今,您便是在月滿的狀態。您可知這半年您在外的名聲是從天上到了地下啊。從賢後到了妒婦,連累皇上的名聲也跟著受損。」
謝陌把耳朵捂起來,「嫂嫂,你是心甘情願接受姜姨娘的么?既然皇上許了我,我就想搏一回,不讓自己委屈。」
「唉,可是……」
「嫂嫂,你別說了。即便以後皇帝對我的感情淡薄了,謝家也不會因此受損的。他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黃氏長長的嘆息,「我是為你擔心啊。如今你年輕貌美,他能做到。等以後容顏不再呢,須知紅顏彈指老,只有剎那芳華。可君恩如流水卻是一去不復返,到時候你要怎麼辦?到時候你連賢后的名聲都丟了,沒有重臣站在你這邊的。」
謝陌睜開眼來,「如果按嫂嫂這麼說,反正遲早我也有容顏漸老的那一天,也早晚有君恩不復返這一天。我還不如趁著現在任性的活一次呢。皇上的性子,大臣站不站我這邊有什麼關係。他要是心不在了,再是許多人支持我,他也不會理會的。」
黃氏湊到她耳邊,「你這麼做,不會把皇上逼得偷腥么。他現在的年紀可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呢。」按說她做嫂子不該說這些,可謝家無主母。當初謝陌大婚的春宮圖冊還是她給的然後再面授機宜,所以說這話也不算過分。
謝陌的臉紅了紅,這三個月雖然是用太醫正教的法子,但是怕傷到她和孩子,蕭槙也是很克制的,三兩天才會要她一次,動作也很輕緩。按他說的,只要能讓他不一直憋著就不會出問題。可是,現在六個月了,不敢妄動了。他還得忍半年呢,之前兩個月他就差點出問題了。
謝陌癟癟嘴,「是他自己許我的,做不到就不要亂許諾啊。反正,他怎麼待我我就怎麼待他。嫂嫂還要說什幺?」
「想勸你在身邊放一個控制得住的人伺候皇上,可是看你這樣子是聽不進去了。」
謝陌做了個討饒的姿勢,「嫂嫂,今日我過生辰呢,咱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了好么。我看你也一早起來等著沒休息好,去旁邊的房間休息一下吧。等一下一起用午膳。玲瓏——」
玲瓏從外頭進來,「夫人,奴婢帶您下去休息。」
午膳的時候,謝陌把旭旭也叫來了,還有沐陽三婆媳,還有蕭煒和蕭柏蕭楓,坐了一大桌人。蕭楓之前自己挑了個當世頗有盛名的文人夫婿,說是這樣可以避開戰事。蕭槙便替她將長公主府修繕一新,大辦了喜事。
而十三歲的蕭柏後院還是空虛,他年紀也不算大,又扯了要童身練功的理由,倒也沒引起太多側目。
下午一群人陪著說說笑笑,到了該各自梳洗打扮的時候才散去。蕭槙直到這個時候才露面,陪謝陌用晚膳。這是墊個底,宮宴是吃不飽的。然後坐旁邊看她梳妝。
「今天嫂嫂勸我了,你那邊耳根也不清凈吧。」
蕭槙笑笑,自打謝陌懷孕他耳根就沒清凈過,都勸他要雨露均沾。之前專房之寵群臣便頗有微詞。可後來皇後有孕卻是變本加厲依然將皇帝留在坤泰殿,這就犯了眾怒了,是堵住了眾家女兒的上進之路。如今在宮裡那些,還有日後可能會進宮的。
開始眾人是請他雨露均沾,後來又說宮中妃嬪如今是有些少了,勸他如果不喜宮中這些,可以再挑選名門淑女充盈後宮。不過,這些事蕭槙都沒讓傳進謝陌耳朵里。當然,更沒有付諸實施。
可是,他擋得住悠悠眾口,卻封不住黃氏的嘴。想必是對謝陌耳提面命了一番。
「你左耳進右耳出就是了。反正我聽著不順心的話就這麼辦的。不然,你一反駁,那些人那麼多張嘴辯也辯死你。對付他們,要麼是置之不理,要麼就是耍橫。」蕭槙介紹著經驗。
「可是嫂嫂我只能敷衍啊。好在姑姑什麼都沒說。」
「她不敢說,來之前我威脅過她了。」
「噗——那可是你親姑姑啊。」謝陌忍禁不禁。
「所以有很多人去她那裡撞木鐘啊。就是你嫂子那裡,也是沒斷過人。可是你嫂子那兒,我不好出面去威脅她。你就敷衍敷衍她吧。」
「她應該不會再說什麼了。反正她早習慣了我是這樣的性子,只是盡本分勸一勸而已。晚上都有什麼節目啊?」
「去了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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