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當街手拉手
兩人出了成衣鋪子的門之後,柳折眉再次牽起了她的手,大踏步向酒樓而去。
「喂!你真的不怕御史彈劾嗎?」這人怎麼又拉她的手?這年頭,對女子的行為,還是限制的很嚴格的。
如果說她先前扮男裝,他們兩人攜手走在大街上,已經足夠讓人側目了,可現在她換了女裝出來,兩人再攜手走在大街上,落在衛道士眼中,那就是典型的傷風敗俗了。
傳到御史的耳中,自己倒也無所謂,可對他卻是一件麻煩。
「詩經中不是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嗎?我按著經義做的,有何之錯?」柳折眉漫不經心道。
其實,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他心中真正想要的不過是在這麼不多的相聚日子裡,不放棄任何一個與她親近的機會而已。
「好,既然你都不怕,我怕什麼。」秦韻嫣然一笑,她的確不怕這些,對一個試圖打破固有政治格局的人來說,和男人牽著手逛街算什麼。
說起來,如果是在現代的話,男女之間是戀人關係,一般都要約會什麼的,牽手散步其實就是約會正普通最不怎麼花錢的方式。
而此刻,再想起現代經歷的一切,似乎已經變的有些遙遠了,她已經習慣將自己看成一個明朝人了。
「等等。」走著走著,秦韻突然停住步子,凝目向人群中望去。
「怎麼?」
「我好像看到了一位老熟人,也可能是看錯了。」秦韻喃喃自語,
「何人?」
「白蓮教的那位右護法。」
「他?」提到白蓮教三個字,的確讓柳折眉警惕,如果說現在民間最不安穩的地方,就在有白蓮教和彌勒教,聞香教這些教門存在。
而他和秦韻,作為有一定政治野心的人,無論是從私還是從公,都不喜歡這些教派。
相比柳折眉,秦韻和白蓮教的牽扯更深,公的一方面,錦衣衛和白蓮教本就是死對頭,錦衣衛視白蓮教為逆賊,儘力剿殺,而白蓮教視錦衣衛為朝廷鷹犬,政治上的對立,表明他們是不能平和相處的。
而私的一方面,秦家老爹以前就卧底白蓮教,然後中了毒,差點保不住命,後來,為了給秦家老爹解毒,她又潛入白蓮教京城總壇,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還牽連的柳折眉中毒,不能順利參加考試,只能由她去代考。
後來,柳折眉奉旨下江南,白蓮教的堂主又劫持了他,搞的也紛紛揚揚的,再後來,白蓮教又在京城製造了多次縱火案,讓她藉機在京城展開了嚴打風暴,幾乎將白蓮教在京城的勢力全面剿殺。
但不管怎樣,最讓她忌憚的那位白蓮教的右護法大師兄一直行蹤詭異,抓不到對方的蹤跡。
雖說她這次出京的確是查詢白蓮教的蹤跡而來,可這只是名義上的,其實,真實的意圖,是為了護送漕糧安全進京。
前一段時日,錦衣衛下面傳來消息,說是江淮的漕糧此次有人打主意。
漕糧是重中之重,就算只是一個沒有確定的消息,錦衣衛指揮使牟斌還是決定認真關注,要是萬一自己不當回事,放過這樣的消息,同樣的消息卻被東廠的探子知道了,回報給聖上,那麼,豈不是顯得自己錦衣衛太無用。
所以,牟斌考慮再三,就將這趟差事丟給了秦韻。秦韻才有了這次下江南的機會。
秦韻原本打算低調前來,暗中查探,可她轉眼一想,如果有人真的打算在漕糧上下手,自己如果主動現身,引人耳目,是不是就會讓對方放棄劫糧的行動,畢竟,抓人是次要的,保證糧食安全才是根本。
如果糧食真的丟了,自己不但擔個失職的名頭,想要再找回來,談何容易,也容易為以後留下把柄。
在她和柳折眉在沒有成長到完全能夠掌握一部分權利之前,她做事方式只能選擇保守安全的方式。
她確信剛才自己其實並沒有看錯,那位白蓮教的右護法的確在揚州城出沒,對方倒此地想幹什麼?會不會與漕糧有關。
提起漕糧,這裡就不得不簡單地說點漕運。
明朝定都北京后,京城的各種需求就進一步擴大,當地出產的根本無法滿足需求,所以,大量的糧食每年需要源源不斷地運往京城,但古代的陸上交通,那時沒有水泥路和現在的各種公路,這運糧隊行走起來,都特別的困難,水路就成為了特別重要的運輸手段。
特別是為水運做過傑出貢獻的隋煬帝,他派人挖掘了京杭大運河。
之所以叫做京杭大運河,一個運字就說明了實質,主要是為了發展交通和物流。
到了大明朝時,關於漕運就有了專門的官員來管理,有漕運府總兵官,還有漕運總督,品級很高,從一品或者正二品,除了這兩個有名的官職之外,還有漕運軍十來萬人,運輸船隻一萬多條。
可以想象一下,一萬隻船走在水面,那種浩浩蕩蕩的場面,除了這些,因為漕糧都是從地方徵收的,還需要地方的配合,當地的巡撫知府知縣,還有什麼科道,院道的官員都在這裡面有一定的權利,更別說,朝廷還從戶部和漕府會派出專門的官員來監管。
總之,漕糧的徵收,在當時不管對官府還是民間來說,都是最繁雜的一項事務。
在漕糧裝船之前的事情,秦韻並不關注,如果漕糧真的出問題,也只會在運輸途中,所以,秦韻在來之前,從錦衣衛的資料陳列處,詳細地查詢了關於漕糧運輸的種種。
明代的漕糧運輸,主要有三種方式,最早是支運法,兌運法,成化朝改成了長運法,一直沿用至今。
以前的兩種方式,農民都要參與運糧,而現在,農民只要交納一定的費用,但最主要的運糧方式變成了,兌運的軍官直接到江南各州縣產糧區受兌公糧。而運糧則由專門的官軍來運輸。
就秦韻一個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這種漕運制度在當時看起來很不錯,可要真的實行起來,弊端很多。
那時的運軍的紀律很差,品行大多不怎麼樣,所以,盜賣漕糧的事情屢屢發生,另外還各種花招通過漕糧賺錢。
如果完不成運糧的任務,他們更絕,直接將糧米賣掉,鑿沉船隻,稱被盜賊偷搶,或者說什麼風大浪急,被水沖走了種種。然後,帶著獲得的錢財,天地之大,任逍遙了,以當時官府的警力,哪有本事將這些人一一抓捕歸案。
除了運軍自己搞鬼之外,還有一些督運官和運軍沉壑一起,共盜糧米,或者地方官府在其中大耍手段,監守自盜等等,在這樣一個破綻百出的制度下,涉及的當事人又是那麼多,就算秦韻將自己此次帶來的人全都放出去,未必能面面俱到。
所以,就算以秦韻的自信,對這次任務的態度都是相當慎重的,本朝,誰沾上漕糧誰倒霉,她可不想成為那個很倒霉的人。
錢糧,不管在那個時代都是大事,如果有自己的監管,還是丟失了漕糧,朝廷的那些御史噴子們的口水就能把自己淹沒了。就算弘治帝父子有心對自己網開一面,但是落得一個無能的名頭,絕對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特別是自己現在在民間的風頭因為大明商業會所的連鎖經營,開始迅速控制大明的經濟命脈,損害了許多人的利益,那些人更是巴不得自己倒霉呢。
「可要我派人全城搜索一番。」柳折眉看著秦韻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當下緊握了她的手兩下,溫聲道。不管怎麼說,揚州城是他的地盤,他喜歡看到她永遠自信滿滿的樣子。
「最好不要動用官府的力量。」秦韻想了一下,開口道,白蓮教本就是一個民間組織,它在民間活動,就不會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如果用一些民間的力量,可能更容易得到消息。
如果漕糧真的有問題,她不希望白蓮教攪合進來。
「嗯,這個交給我辦就好。」
知縣大老爺的未婚妻那位滿朝皆知的女秦大人來了,這對揚州城的百姓來說,無異於後世的超級明星光臨。
一時之間,缺少娛樂的揚州老百姓們沸騰了,各種小道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大家紛紛都找機會出來圍觀看熱鬧,他們兩人徹底成了揚州城最引人注目的明星情侶。
比起這些老百姓來,揚州城的各府官吏們則有些膽戰心驚,誰讓秦韻是錦衣衛中的實權派呢?
他們不會認為秦韻這樣一個天子近臣,閑著沒事,就是前來看未婚夫來了,他們心中想的是,是不是揚州城發生了什麼事,或者是他們做的某些貪贓枉法的事情,被錦衣衛察覺了,秦韻下來調查的等等。
總之是各種腦補,因為秦韻這次下江南的目的,只有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和弘治帝父子知道,朝中的其他大臣都瞞了去,這些人才如此惴惴不安。
那些心裡有鬼的,在沒有暴露出來,該補救的補救,該掩蓋的掩蓋,一時之間,揚州城的官吏們都勤政起來了。
不過,秦韻此次到揚州城來,除了她的風采讓眾人印象深刻外,還有一點就是,有她和柳折眉當街秀恩愛,導致揚州城暗地裡私會,私奔的男女一下子多了起來,還有許多年輕的小夫妻,開始當街拉手,一時之間,成了揚州城的新時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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