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鳥毛（二）拍案而起

老胡叫胡萬能，老胡並不喜歡這個名字，但父母從小起的，當老胡大了想改就艱難了。老胡頭上是有了不少白髮，這不算什麼，許多比他年輕的人頭上白髮比他還多呢，老胡有時還暗暗得意自己的老當益壯！老胡時常要把頭髮梳得稍微豎起來，讓成千的士兵在自己腦袋上直立行走，很有氣派，老胡覺得這精神狀態有一點魯迅的風骨。這麼有氣度的頭髮現在卻遭到污辱的了，可見人要辱罵一個人是不需要什麼理由的。

老胡有一輛自行車，已用六七年了，由於保養得好，騎起來倒還輕快。莫非車用久了就是「破」，人上了歲數就是「爛」了么？

老胡很想伸出拳頭來教訓哪些雜種學生，讓他們明白什麼叫人格的尊嚴。

可要打出去的拳頭，既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充分的理由。

老胡在講他的課，可聲音不再清脆響亮的了。小媳婦受了公公婆婆的嚴厲指責之後一邊照樣忙她的家務，一邊帶著哭腔在為自己的行為辯解。老胡不是小媳婦，是公公婆婆。現在世道變了，是辛苦了大半輩子的公公婆婆受了小媳婦的虐待之後還得帶著笑面請求小媳婦的體諒。這世上刮的是什麼風呀，老胡感到這教室燥熱極了。老胡不願再看他面前的寶貝學生，他感到有許多學生在用古怪的眼神在打量著自己，隱隱約約地覺得有幾位女同學用一隻手捂著嘴笑。

教室里講話的聲音在嗡嗡嗡地響。

「吵死人，不要上這種課了！」剛才取笑老胡的那位同學拍桌子站起來。

「是你吵還是別人吵？你媽的婊子假什麼正經！」老胡壓不住心中騰起的怒火，把課本投向了那位同學。

老胡的課本擲在了前面一位女同學的臉上，女同學很痛苦的皺著臉。

老胡很意外，很不滿意。他走了下去。

一位同學從地面拾起課本交給老胡。

「你真是一個了不起的英雄！」老胡對那個拍案而起的男同學說。

這樣的課是上不下去了。老胡真希望那個男同學舉起拳頭向他打來，好讓他到醫院裡療養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