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二十一回

45第二十一回

決戰終了。

6小鳳不禁有些動容。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有了結束感,也才真正覺得能向趙家姐妹交上答卷。金九齡為財奪趙府,孔雀山莊為翎陷唐門,紫禁之巔權利爭奪的暗涌也終於算是在最後一刻被壓死在寒潭之中。

南王世子眯著眼望著轟然倒塌的葉孤城似笑非笑:「劍客的『誠』啊。」

便是當他話音剛落,無數羽林衛其其將槍指向了他。他身側四名宮衣少女立刻手執暴雨梨花針嚴正以待。唐思淼緩緩從人群後走出,望著南王世子冷冷道:「你以為有一堆暴雨梨花就萬無一失了嗎?」

南王世子淺笑道:「哦?莫不是唐二小姐有破解之法?要在眾江湖人士面前一展身手。」

「我沒有。」唐思淼懶懶抬眼,「可你有沒有算過這裡有多少人。便是你有七七四十九盒暴雨梨花,這裡是大內,最不缺的便是死士。」

「你覺得……是這些死士先死光,還是你的暗器先用完?」

南王世子的笑容終於變了,他冷冷道:「是嗎?我以為人都是惜命的。」

「可這世上永遠不缺賣命的人。」

彷彿是為了驗證南王世子的話,魏子云手下的羽林衛們齊齊向前踏入一步,其聲若雷似山動地搖。南王世子臉上的笑容終於淡去,唐思淼嗤笑道:「或許你自以為掌握人性善惡,可這世上的事往往不全是人性主導一切。」

6小鳳嘆了口氣:「你這局布得著實精妙,可正如你自己所說,成王敗寇。事已至此,你定要這四個無辜的姑娘同你一起陪葬?」

南王世子目光微動,他大笑道:「我說過了,我做事,喜歡給自己多留後路。」

他的話音剛落,6小鳳只感到一股刺骨的殺意從身後襲來,等他下意識的轉頭側身,被保護在最後的「唐雨」不知何時拔出了一把粹著劇毒的匕首死死抵在花滿樓的心口,挾制著他一步步地向南王世子走去。

「不許動!不然我就要了他的命!」模樣同唐雨沒有絲毫差別的少女目光中滿是陰毒,「唐二小姐,這把匕首可是你給我的,上面見血封喉的毒你自然也一清二楚。江南花七的命,可捏在你們手裡。」

少女挾制著花滿樓,儘是硬生生在槍林中破開一條生路。花滿樓的兄長為京做官,面對這樣棘手的人質魏子云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給了少女機會,她小心翼翼的退去南王世子身邊,畢恭畢敬道:「世子。」

南王世子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做得不錯。」

「這還要感謝世子買通了鬼手梁一天。」少女恭敬的低頭,聲音規規矩矩,可當視線掃向6小鳳眾人時卻是包含著數不清的鄙夷:「鬼手易容換臉的功夫果然舉世無雙,便是聰明絕頂的6小鳳也絲毫未看出不妥。」

南王世子獎勵般拍了拍少女的頭,望著被挾制的花滿樓微微一笑:「花公子,你是否在困惑,為何她連腳步同聲音都於唐雨一模一樣?便是司空摘星也做不到將另一個模仿到這個地步。」

花滿樓靜靜笑了笑,沒有回答。就彷彿被挾制的人不是他一般。南王世子緩緩道:「那是因為,我將她從頭到尾都揉碎了重新捏造。」

「當兩個人體重一樣,容貌一樣,舉止一樣,在刻意地隔著一堵牆度過一段時間。以她能力,別說是克隆便是完全還原也不是什麼難辦的事情。」

「但我不敢輕看花公子的耳朵,所以我便演出了圓月山莊那場戲。」南王世子面色淡然:「或許你們大多都認為那場戲是為了洗脫南王世子替換了當今聖上的嫌疑,可它最重要的目的,卻是將這個唐雨送至你們手上。」

「聰明人對自己千辛萬苦得來的答案總是堅信不疑。」南王世子微微一笑,「我說的對嗎?6小鳳。」

6小鳳面色難看,被唐雨挾制著的花滿樓卻平靜開口:「南王世子,花某可否詢問一句話。」

「真的唐雨在哪兒?」南王世子輕笑出聲,「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那麼有趣的玩具,我從未有和人分享的習慣。」

「若你們在這場戲中安靜的做好看客,或許此刻『唐雨』還能好好獃在你們身邊,而不是拿刀指著你。」

花滿樓眸色微暗,手指微動,可挾制他的「唐雨」便立刻將刀刃更往裡一分,厲聲道:「別動!」

「唐雨」道:「世子,這裡太危險,我們是先撤吧?」

南王世子微微頜首,魏子云卻大喝道:「亂臣賊子,豈是你說說走就走!?」

「哦?」南王世子挑了挑眉,「6大俠和唐姑娘怎麼看?」

6小鳳滿臉凝重的按下魏子云的佩刀:「讓他們走。」

「不行!」

唐思淼見魏子云固執,更是一鞭抽向了他腳前三寸土地,惹得一片羽林衛刀劍相向!唐思淼看著這一片大內高手,冷冷道:「我師妹的下落在他手裡。」

南王世子但笑不語。

魏子云憤憤道:「此等作孽之徒,一旦放走便是縱虎歸山!唐姑娘,你覺得他會將舍妹的下落真實吐出嗎!?」

唐思淼一時有些猶豫,魏子云見狀急急道:「唐姑娘與其信任這等言而無信之人,倒不如相信以6大俠和朝廷的能力定能將舍妹找出!」

「我的確不會說出唐雨的下落。」南王世子笑道:「但別這麼固執魏大人,便是沒有唐雨,花七的死你也承擔不起。」

魏子云一時遲疑,6小鳳按著他的刀刃寸步不讓。的確花七不僅與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在江湖人緣更是極好。不說遠的,單說眼前6小鳳便不會看著花七出事。若魏子云來橫的,搞不好會逼得6小鳳改投南王世子一邊也說不定。

可是「唐雨」的匕首距南王世子太近,在這麼近的距離中,即便是劍快如西門吹雪,也無法在那把匕首刺進花滿樓的胸膛前先殺掉南王世子。

南王世子的笑容一直都是這樣成竹在胸,正如他所說,他是個喜歡給自己留後路的人。或許在許多人眼中,他這種未敗先謀退的行為看起來自墮威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百密一疏往往就是自古英雄的葬生谷。

「唐雨」是他最得意的一步棋,看著勝利者的臉孔一下扭曲成敗者,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感變回由衷的充斥他的胸膛。這種情緒甚至可以抹去先前失敗的陰影。

他成竹在胸的笑著,相信無人可破他這條路。

可他忘了一個人。

決鬥前的西門吹雪做不到,不代表決鬥后的西門吹雪做不到。

南王世子只來得及看到一道白芒閃過,便感到有什麼從喉中流下。他下意識的撫摸自己的脖頸,只能觸摸到一手腥濕溫熱的液體。

西門吹雪在不遠處執劍而立,劍尖直點挾制花滿樓的「唐雨」。而唐雨手中的那把匕首,已然斷成兩節。

沒人看見他是怎麼出劍的,又是何時從屋頂躍下。他的周身無一處不是劍意,無一處不是劍氣。6小鳳驚疑不定的回想著剛才的一劍——若是說先前他還有自信接下西門吹雪的一劍,此刻便是半點自信也無。

葉孤城已不在,這天下又有何人能接下西門吹雪一劍?

南王世子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沫,他看著掌心血色,毫無頹唐,仍舊微微一笑感慨曰:「好冷的劍,好寂寞的劍。」

話音未落,這名黃袍男子便如枯松崩倒般墜下,花滿樓聞聲迅速止住他身上大穴,聲線也再不復先前鎮定自若,急急道:「唐雨在何處?」

南王世子微笑,眯起眼中不知看見了何物。他用沾滿鮮血的手抓緊了花滿樓的衣領,笑意津津,宛如詛咒一般輕聲道:「你不會讓你知道。我得不到的,寧可毀掉也絕不相讓。」

「唐雨」被西門吹雪劍尖直抵,只能眼睜睜看著南王世子宛如睡去一般閉上眼。她眼中劃過一絲絕望,宛如野獸低咆一般悲愴長嘯。在西門吹雪尚未來得及收劍之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頭向西門的劍尖撞去!

泛著月光清寒的劍尖自她眉心穿過,直透後腦。那張同「唐雨」一般的面容上除卻刻骨的悲傷,剩下的只有完成了一切的心滿意足。

西門吹雪沉默半晌,抽出了自己的劍。淡淡血色暈染在少女的眉心上,宛若最艷麗的硃砂痣。而一抹血液凝成的菱形貼花,終於算是將她同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區分開來。

她不是唐雨,她又只能是「唐雨」。她是南王世子親手締造的唐雨。所以,在那名青年發現她可以身量同唐雨相仿又擁有模仿聲線的絕技時,她那點藏在心中的小小戀慕,便化成了剔骨重生的執著。

我不是她,我卻又想成為她。

6小鳳接住了少女癱軟的身體,默默伸手合上了她黑色如夜的眼。

失去了主人四名侍婢已經被制住,可以南王世子的個性,唐雨的下落她們也該不知。

西門吹雪看著劍尖落珠緩緩道:「我並不想殺她。」

「我知道。」6小鳳笑了笑,「就憑她同唐雨一模一樣,你也不願下手。」

西門吹雪沉默片刻,道:「可現在她死了,這世上還有誰能知道阿姝的下落?」

6小鳳沉默了,唐思淼也沉默了。

南王世子死前可以說出這麼一句話,那必然是斬斷了一切能夠聯繫起的線。

他們都知道,這世上再也沒人有能知道唐雨的下落了。即便6小鳳在聰明絕頂,當面前的線索斷了個乾乾淨淨,便是大羅神仙也難以尋到不知在何處的令一頭。

即便是有朝廷相助,天下何其之大,要如何才能尋到一個不知在何方是否被易容的小姑娘?

花滿樓緩緩起身,月光射在他有些蒼白的面頰上,映得他領間的血跡越發明晰。沾染著血色的江南公子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一眼——往常總有人會握著這隻手,笑容快樂彷彿世上沒有任何煩惱。他的手指觸碰到裝著一個小小泥人的錦囊,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般淡淡道:

「總能找到的。」

「一年、兩年、亦或者五年、十年。」花滿樓微微笑起,「天下何大又何小,終我此生,我總能在一個地方,找到她。」

坐看月中天,莫相思,莫相念。終我此生,尋君音聞。

【暴雨飛星乾坤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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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暴雨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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