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桃粉
遊玩未果,反倒走失,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研究,無疑都是一樁讓人發笑的傻事。礙於季修然和黎安小小年紀便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峻容,這樁傻事自是不能拿上檯面來說,笑聲也便因此啞然止住。
陳伯最近一段時間很忙,但這個忙,似乎與季修然和黎安沒多大關係,不覺讓人感到疑惑,這個長年留在此處的陳伯近來頻頻失蹤,可謂一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英姿,究竟是幹什麼去了。
大家私下猜的風生水起,偶來閑暇時,季修然也會拉著黎安去聽一聽。有的說陳伯近來是惹了一樁風月事,感嘆陳伯人雖中年,可氣質儒雅,絲毫不輸於電視里那些個男青年,季修然覺得這個猜測也並不是毫無根據。又有的說陳伯受人脅迫了,正幫著什麼人做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季修然想了想,覺得這個說法要是真的,他一定,一定鄭重感謝那些綁了陳伯的人,並要求快些撕票。
察覺到自己的想法可能不太仗義,季修然默默瞥了一側的黎安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坐回了書桌旁,。黎安跟著一起坐下,兩人齊翻著手上厚重的書本,是陳伯這次臨出發前特意交代哥倆務必在他回來之前看完的。念及陳伯有心,想著是怕哥倆有什麼地方看不懂,樹葉上隨處可見圈圈點點的痕迹,這樣一來,理解上倒是省了不少事。
一冊書看下來,也只花費了一上午光陰。
百無聊賴之際,季修然忽然想到了那家玩具店,想去那裡瞧一瞧。
這個想法一出,便抑制不住。
黎安已經伏在書桌上睡了去,再把他叫醒一起去的話,不太好。
季修然起身從他身旁繞過,走出了書房。
再次來到這家玩具店前,距離上次,不過一月之久。
推門而進的聲音引了店內少女的視線,她對著季修然笑笑,熟絡招呼:「來了。」
季修然怔怔,應聲點頭,呆站在門口處,不進也不退。
蘇簡端著冒著熱氣的茶杯走到他面前,說:「過來坐。」
季修然跟著蘇簡朝著店裡走了走,挨著那張木桌坐下,好像上次來的時候,也是坐在這個位置上。
蘇簡把茶杯放在季修然面前,自己坐在對面,和初次見面時別無二樣,露出文靜笑臉,說:「上次你回去你爸媽沒揍你吧?」
季修然一愣,說:「為什麼揍我?」
蘇簡臉上露出一絲困惑,旋即笑了:「那是我想錯了。你這次來是要做什麼?」
這簡單一問倒是真把季修然給問住了,他只想著來,卻沒想過來做什麼。這家店鋪並不在繁華階段,若不是之前和黎安一起走轉,他根本不會知道這裡有這麼一家不起眼的玩具店,對,不起眼。可這次一個人出來,他卻來到了這家不起眼的玩具店。
季修然一時語塞,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釋,索性不作聲,目光靜靜落在玩具店內任意一處。
見此,蘇簡也不追問,只說:「這次你出來有沒有跟你家裡說一聲,免得他們擔心。」
他說:「不需要。」
蘇簡笑笑,說:「上次問你什麼,你也是這麼回答不需要。」
季修然沒說話。
眼看著天都快黑了,季修然還是端坐在原處,沒有任何打算的模樣,不過手上卻拿了一本書。
蘇簡怕他無聊借給了他一本漫畫書,原本就是打算著藉此幫季修然消磨一下時間,只是沒想到,這功效未免太好,這時間消磨的未免太久,瞧著季修然看的津津有味的模樣,蘇簡又不好催促他早些回家,以免家裡人擔心。
整冊漫畫書翻看下來,天差不多黑透了。
季修然抬頭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幾乎沒人再行走的街道,稍有愧疚,說:「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蘇簡看了眼門外,然後笑了笑,說:「不用了。」
季修然沒說什麼,跟著蘇簡走出玩具店,幫著她把玩具店的大門鎖上,兩人默契地朝著街道的同一方向走去。
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疊交在一起,好像地面上的人正親密攬在一起。
季修然一直很沉默,蘇簡也是如此。
微涼的風拂面而來,吹走夏日裡幾分焦灼,街道兩旁有草有樹,這會兒正是聽蟲鳴的最佳時段。
也不曉得這蟲兒叫著累不累,只覺擾人的緊,也不曉得這蟲鳴究竟幾時會停,夏去秋來它便沒了蹤影。
蘇簡偷偷瞄著身旁走著的男孩兒,面目冷峻不失帥氣,任誰與這樣的男孩子同行,怕是都會有愉悅心情。想到這,蘇簡抿唇笑了笑。
只嘆這晚燈光微暗,不足以把她的笑展現的如夢如幻,僅展露著美好。
季修然微低頭看了眼蘇簡,低聲說:「再見。」
蘇簡笑笑,說:「再見。」
分別在路口,一個向東行,一個向西走。
黎安不曉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了,醒來時已經不見季修然人影,徒留一室墨香沁人心脾。
撐著酸痛的腰身走到床前來,瞧窗外景色,已近黃昏,想來自己是睡了有一會兒了。不過這一覺,睡得可並不舒服,黎安甩了甩酸脹的胳膊,走出書房。
這一路上都不見季修然的身影,黎安叫住一個男佣,詢問對方季修然的去向,對方支吾半天也說不清楚,唯一能確定的也只有季修然在自己睡著時隻身出了府邸,不知道去了哪。
男佣見黎安出神之際,慌忙走開:「黎少爺,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下去了。」
黎安點頭。
男佣一溜煙跑走,唯恐黎安忽然改變了主意。
黎安心不在焉走到後院,花壇里陣陣花香勾起了他的心神,少年渡著步子在長椅上坐下,正值黃昏時期,除了花香不斷湧入鼻腔外,其中還夾雜了些許飯菜的香味,黎安出神地望著一處。
對於陳伯近來的異樣,黎安的了解要比其餘人多些。
陳伯收到本家來信后便幾次被召回,雖不清楚信上的內容,黎安隱約覺得,這事八成和前段時間季家二夫人墜樓的事有關,可陳伯既未在他二人面前提及,自是有意不許他二人知道,他便不能主動開口去詢問。
多說無益。
要想知道更多,成為無法任人擺布的東西,他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黎安目光冷了冷。
「那個,打擾一下,」女孩兒漲紅了臉,小鹿一樣閃爍的目光對準了黎安,說,「請問季少爺什麼時候會回來?就要開飯了。」
說到最後,女孩兒的聲音越來越小,好在私下較為安靜,足夠黎安把女孩兒的話聽清。
落日餘暉,配著女孩兒漲紅的臉,倒有幾分喜色。
他看著她,說:「我也不知道阿修什麼時候會回來,不過如果你肚子餓了,就先去吃飯吧,我等他就好了。」
目光觸及到女孩兒制服上的銘牌,她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陳知念。
黎安淡淡移開視線,看著依舊站在面前沒有離開的陳知念,道:「不去吃飯么?」
陳知念慌忙搖頭:「不不不不,我肚子不餓……」
黎安沉默了一會兒,說:「你來這裡工作多久了?」
搞不清楚狀況的陳知念下意識地啊了一聲,坦白道:「就是學校不上課的時候會來這邊做些事。」末了,又補充道,「賺點零花錢。」
黎安點頭,說:「那要努力,別把學習落下。」
陳知念有些摸不著頭腦,臉比先前又熱騰了幾分,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一邊說:「我會的我會的。」模樣看上去有些滑稽。
黎安隱約有了笑意,從口袋裡取出一方手帕,遞給陳知念,目光落在她額頭沁出的汗珠上,說:「你很熱么?」
原本還不覺得有多熱,這會兒被黎安一說,全身上下倒像是著了火,一陣一陣發著熱。陳知念後退一步,忙擺手道:「不熱不熱。」
伸在半空中的手並未因了她的話收回,反倒又向前伸了伸。直到陳知念接過那方手帕,黎安才收回了手。
陳知念拿著手帕在面頰上擦拭一番,手帕上果然因這一動作留下一片水漬,陳知念有些窘迫地將手帕攥在掌心,看著黎安,怯怯道:「你這個手帕還要不?」
黎安微諤,看著陳知念,認真道:「你可以洗乾淨了再還我。」
陳知念心下歡喜,轉而又生出點憂慮來,看著黎安的目光也越發焦慮不安:「那個,要是給洗壞了,會扣錢么?」
黎安雲淡風輕道:「扣。」
瞧著陳知念一下跨了臉,黎安樂在其中,冷峻的面孔微微動容,本想著就是開個玩笑來逗逗面前的女孩兒,沒成想對方居然當真了,看著模樣,真叫黎安無奈中又覺好笑。
天色暗了下去,從大廳內又走出幾人來到黎安身旁,恭敬的模樣不愧是陳伯一手調教出來的,相比於之前的男佣和面前的女孩兒,這才是季家的人該有的風範,無論是主人還是僕人,亦是如此。
男人恭敬地走到黎安面前,弓著身子:「晚餐時間到了,請黎少爺用餐。」
黎安點頭,手搭在男人的胳膊上站起,在男人的攙扶下離開了後院,回到大廳。看了眼桌上誘人的飯菜,黎安抬抬手,道:「撤下去,等阿修回來再上。」
「是。」
男人略有不安地看了眼腕錶,對著端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少年,恭敬道:「季少爺這麼晚還沒有回來,用不用屬下帶人出去找一找?」
捧著的書翻了一頁。
「不用。」
男人還想說什麼,話還沒出口便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緊接著一少年便映入眾人眼中。麻利的女僕早已在季修然露臉的一瞬就小跑著上前了,為季修然換掉鞋子,擁簇著少年走到沙發前,季修然抬手,眾人紛紛退下。
大廳內只剩下兩人,並排坐在沙發上,合看著同一本書。
黎安蹙眉:「你再不回來的話,他們就要出去找你了。」
季修然不以為意,手劃過正讀著的一行字,說:「你會幫我把他們攔下來的,我知道。」
黎安沉默了會,說:「吃飯吧,我餓了。」
季修然驚愕:「你還沒吃飯?那你之前在府邸這麼久都幹嘛了?」
黎安黑線:「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