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巴赫G大調第一協奏曲
夏禾楓撐著傘咬一口手中的蘋果在滿牆滿地的濃蔭斑駁中漫步,午餐照例就這樣打發了,有時候還會加一杯冷飲。這種酷熱天氣讓人倒足胃口。她目光看似漫不經心地掠過服裝店的櫥窗其實是沒有寬裕的錢買這些身外物。想買不能買,看了又忍不住,心裡矛盾除了咬蘋果還能如何。
真倒霉!一間櫥窗中模特穿著深紅色連身裙吸引住她的目光,那種純正的紅色張揚醒目正是她一直想要的款式。她咬著唇再三尋思,耐不住那種迫切想要的**推門而入。店裡清涼的冷氣使毛孔一下子收緊汗水被吸干,店員從衣架上拿出那件紅裙子遞到她手中,在試衣間里第一件便是看價碼牌,暗暗嘆氣:這種小店賣的價格跟大商場一樣貴。
別看東西只是東西,只有付得起錢才能帶回家。
她把衣服還給店員,店員問:不合適嗎?再看看別的。買不起的東西,她向來不再看第二眼,推門出去一股熱浪迎面襲來。人有些混沌,彷彿聽到有人叫自己。左右看看,路旁停著的黑色賓士車窗降下,一張年輕秀氣的面孔駕著墨鏡,那人正在對她招手。
「禾楓?」
誰?她皺著眉頭想不起來。
他從車上下來踏著一地細碎陰影走向她。長相秀氣端正不代表不會是猥瑣之徒,她正胡思亂想。
那人已笑眯眯的站在面前「真是巧,老遠看著就像,果然就是你。」
「你」誰啊兩字未出口,她已經認出他,隨即改口「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一個人嗎?你爸媽呢?」
「他們年紀大了,在那邊養老不回來了。你爸媽呢?」
「美國真是好地方」她言語里夾雜諷刺「能把個老實巴交的人養得看上去姦猾無比,難怪你爸媽要在那裡壽終正寢。」
他一陣笑」你真是一點沒變,嘴巴還是那麼損。」
「別一個勁傻笑。」她假意看錶「差不多我要回公司了,下次聊。」
「你哪兒上班?我送你。」
「就附近,送什麼,走幾步就到了。」
「給」他遞上一張名片,瞅著她「你的呢?」
她冷『呵』一聲,接過「我是小人物,沒這玩意。」
看著禾楓冷淡的面孔他有點失落,還想再多說兩句:「我回來有半個月了。」
「長留還是小住?」
「小住吧,也說不定。你要是想我長留我就長留。」
「夏松林,咱們雖然多年不見卻也算知根知底,少噁心我。」
他訕訕的扯開「我說就噁心換成別人說就不噁心了??」
她看他一眼,撂下一句「走了,拜拜。」頭也不回的自顧自穿過馬路。夏松林看著她走遠,雙手插進褲袋往回走看到服裝店櫥窗里那條裙子,搖了搖頭,嘴上忍不住嘀咕:眼光真不是一般的差啊。右手從褲袋抽出來,推門而進。
她穿過馬路一直走,衣服因汗貼在身上並不舒服,伸手扯一扯。指尖透過薄衣料碰到小腹。這才發現指尖涼涼的。出乎意料之下遇到夏松林,受到不小驚異。驚異中有一大部分是出於自卑。他不一樣了,開著小跑車穿著名牌衣服跟從前那個傻裡傻氣的愣小子,大大不同了。
他們的經濟狀況比從前大好,遠不止一點點。
心裡嫉妒他們的好,自卑自家的差,同時湧出萬分寂寥。
回到公司,小張努努嘴,她不禁皺眉。有話大可以說出來,何必擠眉弄眼太小家子氣了。
「李總找你半天呢,你去下他那吧。」
禾楓笑笑,轉身往裡間走。透過百葉簾看到中年禿頂的李某正在打電話,佇足想了想還是等下再來比較好。正要離開被他看到,他點頭示意她進去。
站在門外,她拍拍自己臉頰,微笑微笑。展露著推門進去叫了一聲:李總。
李某點頭,指指對面的椅子叫她坐下。自顧自又講了幾分鐘電話,才索然掛斷。期間她呆坐著發困險些打哈欠。
「嗯,小夏。這個月你做了幾張單子了?」
來了,來了。她早就料到,這個月她只有一張單子上個月也不多,啰里啰嗦的不就是要多拉業績嗎。
我不想嗎?也要有啊?我既沒有有錢有勢的老爸,也沒有人際通達的親戚,更加沒有可以抱大腿的乾爹!她心裡這樣想,嘴上服軟道「李總,我會努力。這個月保證業績會達標。剛才我就是去見了一個客戶,是筆大單子呢。」
「你有把握?呵,你也知道做這一行看的就是業績,小方雖然剛做這行,可她爸爸很幫她,大單子有好幾張。你也可以往親戚朋友這邊發展發展,是不是?」
「嗯。」她始終微笑著「我會加把勁的。」
李某又絮叨了許久才放她走,這一出來她直奔洗手間。真是忍無可忍!看著廁所鏡中的自己,怎麼會混的這樣慘。看看夏松林吧,說是堂兄妹可瞧著天差地別的。夏松林!對,讓他買一份大單子,這個月還愁什麼。不殺他這頭豬才真是浪費。重新再忍,她吁出一口氣原本愁苦的臉上瞬間又有了光彩。
她努力對著鏡子笑了笑,鏡子里印出一張單薄素凈的面孔,毫無表情。但是眼睛里有怯意,是缺乏自信的人,抿緊的嘴與挺拔的鼻樑又反映出此人的性格倔犟執著。藍色百葉帘子拉密,衛生間里一片清涼幽藍,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表,時間差不多該出門了。
失業以來,找工作是她的一塊心病。下午的面試此時變成無形壓力,因為很重要便產生猶疑繼而有了怯意,軟弱引來的無力感使她忐忑。
站在置地大廈的大堂里,看著落地窗外,街市上人車川流不息兩旁銀杏筆直矗立在**的陽光下更顯色澤碧青。眼澀,忍不住一眨。萬曉玲的一隻手搭上她的肩,她含笑。
「來的早了點。」
「我做公車來怕遲了。」
「嗯,早到比遲到好。你別緊張我與陳總打過招呼了,放心問題不大。」
「萬姐,真的謝謝你。」
「辛絛,成了再謝不遲。來我們上六樓。」
倆人乘電梯上綠島的房產公司總部,來面試的人不少,期間頗費了點時間到下午三點多辛絛領了資料和兩套制服與萬曉玲走進電梯間。
「我早說沒問題的,這下好了。」
她微笑,看著手中提著的袋子,一顆心總算有著落了。
「怎麼謝我呢,請我吃頓好的吧。」
「一定的,地方我來選,你可不能替我省錢。」
「咱們的關係說這些多餘了。你好好做,咱們這裡算是提成高的了。等下你去綠島勇敢家園那邊適應下,小耿在不懂得多問她。還有,明天正式上班,資料一定要記全。」
「我會的。萬姐,還是那一句謝了。」
「謝什麼,真是的。我聽說鳳凰里要拆遷?這一拆你不就是小富婆了,我可要傍著你呢。」
「是有這個消息,也說不準的。不過房子是在我哥名下,賣了也不是我的。」她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繼續說「我到是希望不拆。」
「那裡環境不比從前了,多雜啊。」
「從小住到大,不想搬。」
萬曉玲笑。電梯門叮一聲打開,身後的男子催促了一聲,推了一把萬曉玲從旁走出電梯。
「急什麼?沒禮貌!」
辛絛看去,他正好聽到萬曉玲的話,轉過面孔朝她們只有片刻,繼而推開門已走出大廈外。
裡面,倆人因辛絛要趕去勇敢家園那邊,只得匆匆話別。她出了大廈走了一段路來到公車站,正在站牌前研究搭那一班車。
身後傳來「你在哪裡!趕不過來?你那輛破車早該報廢!冷氣開不著也就算了,現在連發動都不行,我已經扔了!留著?幹什麼?也不知道哪個混蛋買給你的,我給你買個新的!」
他暴躁的聲音直刺辛絛耳膜,她看向他,正是電梯里無禮的人。夏日炎炎,倆人臉上都出汗泛著油光。他感到有人在看自己,回望過去。辛絛立刻看向別處,他繼續對著電話說「等下你直接來接我。你還敢問我那輛破車在哪裡!閉嘴!掛了!」
這熱浪讓人火氣莫名漲高。
她眼睛看著馬路盼著公車快些來,心裡想的卻是:這個男人好似在哪裡見過?一時半刻卻又想不起來。忍不住,她假裝不經意東張西望,其實想抓住一瞬間看個清楚。
這邊29路帶著濃濃尾氣停下,裡面黑壓壓擠滿了人。車門一開,他先上了車。雖然開著冷氣,到底人太多空氣渾濁不光不冷還充滿異味,辛絛抓住扶手,車子顛簸著上路,她隨著慣性搖晃了一下。有人在下一站下車,他即刻搶佔空位。別指望在公車上有什麼紳士有什麼女士優先。生活就是競爭,不爭不搶就只有呆看的份了。還能指望什麼。
車到站,辛絛下車,他也在這一站下。
一前一後走進綠島勇敢家園的展廳。
她詢問前台,有人叫來了耿麗華,她穿著制服挽著髻子,身段高挑只是面色冷淡。
「麗華,你又要帶徒弟了?」
她只嗯了一聲,面上毫無其他。辛絛跟著她到了後面女更衣室,她指指裡面「換了衣服出來。」
「好。」原想再說點什麼,看著她冷淡的面孔也就語塞了。
換好制服,重新紮了一下馬尾,走出來卻不見耿麗華,想她去了展廳。忙出去,果然她在那邊為客戶介紹。這時不方便打擾,她自顧自觀察周圍。那人也在展廳里正在看房子模型,難道是想在這裡買房子,搞不好會是自己第一個客戶。
辛絛問了前台,那小姑娘很好說話「你先讓有意向的客戶填一下咱們這單子,其他嘛我也不是很懂,麗華是你師父你問她更好。」
她拿單子來到他身旁,「先生,你好。」
他抬眼,聽她說下去「我們這裡邊的房子很不錯,如果您有意向,方便的話可以到這邊來填一下我們的客戶資料,讓我們了解您的需要和喜好,好為您做介紹。」
他接過單子,大致看了一下。在姓名一欄寫下:應梓柏。
她略感震蕩,但稍縱即逝這一次更具深意的打量對方。其他的,他並沒有填寫。
他揚起面孔突然發問「勇敢家園,這名字好嗎?」
辛絛不知道他會這樣問,不解的笑了笑「不好嗎?勇敢者的家園,不錯的名字。」
「真土。」他站起身,往大門走。
她在原地不知自己做錯什麼,說錯了什麼。這位客戶先生不明所以的走了??於是追出來,快步跟在他身後詢問「不好意思,我是一天上崗算實習,並不是很懂,什麼地方做的不好,您可以跟我說。」
他置若罔聞,往前走。
她又追了幾步,作解釋。可那人始終沒有回頭,只得停下腳步放棄,卻不是因為他沒有回頭,而是他那種冷漠叫人望而卻步。
在馬路對面的車站,他在等人。太陽未下山西邊雲霞渲染燦爛,金紅的光像蒼穹的一道傷口。
黑色世爵按喇叭,他上車。車中冷氣十足,汗水很快被吸光。
「去哪裡?面色不佳?怎麼了?」
「煩死了。」
「我?」
「那個售樓小姐。」他拿出ipad「煩得要死。」
「呵呵」開車的女人一陣歡笑,隨即板起面孔「我的車呢?」
「扔了。」他專註在ipad上,以隨便的口氣打發她。
「你有沒有搞錯!我的車!」
「那麼舊,你都不開開我的,留著礙地方。」
「那車是你這混蛋送的!不然我留著幹什麼!」
「我?」他看向她「我不記得了?多少年前的車了,換一輛。」
她嫵媚的笑起來,恐怕是勾起了什麼美好回憶。
他放下ipad,看著前方道路正經問道「那事辦得怎麼樣?」
「我辦事你放心,約好了,後天晚上。」
「我買了你想要的那隻包,這下輪到你滿意了。」
「哇!」她剎車,把嘴往他臉上貼。他一把推開她,往她腦袋上一拍「少噁心我。開車」
她見他面露愉色,便借這個機會說「我知道咱們有錢,但錢要花在值得花的地方。」
「我喜歡的就是值得的。我的錢要花在我喜歡的地方。」
她不做聲,車飛馳大道。
是夜,辛絛在白幟燈下苦記資料,七十平方的小屋只有她一個靜寂無聲。久坐用腦她起身舒展一下,來到陽台。鳳凰里是70年代舊式建築,陽台是敞開式沒有窗戶的,如今不少人家裝起防盜窗,辛絛並沒有。
她來到陽台,見當空一輪皎潔圓月,清輝照得周圍雲團明亮,月光靜無聲息地灑落世間。也淡淡落到自家。她一個人這樣站著雙手搭在檯面上仰頭看著,久久彷彿捨不得什麼似的出神。
同一輪月下長街上霓虹流彩,那抹清淡早被淹沒忽視,再沒有人有情致雅趣抬頭去欣賞月色,繁華是放縱是盡情是迫不及待是**橫流容不得半點憂思耽擱。誰也沒有那種多餘的心情。夏禾楓和同事們吃了飯獨自在街上走,手裡拿著夏松林的名片反覆看著,有猶豫可是想到生計也就忍了下來。放下自尊打通了他的電話。
那邊聲音里傳出得意。
「我還以為你不會主動找我呢。」
「怎麼會,這不是找你了。」她面上流露厭惡,語中帶笑「什麼時候有空,我請你吃個飯?」
「有事?」
「沒事啊,我就不能請你吃飯。」
「不像你作風啊~」他在電話那頭笑「好吧,我請你。」
「呵,好我等你電話。」
「嗯」那頭無聲,卻沒掛斷。
她則麻利的掛斷,把手機扔回包里。雙手環於胸前,心裡湧上一陣酸楚。不是為了生活何苦低這個頭。本來應該趾高氣揚,鄙夷夏松林一干人;本來應該絕不聯繫他,對他們冷眼相待;本來她想到這裡面色鬱鬱寡歡,脫口而出:本來我們一家人應該很開心的。
看上去很開心的此刻好像是他們。月光也有照不到的地方,phoebeclub里應梓柏喝著酒正看他那位美人在眾多男人簇擁下大肆**,一段熱舞更是激情高漲。有色心外向者上前吃豆腐。他擠進去在尖叫聲此起彼伏中陪著跳了一段。倆人一身大汗走回吧台,喝酒如飲水一般。
「怎樣,不錯吧。」
「就這樣。」應梓柏背身靠在吧台,一副玩膩的模樣看上去無精打采。
「你等著。」她走開一會兒帶著另一名艷女過來,介紹說「菲菲,這是créelenouveauchoix的老闆。便宜你了。」
「久仰啊~」艷女抿嘴笑著靠近。
應梓柏先是低頭肩膀微顫,後來是手抵在鼻端實在忍不住大笑出聲,弄得菲菲很是尷尬,不解的望向翁君寧。
「喂,有什麼好笑的。」
「她還沒有你漂亮。」他來勁了「你看看,腿沒有你修長,腰沒有你纖細,連五官都沒有你精緻耐看!還有穿的是什麼?!嘆為觀止,不得不佩服。小姐,你這身行頭哪裡買的?估計很難買到這麼難看的,自己做的吧。」
菲菲『哼』的一笑,不爽道「迪奧的,土老帽。」
翁君寧在一旁別轉面孔笑個不停。
菲菲跟她抱怨「他怎麼回事,看著挺不錯的,怎麼這樣啊!」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他那種暴發戶,我不稀罕。」菲菲瞪他,轉身就走。
留下那兩人樂得不行。
「你那張嘴真讓人受不了。」
「說實話也不行,我還得看她臉色。」
翁君寧懶得理他,往周圍煙視媚行一圈,推他一把「我先過去,你自個玩會兒。」
「嗯」他點頭,大手一揮「去吧。」前腳有人走後腳就有人續上來。
「嗨~」一雙柔軟的手搭上他的肩,他轉頭看她。
「好久不見,怎麼鬍子颳了。」她往他身旁一坐。
應梓柏對著她,一言不語,一直看著。
「翁君寧在那裡都那麼引人注目,一眼就能從人群里辨別,長得美就是有這種好處。」
他還是看著她。
她笑笑「你說是不是?」
他聳肩,不予置否。
她伸手摸摸他刮掉鬍子的下巴「以前比較man,不羈的樣子很招人喜歡。」
「天太熱颳了。」他臉上在笑,卻沒有發出笑聲。一隻手拉過她,倆人走出酒吧。翁君寧看著他們離開,稍後盡興而歸。
隔日,她拎著他送的包,穿一身黑白菱形花紋的低胸齊膝長裙,系著黑色粗要帶,蹬著黑色皮靴,風姿綽約的出現在他辦公室門口。他聞到一陣濃郁的香水味,第一反應就是蹙眉,不用抬頭也知道是她。
「只要聞到這股臭味,就知道是你。」
她也不生氣,「昨晚你走得太早,好戲都錯過了。」
他抬眼,今日她抹了紫紅色的唇膏更顯得肌膚白皙如瓷,一臉春風得意。
「他們在地上跪成一圈,圍著我學狗叫。里裡外外有三層呢,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她說著坐到他對面的位子上,點起一根煙。
「瑪麗說要去結婚,這事你知道嗎?」應梓柏說完對著電話答錄機高聲道「瑪麗!一杯旗槍。」她提聲插入「一杯kopiluwah。」
他聲音更響蓋過翁君寧「把空氣調節器打開,快點!我要臭死了!」
翁君寧白他一眼,笑說「瑪麗怎麼受得了你。」
「她走之前必須找到合適的人。」他不滿意的的看向門口,瑪麗端著茶與咖啡進來,又誇讚翁君寧的香水味道很不錯。
翁微笑「瑪麗你越來越有品味。」
「翁小姐,別笑話我。都是跟您學的。」
「臭也是一種品味,長見識了。」他總結。
她與瑪麗對視,倆人目光中流露出互相佩服的意味。彷彿能忍受他的人都很不容易。
「說正事。你那邊都安排好了?」
她滅了煙「明晚八點,楓林雅苑。」
「嗯,很好。」
她展露迷人笑容,應梓柏把電腦屏幕轉向她「我定了綠島。」
「小公司,與地城不能比。上選幾率不高。」
「把它包裝一下,定位為國際型。再弄一票外國團隊問題不大。」
「其實我們對地產不在行」她話說一半觀他面色便話鋒一轉「你的意思我明白找群專業人士就行了,是吧。」
「我們只要準備足夠的資金,別的不是問題。」他很自信「都可以解決。」
她笑而不語。
倆人又談了些末梢細節,主要還是應對那頓飯局的事。現在要是想辦成一件事首先就得請客吃飯。飯局的水深得很。
駕車去楓林雅苑的那一天,路上倆人買了解酒藥各自吞下。
好比上戰場要穿盔甲,這是大戰前的準備。
在這樣一個輕風明月相伴的晚間應梓柏站在露台看著大片大片槭楓它與紅楓模樣類似,但是它初長為紅色漸漸變為綠色。在這時節大多為青綠,有少數幾棵葉尖仍深紅。遠處山巒淡淡隱於夜色,長空暗藍薄雲幾縷。
算是良辰美景,可欣賞它們的人,面有郁色可見心情不好。
翁君寧在裡面,猩紅的指尖夾著一根煙,吐雲吐霧悠然自得。
半響,他的抱怨聲傳進來:「還要等多久!」
「放心人是一定會來的,當官的自然要擺擺官架子。咱們等都等了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人來的話,我倒不在乎等。」
「喂~」她站起身一襲黑色鏤空緊身旗袍,把個好身材盡顯無疑。不要說男人就是女人也會看痴的。走到露台,瞧著他「我和郭力老同學了,他這個人我清楚。不過,我雖然是以自己的名義邀請的他,他現在恐怕也認不出我,等下我就自認是翁君寧的表妹。不想嚇著他。」
梓柏忍不住壞笑,去揉了一把她豐盈亮麗的長捲髮。
「動什麼動!把我頭髮弄壞了!」
倆人掏出煙,背靠在扶欄上。相對而吸,煙霧吐出來一下子被風吹散無隱無蹤。
整整一小時后,郭某人才大駕光臨。應梓柏與他一番客套,看準他的脾性后大肆厚顏無恥的奉承,每一句話都講到他心坎上,每一個馬屁都拍的他心花怒放。郭某直說倆人相見恨晚。
他喝酒吃菜與應梓柏談笑,但目光沒有一刻離開翁君寧身上。她來到他身旁敬酒,撩一撩黑色的長發,耳垂上戴一顆渾圓白珍珠,白皙纖長的手指上也戴著同款珍珠。媚眼如絲,即風塵又高貴。很難讓人想象這兩種參合在一起是什麼樣的驚心動魄。
酒過三巡,郭某的手摸上了她的腿。
她毫不動容,談笑自若。
郭某樂得閉不攏嘴,不知怎麼想起,便問「哎~翁君寧呢?請我來,自己到沒出現?」
「我來不一樣嗎?」
「一樣一樣。」他靠近她耳語「你來了,別人來不來無所謂。」
梓柏自然都看在眼裡,心裡不痛快嘴上功夫更了得,舌燦蓮花一路哄得郭某恨不得歃血為盟,直已兄弟稱呼。一頓飯吃到大半夜,郭某仍未盡興,騷動地摟著翁君寧問「等下還有什麼節目?」
梓柏上前,他一把握住他的手此時酒意正濃,一張嘴一股酸腐「老弟,放心。你的事我保管你滿意。表妹我護送,今天記著下會兒不用通過老同學,我們直接聯絡。好吧。。我。。。我先走。。好吧。。。。」
他看翁君寧,眼中滿是歉意。但是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他需要這個盟友,他不得已。低頭的一瞬間,不是不猶豫的。翁君寧挽著郭某的手臂,半個身子倚在他身上,只聽郭某說「你真高,剛才坐著沒瞧出來比我還高。」她回「我穿著高跟鞋呢。」話語間回頭朝梓柏睒一睒眼。
他們都走了,包間里頓時安靜下來,只是桌上的杯盤狼藉像打過戰一樣只剩的殘骸。他獨坐了一會兒,才起身。
讓時間往回倒一下。在楓林雅苑的另一小包間里,一桌四椅只坐了兩個人。夏松林翹著兩郎腿瞅著對面的夏禾楓,臉上帶笑。落在她眼裡感覺像笑面虎。強壓制住心裡湧上來的厭惡,舉杯與之一碰,稍稍喝一點。
「吃啊,這菜味道不錯的。」
「是不錯。」全是假話,沒一句真心的所以說來覺得很累。
「禾楓,你有事才給我打電話的吧。」
她吃菜不接話。
「有事你就直說,咱們什麼關係對不對。幫得上忙的肯定幫啊。」
「你回國待多久?」
「說不好,我有一個項目要做。時間不會短。」
「那好,今天你請我,來日我請你。」
「我還不了解你,客套什麼。」
「我們公司有份不錯的保險。。。」她話還沒說完,夏松林擺擺手打斷她「你在保險公司做啊~」語氣很是瞧不起人。
「買保險是一種保障,是不是。我們人壽這一款還有一點投資的意思呢。要不我具體講給你聽聽。」
「別,我怕我睡過去了。」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光嘴上含笑連眼睛里都是笑意。這讓她很不舒服,太明顯是在嘲笑自己。
「直說你就是想讓我在你這裡買一份保險是吧。」
她猶豫的點了點頭。等他說下去「我可以買。」
總算面上過得去了些,她勉強笑笑「那我拿計劃書給你,錢是這樣的,可以分期也可以一次性付清。」
他為她夾菜,不急不慢的說「買可以。我有條件的。」
「什麼啊?」
「你知道鳳凰里要拆遷了嗎?政府要把地賣出去,他們自己吃不下這一大塊。正要找幾個大的有實力的房產公司競標合作。」
「有聽聞要拆可是也有說是傳聞而已。不一定的。幹嘛說這個?」
「我想買地啊」
她只想到他混出來了,真的是有錢了。
「我們那個保險是這樣的。。。」她把話繞回到保險上。
「打住!我對保險沒有興趣,我覺得賣保險很營銷一樣都是騙,知道吧。我願意上當,願意掏錢。但是你得讓我滿意,我才會肯買。明白嗎?」
「我怎麼樣才能讓你滿意?」她摘下假面具露出真面目。
「告訴我,他現在怎麼樣?在哪裡?」
「我說了你就會買我的保險?」
他直視著她,樣子一下子變得嚴肅,然後點頭。
「我不知道。」
「那就對不起了,我不會買你的保險。」
「就算我說了你也不一定會買吧。」她與他對看較勁。
「你很不屑我,我看出來了。」他心裡來氣,「對,我根本沒打算買。」
「夏松林!你這種人就是買了保險也會出意外,更別說不買了!」她立起身拿過包就要走,他一把拉住她「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還真是一點不變。嘴巴還是那麼討人厭!」
她甩開他的手,怒目而視「你到是變了,變得讓我噁心!」
「這個讓你噁心的人,還有一樣噁心的東西要給你。」他拿過一服裝袋子遞給她。
她看都不看,轉身就走臨了不忘扔下一句:別以為有錢就真把自己當個人看!
夏松林把袋子往牆上一甩,自言自語:媽的!
她走出楓林雅苑,一路上比較僻靜很難攔到車。正從包里找手機,卻發現手機根本不在包中。完了!第一個反應就是手機沒了,二千多呢?再買一個的話又要浪費錢,而且這個月手頭緊。啊~~~她心裡一陣吶喊。和混蛋夏松林一道果然沒好事。
暗海一般的天空,只得一輪孤月。好似她一個人,孤零零無依無靠。
就這樣,佇足呆立片刻。她猛然回頭,轉身跑回楓林雅苑。
不管如何,回飯店找找看,也許就落在包間衛生間也未可知。如此前後一想,便想通了回去找一找並沒有損失。也許在的。
她跑回來直奔樓上,與侍應一陣溝通。他們才同意開了包間的門讓她進去找。果然手機落在衛生間的洗手台上。她如獲至寶,一顆心不在忐忑。在失而復得的欣喜中她平復過來,心裡鬱悶。一隻破手機而已。重新獲得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別人丟了大不了再買一隻。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錢,為了省這一點錢。真瞧不起自己,活的怎麼低級。
可是總歸可以鬆一口氣了。拿著手機她慢慢下樓。後面的人嫌她走得那麼慢礙路,正要伸手推她一把,恰巧她踩空一階台階。推她的手變成了扶她的手。她驚了一下,低頭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那人淡淡一說,擦身而過直走向大堂。
她愣了愣,再抬頭看去,那人背影高大挺拔。聲音與三分之一臉。。。重現腦海。。。電光火石間驟然清醒。來不及多想追上去,一把用力抓住他的手臂。那人詫異的看向她。
「你是梓柏?哥哥?」
他蹙眉。
「我是禾楓。」
她是夏禾楓。應梓柏蹙著的眉頭鬆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溫情脈脈。